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觉醒来，发现一切痛苦不过是场梦境，该有多好。
如果人生如梦，干脆没有任何痛苦岂不更妙？
但这是不可能的，恐怕也是不对的，没有痛苦就意味着没有未来，像朝生暮死的蜉蝣，既没有痛苦也无需进食，因为没有必要了，反正吃再有营养的食物也一样会死，反正通过疼痛得到了智慧也改变不了现状。
人类会饿会疼，因为人类有几十年的时间要活，并且还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哪怕减肥很辛苦，哪怕高跟鞋会磨破脚跟、文胸会勒得肩膀生痛，女孩子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减肥、穿高跟鞋、戴漂漂亮亮的文胸，因为这都是为了未来必须要承受的。
如果因为害怕起床而放弃这一天，岂不是有点太可惜了吗？虽然天气那么冷，被窝外面那么残酷……
还是起来吧，我们不是蜉蝣。
六点钟，纪灵准时睁开眼睛，因为手机上的闹钟响个不停。
关了闹钟，揉揉惺忪的睡眼，他发现有东西黏在脸颊上，捏起来一看原来是黑色的长发。
一时间纪灵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头发，意识到自己现在变成了女孩子。
“……”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继续以这副躯体生活下去，直到三年后恢复原状。而比那个更急迫的需求，是他忍不住想要小便，于是来到卫生间，撩起裙子坐在马桶上，整个过程还那么生疏，脸颊也从一开始就红扑扑起来，既可爱又令人心疼。
妈妈也醒了，现在正在做早餐。她说，昨天新买的内衣都已经洗过烘干了，让纪灵去挑一件穿上。
纪灵应了一声，然后去洗衣机取出里面的内衣。昨天他都不敢看它们，隔了一晚心里总算稍稍有些准备了，毕竟比起妈妈的过于成熟的内衣，还是这些素色的少女款内衣更好一点。如果一定要穿，还是穿这种简单清纯一点的吧。
纪灵于是选了一套白色的纯棉内衣，摸起来软软的，穿起来应该不会很难受吧。
不对，问题不是难不难受，而是怎么穿。迄今为止纪灵从没有碰过女生的文胸，对这种贴身衣物的了解几近为零。拿着文胸在手里，纪灵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妈妈端着早餐来到客厅，问纪灵为什么在发呆。
“这个……”
纪灵不知如何开口。在妈妈眼里，他是女儿，而且都十五岁了，如果说不会戴文胸，这像话吗？
“不合适吗？妈妈是估计着买的，如果不合适的话……”
“不是……”
纪灵摇摇头，又脸红了。按照他脸红的程度与频率，要不了几天双颊的皮肤恐怕就该发炎了。
“我不知道怎么穿……”
妈妈面露惊奇的神色。
“诶？是吗？妈妈没教过你？”
纪灵又摇头，妈妈则轻轻叹了口气，寻思是否自己这个当妈的太失职了，不仅给女儿买的都是男装，连必须教给女儿的知识也都没有教过。
“那是妈妈的不对……来吧，我现在教你怎么穿。”
“嗯……”
纪灵点点头。妈妈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文胸。在妈妈手中，这件文胸看起来好小，也好少女，显然不是她这个年龄的人穿的。
这种文胸也只有十五到十七岁的女孩穿起来才好看，哪怕超过十八岁了，就应该穿更成熟一点的款式了。
“转过去背对着我，睡裙可以脱掉了。”
“嗯……”
妈妈吩咐的，纪灵全都照办。他背对着妈妈，身上脱得只剩下一条小三角裤。妈妈说：
“首先俯下身子，双手从肩带这里穿过去，然后双手背过来扣扣子……”
按照妈妈的指示，纪灵一步一步地穿上了文胸。竟然比想象中简单，唯一难的就是扣扣子，这件两排扣的文胸，明明只要把两颗扣子都扣上就行了，可是纪灵只能扣上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怎么也对不准，或者好不容易对准了，另外一颗又开了，要么就是两颗没对齐，总之就是穿不好。
最后还是妈妈在身后帮忙扣上的扣子，妈妈说：一开始是挺难的，后面渐渐习惯了就好了。
“嗯……”
幸好是背对着妈妈，不然一定会被发现自己的脸又红了，纪灵想。另外，想不到文胸戴好后竟是这种感觉，虽然有一点点压迫感，但怎么说呢，这种压迫感并非不舒服，甚至有点让人感到安心，就像被保护起来了，像暑假第一天就做完了作业，从此可以合法地玩乐、享受假期。
与之相比，昨天一天都穿着有胸垫的小背心，也许功能上差别不大，可是小背心就没有文胸的那种“合法性”，本质上和没穿内衣没有区别。
此刻，戴上了文胸的纪灵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变成了女生，这块小小的布料就是有这种魔力，不知道那些初戴文胸的女生是否也有同感，即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是小女孩了。
或许是初潮的时候，但有的女生十一二岁就来初潮了，可是那时胸部还没有怎么发育，家里也没有考虑给买文胸款式的内衣。而有的女生，直到十六七岁时才第一次来月经，所以果然还是以第一次戴文胸作为标准比较好吧。
穿好文胸，纪灵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快步走回房间换上了配套的三角裤和今天上学要穿的校服。内衣虽然也是衣服，可光穿着内衣的话，感觉和没穿衣服并没有任何区别，纪灵寻思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奇怪了，男生可是夏天光膀子的生物呀，怎么现在多穿了一件文胸，反而不敢面对妈妈了呢？
重新回到客厅，纪灵和妈妈一起吃了早餐。之后纪灵要去上学，而妈妈会在家里继续睡觉，这点和穿越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妈妈的脸和穿越之前也没有区别，甚至看不出变年轻了，这是因为三年里妈妈并没有衰老，唯一改变的仅仅是发型。
说起发型，今天纪灵梳得是一个高马尾，和昨天的低马尾相比少了一点淑女，多了一丝活泼。是妈妈梳的，妈妈因为经常登台演出，对化妆啊、发型啊、服装搭配啊什么的非常了解，甚至以前都会帮纪灵剪头发。
“路上小心哦，过马路记得等红灯。”
连这句临别告白也都一模一样，果然改变的只有自己的性别啊，纪灵想。
纪灵并不讨厌上学，相应的也不怎么喜欢。不好不坏，就是他对学校的评价。唯一有吸引力的，就是在学校里能看见娜娜。只要看到她，她微笑的时候纪灵就感觉世界都变明亮了，而娜娜又几乎永远都在微笑，让人难免会怀疑，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如此幸福开朗的女孩。
今天，纪灵不需要到了学校才能见到娜娜，因为他们已经约好在车站站台上见面。
六点十九分，纪灵赶到站台。
站台很长，他前后观望着，在一众等车的乘客中间不见娜娜的身影。这时手机显示时间恰好来到六点二十分，正在纪灵有点担心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左肩。
回头一瞧，那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再转头看向右边，竟然也没有人。纪灵愣了一点五秒钟，这时听见身体下方传来一阵风铃般清脆的笑声，又像是男生、又像是女生，有种雌雄莫辨的错觉，但是很好听、也很熟悉。
转过身子低头一看，原来娜娜就蹲在自己身后。她在笑，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可是她现在不是女孩子了，虽然抛开短发和平坦的身体外，无论哪里看过去，娜娜都还和原先那个女神校花一模一样。
“哈哈，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吧～”
“是没有，哈哈。”
纪灵也跟着笑起来。一看见娜娜他就克制不住地想要微笑，因为幸福。
“我看见你下到站台上，可是竟然笨笨地没有发现我就在楼梯边上，所以就想着要恶作剧一下咯～”
娜娜说着站起来。她的想法很单纯，因为自己现在是男生了，可以做一些此前是女生时不敢做的事情。女孩子嘛，要是搞这种恶作剧，就会被认为不够正经淑女，可是娜娜本来就很调皮的，想搞这类恶作剧其实已经很久了。
而且，除了女孩子必须淑女一点，娜娜也没有可以恶作剧的对象，因为只有关系非常好的两个人之间才可以恶作剧，娜娜的朋友很多，可是彼此敞开心扉的朋友很少。
美女其实是很寂寞的。周围的男生她们害怕图谋不轨，周围的女生则会勾心斗角、滋生嫉妒。校园里还好，社会上这种现象更是普遍，越是美丽的女孩子内心越是渴望一段真正亲密的关系。她们不需要对方帅气多金，或者闺蜜之间多聊得来，女生需要的是真心实意，是至死不渝的忠诚。
娜娜喜欢纪灵，因为她知道纪灵只会偷偷看着自己。如果所有男生都能明白这种“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远远胜过甜言蜜语，或鲜花钻石……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担心……”
“恩恩，担心什么？”
“担心因为我迟到了，所以娜娜你不等我了……”
听到这个理由，娜娜又微笑起来，并且仗着现在她的身高优势，双手搭在纪灵的肩膀上。
“怎么会呢，因为我知道小灵是不会失约的，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因为小灵肯定有小灵的理由，所以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那你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因为我也怕迟到，所以提前了五分钟左右吧……我现在是男生哦，女生可以无缘无故迟到，男生可不行呢，对吧～”
“也不是那样啦……”
纪灵觉得无论男女，无缘无故迟到到底还是不好的。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又会迟到呢？今天早上，纪灵是因为文胸的事才耽误了几分钟时间，不然会和平时一样准时来到车站的。这些话，纪灵也没有办法对娜娜解释。
但娜娜感觉得到，因为她手搭在纪灵肩膀上时，摸到了某种她很熟悉的东西。
“哎呀，这个是……”
娜娜的手在纪灵的肩带上摩挲，纪灵瞬间脸红了起来。
“那个是……那个是我妈妈一定要我……我不想……”
“我明白我明白～”
娜娜微笑着，把手抽了回来，继续说道：
“小灵不用害羞啦，所有女生都要戴的，我以前也戴，这很正常呀。”
“可我是男生……”
“那是以前了，当然我心里知道小灵是男生，所以小灵真的不用害羞。”
“好吧……”
但不害羞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戴着文胸出门，纪灵总觉得大家都在看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怪物。而为了不让胸部太明显，她走路时特别不自然地蜷缩着，就像驼背似的。对此，娜娜严厉地矫正了他：
“这样可不行呢，这么好看的身体，要大大方方地炫耀出来呀。来，把肩膀张开，昂首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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