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这样吗?”林锋以一种停顿的音节问出这句话来并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回应,只是下意识的一种举动。
很是善解人意的女仆艾兰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回答完那一句:“这确实是弗安德里大陆。”之后便保持了一种沉默的状态盯着她同样沉默的小少爷。
“吱啦……吱啦……”的响声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林锋手中的银质餐刀,一圈一圈地划动着,沿着那熟悉的地图轮廓。
最终,那一直睁大的眼晴最后还是微微地闭了起来。林锋第一次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很难描绘出林锋此刻的心情。
“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厌恶着那个叫作‘现实’的世界吗?”
“为什么在知道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叫作地球的地方之后会有一种慌乱和不舍的感觉?”
“还是说……”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地在林锋的脑海中环绕着叫嚣着,让他的脑袋有一种一突一突的疼痛感。
这就是那传说中所谓的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吗?林锋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手中的刀具在划到桌面上的某一个地方的时候,点住不动了,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当中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闪耀着阳光金色光芒的刀尖,正抵在整幅地图的最中央的位置。当经过多方面的证实,确定这幅地图上画的地方不是脑海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岛国,而是自己正处在的这处地方,唤作是“弗安德里”的大陆之后,林锋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还是发现了两者之间很多不同的地方。
比如,两者只是轮廓上大致相像而,虽然林锋记不清前世界那座岛国的具体模样,但作为一个将世界地图就贴在自己的床头前,某个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征服全世界的中二宅男来说。绝对有自信肯定面前的这幅地图所代表的地方,与存在于脑海中的那个地方不完全一样的。
先前的误认也只是第一眼的激动而已。林锋还发现了地图之上一个很明显的标迹,那是从地图的中心横穿整个大陆的一条波纹状线条。艾兰有点儿对自己的小少爷连这种简单的地理常识都不知道,不满地解释道:
“那是圣山,横过整块大陆的一座巨大山脉,就如一柄巨刃一般,将弗安德里大陆分成了南北两部分,也将一个国家的气候分成了两处截然相反的两处……我不是在不久前才刚教过你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的课程啊!要知道熟悉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气候,甚至是细小到季风的风向!都是一个优秀炼金师的必要修行!”
看这又有要暴走趋势的女仆少女,我们的小卡门少爷手伸进盖在黑色礼帽下的银发之中抓了抓,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就是不知道在这位唤作艾兰的黑白女仆装少女在知晓她的少爷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少爷,而是一个有着“我们一起有趣地将这个异世界的少女全部攻略了吧”这样的想法的前世界废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黑白女仆少女的这一段解释也彻底地将林锋脑海中某些侥幸的想法粉碎了。
林锋叹了一口气,将手挡在自己的面前——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已经移动到了自己的身上,林锋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到底神游物外了多长的时间。
突然间有点儿歉意,他可是记得他的女仆可是一直都站着呢。抬起头看去,却发现那迎着阳光模糊的背影,淡金色的小马尾在两边甩动着,向着窗边走去。她要将妨碍她小少爷进餐的讨厌阳光挡在窗户之外……
看着踮起脚尖拉窗帘的黑白女仆,林锋突然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留有卡门少爷记忆的林锋自然知道这个女仆是切利家唯一的赐姓女仆,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贵族姓氏!
因为那个姓氏就是原来的卡门少爷赐予的!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切利家遣散了所有的仆人与门客,整个诺大的家族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一个是一生几乎都在为切利家做事的老管家阿肯,另外一个就是面前的少女。切利家唯一的赐姓女仆也是唯一的一个女仆。
随着少女的动作,窗帘被一点一点地拉了起来。存在于林锋内心某处联系着前世界的羁绊的门,伴随着那逐渐消失的阳光也缓慢地关上了。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窗帘间的的隙缝中……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切利.卡门!切利家的第三十二代家主!林锋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也许无法改变那已既定的命运,但现在又有了一次机会不是吗?
……
“那个……有什么吗?”听着金发少女那俏生生的声音突然间响起,惊醒过来的林锋明白自己又一次走神了。
重新聚集在一起的视线看见少女那涨红的脸,林锋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刚才自己无意识的视线一直盯着别人看了。少女双手十指绞合在一起……这一次林锋没有躲闪自己的视线,平静地看着她,也不明是什么意思地点了点头:“嗯,也没有什么事情。”
“哦。”少女小声地应了一句,然后将绯红的脸埋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小少爷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林锋将视线从手足无措的少女的身上收回来之后,又重新投向了餐桌之上。银制的盘子反射着新燃起的烛光照到烤得黄澄澄的面包上。
“好了,快点吧,可不要让我们的客人等得太久了。”林锋口里是那么说道,配合的动作却是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巴,离座之后艾兰又帮忙着检查了一遍仪装。
“没有任何要怠慢客人的意思。”恐怕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没有人会相信,但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当时林锋正在餐厅里吃早餐,能被其听到敲门声音的就只有离得最近的偏门,方向上也确认被敲响的正是偏门。
而敲响偏门的人,或者说只有资格敲响偏门的人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贵族来访的话,一般都是走正门。更何况就那急促地敲了一阵后就停下来的情况来说,应该只是一个送信的信使或者是捣蛋的小孩。就算是真的有客人来见的话,林锋这么做也是合乎规矩的。
在平民面前适时地展示自己作为贵族的尊严,这是维持自身特权所必须的工作。以上都是女仆艾兰教给过自己的东西之一。
不过,林锋本身并不如何认同这种做法。甚至有时候会无意地想道,或许这也是周围的人们敌视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又有谁会愿意一个“无能”的少爷作为一个贵族压在自己的头上呢?
然而,虽是不认同,但现在的林锋也无力改变这种状况,这是两个阶级之间对立的问题。
林锋也只能“顺势”行事了。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喊着,总有一天,我会证明自己有资格享有这个贵族的头衔的。脑海中翻过记忆中的“那一幕幕”,林锋的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少爷……”
女仆少女担心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林锋打断了。抿了抿嘴唇,给出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没有事的。”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杂乱的东西暂时抛到一边去,用力转开了来到自己面前的侧门黄铜把手。
光线就如同潮水一般沿着逐渐开启的门缝涌了进来,刚刚适应室内的黑暗又受到光线刺激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当再一次撑开眼皮的时候,门已经完全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令饥肤发烫的气息。
那是逐渐升起的太阳的味道。林锋舒服地吁了一口气。首先吸引林锋目光的是那成片成片的绿色,一颗颗林锋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着苍翠的枝叶。更远处的则是在街道上叫卖的人们,只不过在发现林锋这位贵族从门后面出来以后声音立马低了两度。
“少爷。”小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锋也同时感受到了来自身后小女仆的拉扯。
一开始林锋不明所以,但很快转动着视线的贵族少爷很快就发现了女仆提醒自己原因。
那是一处偏僻的小草丛,如果不是林锋有意地仔细去查看的话说不定还会被漏掉的那种。在那处对比周围显得有些枯黄的草丛的里露出信封的一角。
林锋迈着不慢也不快的步子走了过去,站在草丛的面前停住了。
逐渐阴沉下来的褐色瞳孔里倒映出的是一封被随意地丢弃在草丛里的信件,在那上面甚至有着明显的脚印的痕迹,而那刻在其上的代表着切利家的徽章,此时却仿佛成为了最刺眼的讽刺!
没有放在门口的信箱里,而是随意地丢在这种不令人注意的角落里。那种想让自己错过这封信件的心思,已经明显到快要直接说出来的程度了。看着那慢慢被风压低的枯黄草尖,听着周围那些隐隐约约的嗤笑声。
只是停顿了短短的几秒钟,这位切利家年轻的家主,柔和地撇开了女仆抓着的手,面色平静地弯下腰,小心地用衣角包起了那封带着“紫色火焰鸟”标志的信件。
少爷没有任何表情的转身离去。在一阵阵高起的哄笑声中,没有人注意到最近的几颗树上在那个“懦弱的小少爷”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被惊飞离去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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