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D-15F-C7
很冷。
他只是来旅行的,可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这么倒霉。
季言又把自己往单薄的外套领口里缩了缩――领口羊毛的刺刷感让他感到了一丝绝望的麻木,修长而纤白的指尖微微发红,三月初的法兰克联邦依旧透着些微奇妙而迷人的寒气,自己应该穿件毛衣的,他这么懊悔的想着。
哪怕不穿毛衣,至少也该再带件外套,这件外套价值不菲却只适合用来显摆――他想。忿忿地对自己进行了全方面的批评教育,他随后无奈地低下头。
冷风摩挲着远处的流石滩,再高处就是常年积雪的下线。四遭的针叶林似乎也畏惧这寒冷,发出绻曲的哀嚎。
如果不是自己一定要走这条人烟稀少的路,就不会这样了,景区的大路上至少还会有景区的运营车辆,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搭一辆车。
想着自己已经报废的车,和那已经电量耗尽的手机,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因为偷懒,他在上山前没有更换冬季轮胎……
本以为一路就算险象环生他也能安全抵达目的地——手上唯一有电的导航仪上的“约帕镇”的红标鲜明地跳动着,离他所在的地方还有十几公里。但偏偏是在这节骨眼上!偏偏是刚才!只是一个失神,那该死的刹车便脱离了他的控制,车一头撞在路边的碎岩上再也发动不了了,引擎似乎被撞坏了。
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而太阳也已经快要落山,苟延残喘。
季言嘟起了嘴巴,被冻的通红的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再焦急也没有用——季言,冷静下来,冷静。
但是内心还是烦躁不堪。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焦急的咬了咬指尖,僵硬的指尖中略微感受到一点模糊的,似乎是来自天国的温度。
……那是来自口腔的温度,分外舒适的安心感在一刹那短暂地缠绕了他的手指。
――让他几乎想要呻吟出声的舒适,那是最为微小的救赎和安慰。
以前他肯定会为自己宝贵的“座驾”心疼不已,可现在他根本不在乎那辆报废的车――他现在只想找一处温暖的炉子,好好地烤上一次火,最后美美地睡一觉。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了,开车时高强度的聚精会神早已使得大脑疲惫不堪。精神上可以说是到了完完全全的极限。
火炉……
吗?
这么想着,火炉却似乎真的来了。他的眼前就似乎有一团火光燃了起来,跳动着变大——一步,两步。
那火还在烧,那火始终没有熄灭,扑通扑通,像是原初的胎动,母亲子宫的……温暖。
扑通扑通……
血液涌流的感觉,伴着微弱的跳动颤抖,四遭的一切像是无数细微的风声,伴着神谕降临――要破坏殆尽――这样的讯息传到他的神经末梢。他感受到了本能的危险。
可是路中间的,那是什么东西啊……季言自诩也是看过无数奇幻故事的人,但当自己也成为感受这诡异的一员时,就没有看书时那么淡定了。
在一片模糊之中,那个美丽的女人提着灯向他走来,灯中那火光摇晃,那女人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他疑惑不解。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轻轻柔柔地撩起根根青丝,她的脸庞隐没在提灯的雾中,模糊不清。
“啊,所罗门,为何您还血液涌流。”
她轻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曲调。
歌喉简直就像是夏域皇家歌剧团的大家,季言有幸听过皇家歌剧团演唱《顾别离》――不,那女人的歌喉大概还要更胜一筹,季言原本不相信会有什么能直击灵魂,但是现在是如此,歌声到达的是他的心底。
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人在唱歌呢?季言也明白自己很可能出现了什么幻觉,真是太糟糕了,判断力又在进一步降低,有时甚至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
……风穿过她的长发,吹起她的披肩,让人看到了她后背的狰狞血光,恍如混浊恶劣的劣血,在她背后发出诡异的光。
然后在季言的呆滞之中,她又歌唱了。
“啊,所罗门,您无处可藏。”
……像是天使,又像是恶魔,季言想。恶魔想必不会有她头颅上的光环吧?可是她周身弥漫着血色的光。清音震颤之间光环划出美丽的音轨,然而光环之后是宛如咒设的恶意。
喂喂别开玩笑了好吧,连细节都这么到位的吗?
“季言,季言。”
她在叫他,可是那是不合理的。
果然是幻觉吧,季言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却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触摸那团火光。好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太熟悉了,令季言感到熟悉到像是日夜相伴的人的声音。可是那是谁?他想不起来,记忆似乎只是隔着一张纸,却又怎么也捅不开。
他奋不顾身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那女人。
如果能抓到就好啦,季言。
他朝着火光追去,皮肤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于是想要更加接近……直至被焚烧殆尽。
扑向烈火的飞蛾会被熊熊点燃,但是正因为无知所以无所畏惧。
所以不会后悔吗?
然而靠近那火光,那女人却消失不见,之余跳动变大的火舞蹈着,然后化为剑撕裂了迷雾。
季言疑惑地揉了揉双眼,那团提灯的“火光”越来越近,在他诧异地瞪眼之中变成了两团,他揉了揉双眼,才恍然大悟——车前灯!那是他最熟悉的,在山中穿行的雾灯!
无疑,这是路过的人的车灯。算是给了可怜兮兮都开始吃手指的季言一点安慰――毕竟要是再这么吃下去,季言估计都会把自己的手指当做烤鸡腿吮地只剩骨头的。
有救了!
感谢上帝!
季言兴奋地站起身来,生怕下一秒他就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顾剧烈地活动身体让许久没动的僵硬身体有了未上油机器般的酸涩摩擦感。脚趾已经有些疼痛——他跌跌撞撞地奔到了路中央。
凭季言贫乏的汽车知识,他只看出,这是一辆奔驰越野。他甩了甩头,将自己那辆可怜的车忘在身后,急忙冲了出去。
冲着路中间大喊:“喂——不好意思——能停停吗——”
由于他的突然冲出,那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像是一匹受惊的野马,形象生动的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防滑链和地面猛烈地撞击,摩擦,纠缠,烈马被强行勒住他的马颈,终止了它的奔跑。
――愤怒,怨怼。
从那嘶鸣之中季言感受到了这种情绪,这才想起自己这么贸贸然冲出来的举动是有多么的不妥,他缩了缩身体,不由自主地稍微后退了一步。
该死该死该死!怎么会这么冲动!这就是所谓对生命的渴求吗?可是饥肠辘辘的他却无法靠渴求得到哪怕一撮面包碎渣。
真是该死,脑子的糊涂更胜身体的冰冷,粘粘糊糊的思维,脱缰地不知要把他带往哪里。
“或是天国,或是地狱,所罗门。”
他刚在心中反问,那女人的声音就回答了。
……
那是对火光和生命的渴望——又有什么错?心底却有个细小的声音默默反问。
他没有错。
……
为了活下去为了吃东西为了找个赚钱的工作为了女朋友为了美女为了山珍海味为了我自己人为了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不要束缚我不要管辖我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可以做什么有错?!!!!
没有错?
……
季言忽然呆住了。
奇怪的逻辑在他的脑子里搅糊成一团,似乎智商随着温度一起从身上流失。在他的脑子里又要莫名其妙地冒出很多东西来的时候,那车门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随着车内空调的热浪扑鼻而来,遇到外界潮湿的冷气便形成白雾,不过幸好没有酒味,季言想。要是在这种路况上搭一个酗酒的人的车,那还不如在这四仰八叉等死算了。
那是一个男人,他看上去很健壮,而且有着一头黑发,面部的线条没有因为麦色的肌肤而变得暧昧,反而更有了一种刀劈斧凿的凌厉之感。
看上去说不上多好看,却还算耐看,但和这脸完全不符合的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完全没有与他的脸相称的气质,反而透露着一种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市井气息。
他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留下一道奇怪的污迹。然后才转向季言,狠狠地骂了句“fuck you”。
这个男人说的听上去是英格兰语,但是重音的位置有些奇怪,声调也有些变扭。
他又骂了句脏话。
没有听到季言的解释和回答,男子似乎开始有些烦躁,一边抬手摸着下巴,一边也展示了那手臂上布满的恶俗的纹身――什么三面夜叉啊,倒吊狼啊……季言认得出的只有这几个,反正没什么好货色。
哪怕光影昏暗,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的不耐和烦躁,手心不由渗出了冷汗。
“那……那个,我的车坏了……”他瑟缩的模样简直像只没出过羊村的小绵羊,就是那种白嫩嫩,软乎乎的感觉。说到一半,季言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情急之下他说的,竟然是夏域的东语。
“不好意思……我的车坏掉了,想要搭下车。”他换了英格兰语重新说了一遍。
“车坏掉了?他妈的……愿撒旦怜惜你!”挠了挠头,男子吐了口唾沫,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但是那天竺式的英格兰语依旧听得季言直皱眉头。
还有,这家伙真是太粗俗了。
季言递过自己的导航仪,那个红标依旧孤单而倔强地跳动着。他最近刚买的Garmin的便携导航仪,虽然有点小贵,但是的确很好用。约帕镇,不知为何孤单独立在深山之中的小镇——然而附近也只有这座小镇了。
“这里……先生您看方便吗?带一程?”
看到显示“约帕镇”的红标,男人似乎是吃了一惊:“你要到这里去?”
“是啊,这里是最近的居住区了。”季言理所当然地回答。
男人古古怪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真巧,我也要到这里去。”
季言的欣喜简直溢于言表,他眼中的希望闪闪发光,这样的希望闪光使他的眼中露出清晰的明丽――很美,男人咽了口口水。
真的很美,无论是被冻红的脸颊,还是那柔弱的气质。还有那脸颊完美的弧线……
“……上车吧。”男人又重新钻回车里去,算是表现出了一些礼貌,“我叫马纳林克。”
“我是……季言。四季的那个季,说话的那个言。”季言伸出手,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人握手,想了想还是缩了回去。车门本来就是打开的,所以很方便就钻了进去,但随即他便愣住了。
这辆车的后座有三个孩子。挤在皱缩发黄充满烟头痕迹的毛毯里,衣着似乎比他还要单薄,不知为什么他们正在无意识地发抖,抓着互相的手指发抖。像是一窝小猫,是那种流浪猫。
“嘛,不要在意,挤一挤就好了。”马纳林克晃了晃手,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根烟来,拔出塞子,用点烟器点着了。
“你就这么对你的孩子?”季言模糊嘟囔了一句。
马纳林克没有理会季言,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伴随着车厢里外放的激烈的金属风的音乐,然后一只脚就开始抖了起来。
。这是在山上开车啊……还是这座最近被极端气旋影响的阴晴不定的阿尔卑斯!
虽然不喝酒是好,但抽烟也很危险,这段路况很是艰险,不集中精力是不行的。
季言忽然想起上次有个朋友就是因为开车时抽了根烟,就从上山的窄道之上歪了下去――死之前的一刹估计还沉迷在烟草的香气里!但他刚想出声提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就感觉横侧肋骨以上单薄纤弱的肌肤不知道被什么挠了一下。
……一下,两下。
“啊哈哈哈哈……嗝……谁啊……?”季言吃痒大笑起来,修长流畅的线条在较显单薄的衣衫绷紧地情况下显露无疑。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熊孩子吧?季言心中无奈。
他撇头过去,那三个孩子其中看起来最大的一个正犹如盲人一般,麻木地,迷恋地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肋骨侧边部位!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睡糊涂了吧。
“喂喂,醒醒。”他小声呼唤,推推那些孩子,但无人理睬他。
再这样下去,这几个小家伙会在无意识中被颠簸颠坏的。埋怨了前面那家伙的粗心大意,季言继续推了推那些孩子。想要去叫醒他们。
怎么睡地那么死呢――季言有些烦躁起来。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把他拉倒在地,然后粗暴地将冰冷的手指伸进了他尚有温度的怀里。
冰冷刺骨。
然后是同样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一下,两下。季言的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舔舐他的背部――估计真是睡糊涂还饿坏了吧。
不过竟然还有些舒服?
甩了甩脑袋,丢掉乱七八糟令自己都感到羞耻的想法,车座下面有个白色的东西,季言心中好奇,于是重新趴了下去。
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个注射器――一样明显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处理注射器的手法明显是拙劣的,而且针头弯曲成诡异的形状。
这个展开不是犯罪小说的剧情嘛!什么误入罪犯老巢之类的。他以前还嘲笑过那些小说里的主人公傻,现在不会要成为傻的那一个吧……
再小心翼翼地重新往车底的夹缝看去,还有几个白色的酒精棉球――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上面还有几点开始氧化的血迹。把针管翻转过来,注射器的外接尾部有一支白色的晶状小管,小管的底部有一行细小,几乎难以辨认的文字,
[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
前面的马纳林克还在一边唱歌抖腿一边飙出粗俗的话语。活像个马戏团里的逗乐小丑,但是季言怎么也笑不出来。
“嗨起来啊!狗屎!”
你才是狗屎。
针管掉进了高级的毛绒地垫里,在季言呆滞的目光之中咕噜噜滚了两圈。
那是被称作“禁药”的东西。在国际上被严格限制,购买和使用都需要经过批准――微量可以辅助治疗一些病症。当然,对于不法分子来说,这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在一些『黑色区域』,lsd甚至被视为一种货币来交易。
夏域有句古语怎么说来着?――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季言心中慌乱了起来。
――这家伙,不会沾染了禁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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