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击破黑暗的，是更黑暗
“就等你这句话呢！”
路小基声音很轻，他摇摇晃晃地坐下。
他学着自己看过的很多幻想作品中人物发动能力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接触这道近在眼前，却手不敢碰的幻想。他害怕又一次落空，又一次跌入谷底。他额头前清晰可见的汗珠滑落......
我真的可以吗？如果可以，那！如果......
他拼命地摒弃杂念，把脑中的画面狠狠地搓捏，揉碎。
他无师自通地盘起腿，精神凝聚，他感受着身体的每一丝不同。
风声，气流，烟尘......黑暗中似乎有一颗生命力蓬勃的种子在看不见的土壤中悸动。
沐落表情微微凝重地看着他。
路小基的脑中，事物都变得缓慢了。更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内心渴望着，渴望着那道曙光。
他的脑中出现高频的蜂鸣声，其中夹在着一道轻之若尘的呼喊。
“出现吧......出现吧......”
他猛然睁开眼，风云一动，下一刻......
沐落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阴云渐渐遮蔽了太阳，远空中紫色的光芒在空中若隐若现......
路小基眼睛迅速闭上。
还早着呢，差着远呢。我这惊天动地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出现？想想也知道。
嘭嘭嘭，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加快节奏的鼓点。
“出现吧，我的能力啊，我在深沉地呼唤你啊！”
他猛睁开了眼，眼中最后一抹银色遁入虚无。
气浪扩散，灰尘飞扬！
却......什么都没发生。
天空暗了下来，天台下的远处，极致的紫色里是深沉的黑色，黑光浮动中，可见一张诡异的笑脸......它猛睁开眼！
黑光中的笑脸又仿佛是个面具，它灰白交错，嘴巴尖呈浓黑色，嘴角以一个诡异的弧线上扬，竟至眼角，于是一张尖嘴占据了整张脸，那突兀的笑容能让任何人不寒而颤。
它感受到了属于影子的黑暗力量，而这也是它最喜欢的。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心中的悸动破灭了。
路小基眼睛鼻子眉毛都挤在一起，他猛地用脚踹着地面，手舞足蹈，面色涨红，口中愤怒地大喊。
沐落轻藐地笑了笑。
“你很让我吃惊啊。”
她的话听不出是嘲笑还是什么。
下一刻异变颓生，她跳将开来，原来的位置上的水泥地面上，是一道渐碎的裂纹。
刚刚她正看着路小基，眼角自己阳光下的影子突然扭动，宛如落入飓风的纸片，飞窜出去，眼前一花，她下意识的躲避。
路小基不敢置信的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此时他斜映的影子旁，竟多了另一道影子。那道影子仿佛皮影戏上的纸片人，面对着他的影子，蹲跪在地，一幅俯首称臣，任凭调遣的样子。
“影子？”
他的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我的能力是......
他忘不掉的是，那洗发水味的甜美回忆中，那个需记录的时刻里那个琉璃嘴唇的女孩。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曾为了成为正义的英雄，在小湖边苦苦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三头六臂。
也忘不掉，他的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如今，他的能力，竟真成了影子！
从看到沐落的那一刻，听到她的话，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不凡的组织时，他的内心就疯狂的跳动。
那我呢？我的能力是？
他害怕心中的这一切是假的，他说很多废话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沐落眉头因疑惑而皱起，但勾起的嘴角却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开绽的百合，是一种无声的释然。
“不！我不接受！”
路小基面色猛地扭曲，转身跑向天台的入口。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接受！
他也无法忘记，那个摔断胳膊的黄昏，自己如丧家之犬般地跑在没有尽头的路上。他低着头，心里是魔鬼的低吟。
“你就是坏啊，你天生就是无法逆转的邪恶孬种！”
他脑中回荡着女孩的呼喊，求救。他害怕那些凶相毕露，欲望肆意的怪物！
于是，他转身跑了......
比起他们，他更厌恶，更害怕的是自己！
夕阳的路上仍有一道不散的影子跟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它怪异地蹒跚颠倒，仿佛在挥手大声地嘲笑。
他逃跑了。
什么神秘组织！什么狗屁能力！如果没有时间的能力就无法改变......他的期待中更多的是能把人逼疯的懊恼与愧疚。
但我真的配得到机会吗？
他距离开的大门一步之遥。
突然，他眼前突然一暗，感觉脑中被紫色的暴风扫过。
他回过头，棕色的瞳仁里如被炮弹击中的水面，浪花炸起。
一瞬间，那道本向他跪拜的影子闪到了沐落身后，只是这次，它黑暗的面部，仿佛戴上了一道面具。
他的眼中沐落痛苦地呻吟着。
她被身后的影子劫持着。
影子尖刀般的手刺穿了她的肩胛，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腰口。
她臂上的小半截袖子被割裂，被染红。半截袖口顺着无力的手臂滑落，最终被拦在了腰口，鲜血顺着它滑落，地面血迹斑斑。
那道影子的正上方朦胧着一道紫色的雾霾。
沐落本明亮的眸子阴暗了。
她无力的半跪在地上，血液蜿蜒到了路小基脚边。
他的灵魂在颤抖，他无法抑制的捂住胸部，但又不可克制的吐了出来。胃酸与血腥味交织成了沼泽般的恶臭。
世界又失声了。
路小基和那道影子感同身受，他们共同颤栗。
影子努力挣扎，想挣脱面具，但却越陷越深，落入一张黑暗的尖嘴。
呕吐物阻挡了鲜血，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绿红中线。
路小基一步之前，便是人间地狱。
他死死地咬牙看着她，她的肠子被掏了出来......
她眼中青色的光闪动，她的脸上，同影子一样，出现一层面具，它在诡异地笑着！
画面突然破碎。
“你的能力！你干了什么......去和他们回合！900不止我一个引导者！”
她瞳孔被血液浸红了。
路小基浑身颤栗，他转过身，惊醒似得迈开脚步。
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逃跑！他离大门只一线之隔，他的脚慢动作抬起。
但他突然腰身一扭，脚步反而跨在了身后，他又重新面对着地狱。
他已经把自己埋葬在坟墓里很久了，但又被人挖了出来，在那场雨里。
于是他的手重新伸出了土地，于是他再难以容忍自己被埋进墓里，再难以容忍那份黑暗的滋味！
他的心在狂跳，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笑脸，他一寸一寸迫使自己在恐惧的缝隙中前进。
啊！他举起的右手掌被无形的刀刃斩断，落在地上，路小基不敢低下头看。
“不行的......你走吧......”是沐落沙哑的声音。
路小基又一次抬起头，他要迫使自己看着那个怪物！
这次他的整个右臂被隔断，血流如注，他终于倒在地上面目扭曲地翻滚。
这感觉就像高烧没有吃药，并走在冷风中，而且被人强塞下了很油腻的红烧肉在肚子里，然后被木塞子死死堵住嘴巴，让胃里的翻滚无处可泄。
眼球不能动，心中恶心得如万般妖魔在蹦迪，还要压抑身体里蒸汽般欲喷涌而出的呕吐物。最终它们还是溢出来了，从鼻子里，胃酸让鼻子痉挛，让面部抽搐。
就是这种感觉，感觉比死了还死了。
他还是努力扭头看着那个怪物，他眼睛血红，脖子发出吱吱的扭动声。
“走啊你！我有能力再次站在你面前，你......装什么奋不顾身！”
路小基的左腿被切断，他蜷曲在地上，用一个最合适的方式让脑袋面向她。
但视线却划过她的脸，毫不停留地走向他身后的怪物，但最后一刻，视线却划向了一旁的天空。
可恶啊！他还是没有勇气看它！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慢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能强迫它跳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个劫持沐落的影子开始痛苦地扭曲。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和我无关了......”沐落最后说。
面具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让影子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弧线划向路小基的头部。
再快一点啊！仿佛突破了桎梏，突然那个影子又一次大幅度得颤抖后，爆炸了开来！
影子就像个黑色的纸片被撕碎，然后飞扬。
诡异的笑脸被爆炸的力量震碎了！
沐落倒在地上，她已经没了声息。
路小基望向天空。他似乎听到了她尸体里发出的沙哑的声音。
“拜托要记住我啊.......”
下一刻撕裂的声音响起，他的右腿被斩断了！笑脸重新浮现，它离路小基的头一线之隔，这次它的笑容，无比狰狞。
黝黑的光从它的眼中激射，飞向路小基的头部。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沐落的身体发出湛蓝的光芒，无数蓝色的光点如同精灵般漂浮在天空，又凝聚成一束凝实的椭圆型的飞盘状物体飞向路小基。
鬼脸似乎早有察觉，它的后方，一个面色惨白的身影浮现，阻拦光束。它顺着轨迹，伸手抓向光束。
但光束如有灵性般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飞向路小基。
鬼脸又凝出一个黑色巨网，让光束无处可逃。眼看全盘包围了光束，这次，它反而不躲，猛击破了网。一带而过，仿佛蓝色的闪电般来到面具前。
击碎了它！
后又黯淡几分的光束，没入路小基的身体。
总算结束了，地面上，留的只有残破的肢体，如人间地狱。
而路小基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一束阳光刺破黑云落下，但它随后触及一个无法撼动的物体。
鬼脸又凭空出现，无数道黑刃飞向路小基，这次他在劫难头！
下一刻，银色的光芒大作......
画面扭曲的最后一刻，鬼脸匍匐在路小基的胸口处，随着它的鲸吞，一抹淡蓝色的亮光被吸了出来，它闪着的晦暗中光芒中似乎显示，里面是一个颤抖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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