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身死、好友亦说自己命不长久,这两件事让一向惯睡的黄允承也早早起了床,走到了院子里。
晨光拂晓,风日晴和,听不见鸡鸣狗叫之声,只有贩卖与争吵声透过墙壁传进了黄家大院。不过由于距离的缘故,声音倒不是多大。这时的长安,街道上已经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了,黄允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觉自己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人呀,呆在一个熟悉的集体圈子里,总会感觉安心不少。
“死者安息,至于生者,既然有办法能救其命,那便一定得救!”黄允承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初衍君,心中暗道。
此时,前院被半推开的大门又走进一人,是个年轻的俊俏公子模样,正是他的三弟黄浮生。
来者望着他,惊奇道:“这个时辰,我还以为是父亲呢,二哥今日怎起得如此早?”
黄允承闻言,苦笑一声,答道:“心中有着万般愁思,自是睡不了安稳觉。”
黄浮生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旁,望着院中的槐树。好一会,两人皆是无言。一阵清风拂过,黄浮生忽道:“我还以为你非常讨厌大哥呢,不会为他的死伤心的。”
“怎么会!”黄允承摇了摇头,望着黄浮生的眼睛,“虽说大哥总是训斥我,但长兄为大,又是亲兄弟,我心中自是无有甚怨言的,想必浮生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可惜了我那有命无运的大哥,诶。”
说罢,他吁叹一声。
“我可不这么想,我又不喜我那大哥,自是不会伤心的。”黄浮生听他这般回答,面无表情地想道。
爱憎分明,家仆服侍我,大兄训斥我。为家仆被父亲刺死伤心,对大兄之死无感,他觉得自己是无错的。
父亲祭祖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家仆,只留了三名家仆看家。故而,黄家大院此时显得有些空寂,不复往日那般具有生机活力。
黄允承见三弟不说话,言道:“浮生,你今日也起得很早。”
“我一直都起得这么早,只是你醒得太晚,不知道罢了。”黄浮生认真地纠正二哥的话。
“呵呵,是吗?”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哦,对了......”
两人谈得正起兴时,一名家仆跑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恭敬道:“二少爷、三少爷,老爷唤你们前往他的书房。”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遂一同前去了。
书房内,黄远道坐在红雕木椅上,见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根白布条交予了他俩。
这布条正是初衍君交给黄允承的布条,黄浮生接过它,看罢,将其交给黄允承。
黄允承将它铺开,拿在手中,遂见其上记述:“有三事需得详记,否则会招来灾厄。回到长安七日后才能为死者举行葬礼,否则易招来鬼怪,让生者遭罪,死者受苦,此为其一。遣散家中所有仆从,无因,此为其二。每日买一只烧鸡放于大堂,无因,此为其三。”
“没想到,初兄的字迹潦草倒也罢了,竟还写得如此难看!”黄允承将布条放下,揉了揉眼睛,心中诽谤道。
黄远道见两人都已明白内容,沉声道:“你们觉得应该按照布条上的内容做吗?”
“全由爹安排。”黄浮生没有犹豫,缓声道。
黄远道听罢,目光移向黄允承。黄允承见着父亲看来,心中思索了一下,言道:“爹,初兄对我们是没有恶意,还救了我们的命。这些指示便是做了,对我黄家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
“那你觉得内容中的二三条是何意?”
黄允承想了想,推测道:“应该是为了第一条吧,免得招来灾厄。”
黄远道闻言,敲了敲木桌,轻声道:“那便照他所说的去做吧,浮生,你去安排。允承,你留下来,我有一些事要与你谈谈。”
黄浮生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心中却不知为何感到烦躁,昨日因初衍君之事而产生的思绪又冒了出来。
“爹,何事独独留我?”黄允承见着三弟走远,惑道。
黄远道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了一句莫名的话:“你好像很信任你那位朋友?”
“这是当然,初兄品性极佳,值得他人信任!”黄允承认真言道。
黄远道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才道:“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已有半月时日。”他没有欺骗父亲,而是实话实说。
黄远道叹了口气,浓眉紧蹙,严声道:“为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世界残酷得很,稍不留心便会被人利用。你从小便聪明,许多事你应该明白。”
“是,孩儿知晓了。”黄允承恭敬道。
黄远道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黄允承离开父亲书房后,遂去寻三弟。但当他找到三弟时,三弟正在忙着完成父亲交代的吩咐,且不知为何对他有些冷漠。黄允承感到不解,却没有缠着他不放,而是离开了黄府,朝长安城西走去。
城南属于商贸闹市,街道上喧嚣非凡,人声嘈杂,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黄允承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仍是耀眼夺目,身着华服锦衣,加上一副好相貌,自是倍受瞩目。若在寻常城镇,身旁没有仆人跟从的话,自己可是需要多加小心的。
但是在东轩皇都――长安,于太密司的监护下,街道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偷窃、暗杀等行为。故而,他走在街道上,心中是极为放松的,不必提心吊胆。
走了一会时,黄允承忽觉肚中饥饿,方想起自己还未吃早饭的。故寻了路边的一处小摊,点了一碗混沌便坐了下来。他很喜欢平民百姓的食品和生活,却不是多么喜欢那些达官贵人所讲究的东西。
待得混沌上桌后,他还没吃上几块,一名柱着木头拐杖,身着儒衫的老者忽在他的身旁坐下。
拐杖是由很普通的木头制成的,无什么特异之处。老人看起来与其他老人也无甚差别,同样是平平无奇的样子。只是他的双眼给其它人一种特别的感觉,却又让人说不出特别在哪里。
“老先生,有什么事吗?”黄允承停下碗筷,笑问道。
虽说他从小便不学无术、没什么雅趣爱好、办事能力亦不佳、又不喜读那圣贤书,可品性倒还算不错,不同于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苦声道:“我饿了。”
黄允承闻言,没有去询问老人为什么这么说、又或者不去找自己的子女。而是笑着让老板又来了一份混沌,账记他身上。
待老人的混沌上桌时,黄允承已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向老板结账后,遂欲转身离开。划然,老人朝他道了句:“小公子,过来下。”
黄允承不知老人此言何意,但还是走了过去,言道:“先生唤我何事?”
“老朽有一言,不知小公子可愿听闻?”
黄允承温和笑道:“先生但言无妨。”
老者闻言向下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黄允承见状,遂坐了下去。此时,老者才缓缓问道:“小公子家中新近可是出现了变故?”
黄允承心中一紧,想到了死去的大哥,沉重地点了点头。
“此变故为凶不为吉,可视为一劫。但小公子及家人有命中贵人相助,故逃过了此劫。”
“先生怎知!”他诧异道,细细想来,山君之祸的确是一劫,那么初衍君还真算是他命中的贵人。
老者没有理会他的惊奇之感,而是自顾自地言道:“你那贵人为你们担下一劫,自己却又遭了一劫。”
黄允承沉默,一言不发。
“若想助他渡过此劫,老朽这到有一法。”
黄允承听罢,喜不自胜,连忙对着老者一拜,恭敬道:“还请先生教我。”
“行那常人所不敢想不敢念不敢做之事,此可救你那贵人。”
“小子未省先生话意,还请先生明言。”
老者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轻声道:“天机莫测,一言十寿。你需得知,你那贵人能给你们带来的,并非只是救了你等性命。来日,更是可兴你的家族,这也是你父亲的最终心愿,对吧?”
说罢,老者便离开了小摊处,只留下了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混沌,还有一名神情若有所思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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