“你个混蛋!奥托——”
借着半伏于地面的姿势猛然发力前冲,雷电芽衣如同猛虎般突入到那名金发男子的身旁,以居合的要领从刀鞘中呼啸而出的刀刃斩向奥托毫无防备的右腹。三日月宗近的刃闪耀着幽深而锐利的光芒,来自平安时代名匠之手的锐气化为啸风,缠绕着刀刃席卷而上。这把刀虽然并非由魂钢——能够共鸣崩坏能并获得强大能量的金属——制成,但她喜爱这把刀更甚于那把魂钢太刀。
背对着她的奥托不可能用左手握着的长枪来格档这一刀,刀刃会斩断他的右侧腰部,然后把整个肩膀一分为二,最终斩入颈部,将他那颗头颅从他的身体分离。
但这样的必杀一刀,停在了距离他的身体不过一指之处。数条金色的锁链缠在刀刃之上,那充盈着耀眼光辉的纤细锁链并没有被这迅猛的一刀斩断,反而在其主人的操控之下将刀刃直接从芽衣的手中抽出,甩飞到远处。
失去了武器的芽衣不退反进,她双手化掌,越过锁链的阻隔攻向奥托。此时奥托扔下手中的长枪,转身与她正面相对。
在圣芙蕾雅学院,芽衣并没有只练习她擅长的日本刀法,她同时学习了多种武器的使用方法,并且对失去武器的情形进行了特别训练。要论空手战斗方面,她已然在学院中名列前茅。
不过对现在的奥托而言,空手与其战斗的人不过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女武神还是律者,在压倒性的“力”与已至臻境的“技”面前,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
单手如蛇行般架开芽衣的攻势,右腿提起,卡住芽衣刚刚踢出的一脚同时重击在她的小腹上。他在芽衣弯腰的同时以一记简单而凌冽的上钩拳将她打飞出去,并借助上钩拳的腰力转身,对着空门大开的芽衣一肘击出。
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反击甚至没有给芽衣反应的时间,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被庞大的力量带出十余米。太刀砸在钢铁地面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回响不绝,那把太刀停在地面上时,芽衣已经倒在了琪亚娜身边。
就连芽衣也已经倒下了,琪亚娜向四周望去,之前锐不可挡的队伍已经完全溃散。芽衣因为内脏受到的剧烈冲击而不停咳嗽着,她面前的地面溅上了许多细密的血滴。布洛妮娅忙着对重装小兔进行紧急修复,虽然她依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那面曾坚不可摧的大盾上布满的裂痕展现了她的绝望。姬子竭尽全力再次架起大剑,却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为了向奥托复仇,琪亚娜集结了这支强大的队伍——她最亲近的同伴们,支持着她的家族成员们,因为与奥托敌对而愿意提供帮助的人们。她们都是精锐的女武神,这支队伍毫无疑问就连能够掌控庞大的自然力量、甚至能够毁灭一个国家的律者都能讨伐。
然而在奥托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这个男人杀死了琪亚娜的父母,甚至连自己,琪亚娜.卡斯兰娜,都不过是他为了实验而制造出的复制品。如今这个囚禁了真正的琪亚娜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但她却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
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作为实验室而言过于巨大,奥托苦心经营数百年的成果尽数汇集于此地。钢铁的地面上用秘法绘制着繁琐深奥的纹路,即使是沙尼亚特家的秘法大师们,想要解开其中一环所蕴涵的机理就要花费数十年时间。更不要提循环于其中的澎湃能量,就连天命组织的中枢,也未曾知晓将如此巨大的崩坏能以这种形式储存的方法。当然,除了奥托本人以外。
房间四周以祭坛的形式建起小型崩坏炉,它们为整个实验室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高大的穹顶被仿佛能吸收所有光芒的黑暗填满,但在那无尽黑暗之中又有着变幻莫测的微光,仿佛宏伟宇宙被尽数收入眼中。奥托曾秘密囚禁了一批沙尼亚特家族的秘法师,并且强迫他们使用不归秘法配合自己的神之键【虚空万藏】建造了这宏伟的奇观。然而对法阵中心被束缚着的少女而言,这里只是一座可恨的牢房。
“说实话,我真的十分惊讶,在被我围追堵截的状况下,齐格飞竟然还能留下这么一招后手,可惜你们来的太晚了,琪亚娜——不,我应该叫你K423才对。”
奥托.阿波卡利斯,这个男人以戏谑而又掺杂着几分惊讶的目光看着她们。他已然料想到了德莉莎,姬子,丽塔与自己为敌的情形,甚至对符华突然将自己的目的公之于众都计划好了应对方法。然而卡斯兰娜这个古老家族的后裔再一次突破了他的棋局,对着他亮出了獠牙。
不过没关系,摆在她们面前的残局,下一步就要将军了。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了正在做的事情上,他看向手边的大剑,以及被大剑贯穿,钉在墙壁上的德莉莎。
也许是流血过多的原因,德莉莎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十分苍白,被宽大的剑刃从腹部撕开的伤口处隐约能见到内脏。她曾引以为傲的纤细四肢如今只剩下一条右臂,断口处凝脂般的皮肤被染成殷红。
虽然讨厌无意义的发泄情感,也一直认为不必要的情感只会给战略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奥托更讨厌背叛。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狂热在成功即将到来之时如火山般喷涌而出,他紧握剑柄,狠狠的旋转起来,进一步将凄惨无比的伤口扩大。
尽管德莉莎不是事件的主谋,但背叛者就应该受到惩罚。
琪亚娜拿起布满裂痕的手枪,再次装上一支弹夹。在她装弹时,那把枪从枪管处崩碎开来,尚未击出的子弹掉在她的脚边。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枚小小的子弹一样,离开了手枪就如此渺小,甚至远不如一枚石子。石子尚且能用来建造守护人们的建筑,而子弹却只能杀死枪口所指的人。
在出发之前,德莉莎拦在她面前,说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现在德莉莎依然挡在自己面前,独自承担着奥托的怒火。那时候的自己一把将她推开,而这时的自己却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我曾对塞西莉娅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你。”
德莉莎凝视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地对躺在被窝中的琪亚娜说道。那时的琪亚娜还没有德莉莎高,是一个本应在父母的怀抱之中感受世间美好的孩子。她不记得有关父母的一切,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姐姐自称是自己的亲人,然后擅自陪在自己身边。
她坐在琪亚娜的床边,为床上幼小的孩子唱着传承自过去的摇篮曲,歌声轻柔而飘渺,在温暖的旋律中,又有着复杂曲折的思念。
也许是对完全听不懂的音节与字语失去了兴趣,琪亚娜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逐渐变得规律平稳。
“所以即使付出生命,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德莉莎把目光转向即将熟睡的琪亚娜,轻抚着那和塞西莉亚相似的脸庞,轻声说道。
德莉莎会死的,这样下去德莉莎会死啊!
从哽咽的喉咙中发出咆哮,琪亚娜扔下破碎的手枪,用尽全力向奥托冲去。她血管中沸腾的热血让受伤的身躯如闪电般迫近到奥托的身旁。她确实只是奥托的实验品,但她的身体中有着卡斯兰娜的血脉,那血脉狂吼着要对玷污者降下制裁。
如同在极北的冰原上徘徊的白色猎手们一般,卡斯兰娜的后裔们,即使浑身浴血,也要咬碎敌人的喉咙!
奥托无声的笑了,他想起了那一天在极北的冰原上,那个男人也是如此的怒吼着,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德莉莎是对的,你的确是足以继承卡斯兰娜之名的人。倘若齐格飞还活着的话,想必也会坦率的承认你是她的女儿吧。”奥托低声赞叹,“但是我不会怜惜任何人,无论是勇者还是英雄,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挡在我面前。”
他甩出一条锁链,将芽衣的三日月宗近拉至手中,而后缓缓沉腰,面对疾冲而来的琪亚娜。
手掌握住刀柄后,他才发觉这把刀并非真正的三日月宗近,而应该称为三日月宗近.影打。古时的名匠们在锻刀时,会在同一炉钢水中以同样的手法锻造数把刀,其中最让人满意的称为真打,而其余的则称为影打。
奥托左手持刀,右手轻抚过刀刃,感叹着这把影打的品质已足以媲美真打,随即摆出拔刀术中无鞘取的架势。他的手指轻抚过冷冽的刀脊,随即乌金色的光芒仿佛流水般渗透进去,芽衣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爱刀上传来了陌生的巨大压力,她想提醒琪亚娜,但是内脏受到的重击让她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你就像这把影打一样,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真实。”奥托低声长叹。
琪亚娜纵身跃起,紧握的拳挟着劲风全力击出。绝大的压力充斥着整个空间,那股重压仿佛令时间凝结,万物静止。
奥托猛烈地挥舞起长刀,在一瞬间,绝对的静转化为了绝对的动,凌厉的刀光裂空而来,激起的气流发出暴雷般震耳欲聋的啸声。
横向的一刀此刻斩断了阻挡于奥托面前的万物,乌金色的刀刃上映出淋漓的血光。那抹白色的身影从空中坠落下去,如同折翅的燕。
身体突然变轻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恐惧的丧失感,有一半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觉。
琪亚娜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握住,慢慢沉入极暗的深渊之中。
大概自己,真的是名不合格的女武神吧。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真希望布洛妮娅不要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笨蛋娜”之类的名字,不过现在想来,只会凭着蛮力和家族血脉的特性战斗的自己,还真的是与笨蛋二字合拍。
也许德莉莎真的很了解自己,现在的自己,也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一点德莉莎的心情了。身为“赝品”的事实,无法拯救家人的弱小,充斥于心中的悔恨。
还真的是,稍微有点不甘心呢。
琪亚娜用尽最后的力量抬头,她看到悠远的雪原延伸至无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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