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泠看向了我。
眼中带着泪。
泪中带着坚毅。
坚毅中带着心酸。
“如果你想再一次反抗神，纵为女人也同样能做到吧。”我不知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她，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桌上那盏正在燃烧的蜡烛。
“你不懂……女人永远也无法统治一个国家，而一群女人，也永远无法强大起来。”岚泠咬着唇，无力地坐在了木椅上，“即使这些女人可以在无需男人的情况下生育也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像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男人，也同样会有很多问题一样。”岚泠叹了口气，“男人和女人，应当是各司其职，有些事，就得是女人做，而有些事，就必须是男人去做。”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再说了，你真以为女儿国的河水能让人怀孕？”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只是曾经那个庞大帝国遗留下来的一些科技结晶而已——你明白什么叫科技吗？”
“我知道。”
“……总之，女儿国的都城目前的人口几乎已经是极限了，仅余的机器无法让女人想怀孕就怀孕，必须得集中在一起才行。”
意思就是，即使女儿国拥有了填海造岛的能力，人口的上涨也有一定的限制。
而且因为现在被困在了一个岛屿上，导致原本的文明科技大幅度下降，短短五百年的时间，就倒退到了古代唐朝时期的水平。
那些能让女人繁衍后代的机器可以一直维护着就已经不错了，想要升级换代，发明出新的东西？
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因为陆地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是想要重新发展起来，也要足够的时间。
而在那之前，光是内部就有很多困难无法解决。
更别说来自仙神的威胁了。
就算是女儿国的诅咒消除了，仙神应该也不会就这么看着吧？
说不定那个时候，就是女儿国将要被彻底灭国的时候。
苟延残喘和永远的死亡，选择哪一个？
我在女王的眼中看不到答案。
她的心中也是犹豫的吗？
“既然是诅咒，那就有破除的办法，最简单的，其实是把施放诅咒的人杀了。”
“可……你绝对不可能杀死魔神的……”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站了起来，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带我去封印魔神的地方吧。”
岚泠盯着我看了良久，直到蜡烛都快要燃尽：“好。”
她最后的回答中，似乎也带了几分坚定。
不愧是和仙神战斗过的皇帝，这份决断还是有的。
她没有再劝阻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带着我朝王宫的正中央走去。
在那象征着王权的大殿之后，立着一座塑像。
“这是什么神？”我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不信仙神吗？还是说，这是被迫立在这里的？”
“呵……那不是神。”女王冷冷一笑，“那是我。”
啊？
男性的……岚泠吗？
看起来英姿飒爽，而且有着一种可面对一切的自信和威严。
他穿着雕刻了龙的铠甲，手中抓着一柄长剑，剑指苍穹——我似乎已经能想象的出来，当时仙神看到他时，所感受到的傲慢和放肆了。
当然，在我看来，那说是桀骜更为合适。
一代大帝啊。
我这样想着，看着她摁下了机关按钮，塑像的下方出现了一条暗道。
她走在前面，而我则紧跟在她的身后。
进入其中的时候，顺着楼梯往下走了一段路后，就是连续不断地向上走。
整个地下空间仿佛是迷宫，但最奇怪的还是在不断向上走这件事。
后面遇到的台阶，全部是通往上方的。
可无论怎么计算，走了这么多向上的楼梯，都应该走到地面了才对吧？
岚泠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此时的疑惑。
“这片地下空间是倒错的，你现在感觉是在向上走，但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向下走。”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只是安静地跟在岚泠的身后，在迷宫一般的地下空间里绕来绕去。
中途还遇到了一些囚牢，牢笼中没有一个罪犯，或许都拿来献祭魔神用了。
我的心中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去指责岚泠残忍。
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事。
而且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推开这扇门，一直往里走，一共有81扇门，你可能会陷入到幻境之中，那是封印者设下的层层考验，想要闯入其中，真正进入封印内部，没有那么简单。”岚泠停了下来，“你……还是决定就这样进去吗？”
“当然。”
“嗯，那么。”岚泠摁下了一个按钮，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内部的空间无比昏暗，看不到下一扇门在哪里，“朕在此，祝你得胜归来。”
“呵，我当然不会输。”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我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
心跳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不少，就这样，我走入了大门之中。
而后，咣当一声，身后的大门被关上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但也无所谓。
我既然能义无反顾地走进来，自然也就不担心这会是什么陷阱。
走在这条长长的走廊里，我咀嚼着女王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的话就是故事的全部吗？
她所说的话，就一定正确吗？
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片面的。
曾经作为宅男的互联网生活，让我很了解这一点。
所以我在看新闻时从不下轻易下结论，也从不轻易地去判断。
虽然大多数时候，我根本没下结论也没有判断，只是将它们淡忘了而已。
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人，不能完全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
因为那永远都不可能是世界的全部。
有很多故事，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不是当事人的话，谁也分不清这之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有是假的。
81道门，很漫长。
我在思考中，就已经打开了六七道沉重的大门。
有些门的按钮已经坏掉了，但这对我构成不了阻碍。
坏掉了，那就直接破坏掉好了。
反正是要彻底解决魔神，封印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没有必要了。
“嗯……”就在此时，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前后矛盾的事情。
女王曾说这是魔神，但之前却又说这是坐镇于此的仙神。
这个可以用敌对双方的不同称呼来解释。
毕竟对于女王而言，哪怕是所谓的仙神，做了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那就是魔神。
但关键就在于。
仙神自愿坐镇于此的。
而魔神，却是被封印在这里的。
这两种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这份阻挡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对魔神进行的封印。
还是那个坐镇于此的仙神设下的结界？
他的结界就是简单的一重又一重的门吗？
女王之前还说过，魔神是被仙人封印的。
这又是前后矛盾的一点。
既然都和仙神为敌了，怎么又会帮忙封印魔神？
虽然说仙人也有立场，站在她们这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万一就是她们的先祖什么的呢？
可关键是，拥有着核弹级别破坏型武器的国家都无法解决的魔神，却被仙人封印了，那么那个仙人应该不是一般的仙人。
修为一定很高。
还有可能，就是——
那并非‘仙人’，而是‘先人’。
魔神是被封印者没错。
诅咒也是魔神下的没错。
只不过执行封印的岚泠的先祖，甚至很可能是她自己——通过科技的手段。
也不排除掺杂了其他法阵的可能。
毕竟岚泠原本的国家，好像就是又有部分修炼体系保留，又有着科技文明的国家。
兴许还真的能做到，用科技的方式来设下法阵封印之类的事情。
想了这么多，我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但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
那就是——
女王一定对我撒谎了。
她没有说真话。
想想也是当然的了，毕竟那可是女王，再怎么说也是‘王’，哪怕她表现得再坦诚。
展现出来的，也绝对不是最真实的她。
我感觉到有些心累。
因为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又勾心斗角的事情。
以前上班的时候，公司里领导的那些勾心斗角我都玩不过，更别说陪一个皇帝玩什么帝王心术了。
正在出神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条走廊里走了很久了。
奇怪……
这么长吗？
而此时，四周莫名的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草原，又哪里是什么地下的走廊？
幻觉？
我眯着眼睛，看到河岸旁边。
有一架高达30米的机甲正在和一个巨人战斗着。
那个赤脚的家伙，该不会是巨灵神吧？
一方用的是科技，另一方用的是道法。
但最后，都变成了使用蛮力的战斗。
巨灵神终于找到机会抓住了机甲的头部。
似乎很清楚那里是驾驶舱。
他将它狠狠地扯了下来，将一大堆看上去像电线和各种零件组合而成的东西拉得很长。
然后，他将机甲的驾驶舱放进了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驾驶员死了吗？
这是幻阵吗？
还是说当年仙神和凡人战斗的重现？
“哈——！”巨灵神看到了我这只‘蝼蚁’，意犹未尽地将我抓了起来，又要往嘴里塞。
这哪里是什么仙神啊。
分明就是个人形的怪兽而已。
我耷拉着眼皮子看着他，水剑刺入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仿佛肥皂泡一样破裂开来，化为虚无，而我也安然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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