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织农场拍卖会的日期终于到了,此刻它还没有引起公众的多少关注,甚至就连神山本地的媒体也只会简单地提一两句。在外界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土地交易而已,每年日本都会发生无数次,根本没有话题性可言。甚至就连当事人高原直寿也是这么认为的。
矢野则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把拍卖任务直接丢给了高原直寿。然而高原却知道,矢野则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来现场,他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运筹帷幄而已。
对于那位年轻领导,高原内心的感觉一直很复杂。高原直寿已经在积立基金工作了二十多年了,本来有希望在今年升职为一个分部主管的。结果一个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小子,倚仗着一张名校的文凭和一个好女友空降成了他的领导,他只能继续给别人当副手。即使是高原这种沉稳的性格,也难免会觉得憋屈。
“小则将拍卖的重任交给高原桑,这是对你的信任啊。”矢野真太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说道。
高原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黑着脸指指不远处的雅子,说道:“矢野桑不是千反田商事的股东吗?呆在我们这边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没关系,雅子那女人不用在意,小则托我照应一下高原桑我自然不能疏忽啊。”矢野真太摇头晃脑地说道。
高原脸更黑了。
然而,他也不好开口赶人。
一来,这人确实对他们有帮助,矢野真太非常了解千反田商事内部的情况,与千反田商事高层不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二来,矢野真太是他顶头上司的亲戚。
“拍卖会即将开始,请各位贵宾进场。”广播中响起了甜美的女声。
高原直寿拿起文件包往会议厅中去,不用说,矢野真太非常自觉跟在了他的身后。
此刻,如果说高原直寿的心情只是郁闷的话,另一个人就差不多绝望了,这人就是千反田商事的现任CEO,德比希尔。
德比希尔原本是美国地产公司horton的一位高管,不久前被千反田商事高薪聘用为CEO。他原本以为这么一家日本乡镇企业花费如此高的代价把他挖过来,股东应该相当重视他才对,结果现实情况却是,他根本没有多少决策权。
“夫人,我马上就会进入会场,在此之前,请您最后再考虑一下是否要推出拍卖会。”德比希尔拦住雅子,举着文件夹苦劝道,“我们的融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即使成功买下农场,也会被这笔贷款压垮的,当然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买下整个农场。”
雅子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们绝不能退出拍卖会,希尔先生,你只需要照着指定方案去做就行了,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好吧,好吧,他妈的董事会,”希尔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保证,公司会破产的,他妈的董事会。”
虽然心中极度不满,但是德比希尔依旧保持了极高的职业素养。广播中女声响起,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走进会场,与高原直寿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还递过去一个咄咄逼人的目光。
德比希尔走后,雅子转头问身边的神奈:“有多大把握?”
“十分钟前大概有百分之三十胜率。”神奈回答道。
“现在呢?”
“百分之六十。”
“为什么?”
“因为矢野则没来。”
“对方主将没有出现都只有百分之六十的胜率,”雅子说道,“你果然是个赌徒。”
神奈撇撇嘴,说道:“不赌的话,我们家会破产,赌输的话,我们还是破产,所以赌不赌都一样。”
“也对,”雅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法院,这里交给你了。”
神奈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五千万。”
“六千万。”
“七千万。”
“……”
神奈走进会场,正在拍卖的是伊织农场编号为A1的地块。虽然是第一块地皮,但拍卖的氛围很快就火热了起来。
“三亿!”德比希尔喊道。
价格到了这种位置,那些来凑热闹的小商人都已经完全放弃了竞争的欲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高原直寿的位置上,因为大家都知道只有积立基金才有实力带来悬念了。
“还要加价吗?”属下问道。
“不用了。”高原直寿笑着摇了摇头。
矢野则之所以选择将伊织农场分割成十二个地块拍卖,就是为了逼迫千反田商事在每个地块上与积立基金反复较量,借以掏空千反田商事刚刚从安信投资获得的二十亿贷款。
但是,这个过程必须是循序渐进的。
A1地块属于位置和面积都比较好的地块,三亿日元的价格并不算太高,算是给千反田商事的一个甜头,同时也是一个剧毒的诱饵。
游乐园与学校不一样,学校可以分成多个校区,但是游乐园不行,这也就意味着,千反田商事要么全部不买,要么就必须把伊织农场的绝大部分全部买下来。当他们为A1地块花掉一个亿之后,他们也就只有第二个选项了。
“A1地块属于千反田商事,”握着红木锤子的拍卖师,宣布道,“下面拍卖A2地块……”
A2地块的质量比A1差了许多,但是最终的成交价却依旧高达一亿五千五百万日元,买主还是千反田商事,旁观者纷纷为千反田商事的财大气粗赞叹不已,唯有德比希尔的心在滴血。在他看来A2地块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加价,加价,加价。
而接下来的每一个地块都是如此……
“五亿日元!”高原直寿喊道。
“继续加价。”
德比希尔的蓝牙耳机中又传出了这样的声音,他已经麻木了,也不想再质疑什么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早早结束掉这场愚蠢的拍卖,好让他去猎头公司找下一份工作。
“五亿一千万日元。”德比希尔木然举牌。
“高原先生,拍卖会让我转告,你们缴纳的保证金已经不够了。”矢野真太在高原耳边提醒道。
保证金是为了防止竞拍人随意叫价而设置的底线,叫价越高需要缴纳的保证金也就越多。高原之前没有料到千反田商事的竞价会如此凶狠,毕竟这只是拍卖第一天,按照原定计划,拍卖将持续三天,所以他并没有准备足够的保证金。
“打电话给矢野组长……”高原犹豫地说道。
“让小则转账或许不太来得及。”矢野真太说道。
“也对。”高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他私心中也不怎么愿意向矢野则求助,“那就只能使用绿色通道了。”
积立基金的绿色通道与普通的政府补贴并不一样,它的强大之处在于优先级。别人的补贴都是先花钱然后再退钱,而积立基金却可以提前支取这笔钱使用。在神奈看来,比起数额,这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第一天拍卖结束,千反田商事以十八亿日元的价格拍下了三个地块,积立基金以二十二亿日元的价格拍下了两个地块。
看起来积立基金吃了大亏,但是不管是高原直寿,还是德比希尔心中都得出了一个结论——千反田商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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