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盟会议
水树源最近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每当自己以‘非正常’的方式进入睡眠状态，做梦的概率就很变得很高。什么是所谓的‘非正常’入睡呢？ 比如水树源最近一次陷入睡眠，或者说是昏迷：便是被一个高逾两米的黑衣大汉掐住脖子，再狠狠地摔到地面...这样子强行剥夺了‘知觉’的入眠。由于自己本身并没有睡意，所以这类‘睡眠’往往持续的时间很短。但这一次，或许是源的身体告诉自己它实在太过疲惫，需要安稳的休息，所以他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才从梦中醒来。
和他梦中的景象不同，现实中的自己完好无损地睡在黑色的充气床垫之上，源花了十秒钟想起自己在以前见过这样的床垫：在百目鬼初的卧室、或者说曾经的储藏室里安置着，床垫的下方，应该还藏有地下室的入口。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床上离开，酸痛的四肢和久睡后的低血压让他不由自主地扶住身旁的墙壁，在晕眩感消失后，他听到了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同于昨晚让他心惊胆战的皮靴重踏，这次脚步声显然是由轻盈的拖鞋所发出，脚步声的主人快速来到房间门口，抢在源之前打开了房门。
出现水树源面前的正是房间的主人：即便穿着家居的休闲服装，仍旧一袭亮红不动摇的百目鬼初。看到源已经醒过来后，少女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我就说听到了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你的样子，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喉咙还疼么？”
被初问到之后，源才记得昨晚自己几乎被掐断了脖子，连忙用手摸像自己的颈间，不过还好似乎没有事没大碍。但转念一想，自己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件事。
“现在不是担心我身体的时候吧！昨天那个黑衣人呢，怎么样了？”
“我说啊，你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这么激动的大吵大闹，搞不好又会因为低血压晕过去哦。”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耍嘴皮子！亏我做梦都在担心你是不是被那个黑衣人干掉了。”
“哦，原来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全啊。”
明明是揶揄的口吻，初的表情却充满了喜悦。
“你这个人呐，真的是......”
“我知道啦，你现在心里的问题一箩筐，其实我也一样。跟我来，咱们直接去找当事人解答。”
源随着初来到客厅，正在猜想当事人难不成会是昨天那个黑衣大汉的时候，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昨晚和他一样被绑住双手，受尽恐吓的白衣少女，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正当源想要走上前去向她问候时，他的手臂被初抓住。初向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沙发上的白衣少女。
“你们可真是够慢的。”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把他打得那么惨！”
初做到少女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朝着身边的位置拍了一下，示意源坐下。
“先向你介绍一下，这位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名叫出云塔西亚；她实际上是一个比我还凶残恶毒的魔女，你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所欺骗了，源君。”
“是，是吗？”
源正打算坐下来后向对面的少女问候一声，听到初惊人的话语后，立刻正襟危坐，抿嘴不语。初仿佛像赢得了游戏的小孩子，对塔西亚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过对方似乎毫不在意，终将视线集中在手里的茶杯上，淡淡的开口：
“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
两位少女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人，每人轮流着提一个问题。源君，你是疑问最多的，就由你先开始。”
初的语气尖锐，目光始终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她刻意表现出强势的姿态，实际上内心仍旧惴惴不安。虽说昨晚两位魔女已经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但就如同与猛虎同处一室，始终不能放松警惕。
“可以吗？”
源看向塔西亚，征求她的许可，虽然初说对方是比自己更强大的魔女，但源并没有见识过对方使用魔法的样子，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安静的少女会像初一样，能凭空变出破坏力巨大的魔弹或火球。
“请问。”
“那好，虽然我觉得八成和你们两个人有关，但还是要问，昨天那是怎么回事？”
“他名叫利西马科斯，是我的使魔之一，现在正在他的屋子里睡觉，所以不必担心。”
“使魔？”
“没错，就像你和百目鬼一样的关系，他是为我服务的佣人或者说下仆，只不过利西马科斯并不是人类，其他的就属于个人隐私，不能多说了。”
虽然被类比为下仆，让源有些不愉快，但他没有刻意指正对方语言中的小小错误。
“那昨天的绑架事件呢？”
“那是个小小的考验罢了，为了证明水树君是否真的像初说的那样值得信任。”
“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源将视线转向了自己，初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红着脸看向一旁。
“你，你看嘛！塔西亚发现了我和你的刻印链接，为了让她知道你是一个老实的普通人，所以我们两个做了个约定。如果源君能通过塔西亚的考验，她就答应让你也成为同伴。”
“没错，身为魔法使，保护自己的秘密是头等大事。所以我不会像某个半吊子魔法使那样，随随便便地把普通人卷入自己的麻烦事里。为了确保我和初的秘密不会因为第三者泄露出去，所以要么杀掉水树君，要么让你成为同伴。但我不会和心术不正的家伙成为同伴，所以比需要做一个测验。”
塔西亚身为魔女，自然也需要保全自身的秘密。昨天在八十岛酒店的1057房间内，她和百目鬼初达成了共识。两人都确认了对方并不是绑架案的凶手，而塔西亚和初都有意将凶手绳之以法，所以她们决定联手，当然为了缔结这一同盟关系，弱势一方的百目鬼初做出了不少让步，其中之一便是让水源接受塔西亚的考验。塔西亚亲自扮演被绑架的受害者，和水树源同处一室，如果源当时抛下她独自逃跑，那么塔西亚会立即将他杀死。结果，源并没有抛弃她，塔西亚承认了水树源的为人，允许他参加今天的会谈。
“原来是这样，出云...小姐？你在那时候的反应全都是演技？”
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鉴于昨晚的恐怖回忆，他用了最客气的称呼。
“没错。”
塔西亚微微点头，又抿了一口红茶。源回忆着她昨晚的表情和话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接下来轮到我提问。”
看到身旁的少年不再出声，初接过话题。塔西亚皱了皱眉，似乎对初擅自决定顺序感到不满，但她并没有特意发表反对。
“出云塔西亚，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和源？”
虽然昨晚两个人就和平相处的问题进行了交涉，但都没有说出各自的身份和目的。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你在我的领地上随意施展魔法，甚至还毫不顾忌地使用占卜法术。在我看来，你简直就像在对我挑衅。”
“等等，你的领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是八千穗的市长不成？”
“看来你真的没有常识呢。我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魔法使，城市中所有的魔力汇聚之地都刻有我的印记，外围的魔力侦测结界也故意露出了痕迹，以免有不入流的魔法使误以为这座城市是无主之地。”
“开什么玩笑？照你的意识说，这座城市是属于你的私有财产？”
“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是拥有魔力的土地罢了。和普通人类一样：他们以食物为生，我们魔法使则以魔力为生，将各自所在的村庄或城市转变为自己的魔力源泉，是一个合格魔法使最基础的工作。当然，魔法使的人数稀少，即便每个人都把一座城市当成自己的领地，也不会存在‘地盘不足’的问题。但仍有些贪心不足的特例存在，他们会为了追求更好的土地而入侵其他魔法使的领地。”
所谓的魔力，大多是指生物灵魂所散发的以太，虽说这些魔力散布在世界各地，犹如空气一般无所不在，但生物大量聚集之处，魔力自然也更加浓厚。这些集聚地自然是指人类的城市，魔法使们将一座甚至数座城市当成自己的‘能量源’，是魔法世界的基本规则。
说完之后，塔西亚向初看了一眼，显然指她就是贪心不足的入侵者。
“一定是你误会了，初只是来八千穗寻找母亲的下落，并不是为了抢夺什么土地！”
源再次接过话题，他知道百目鬼来到八千穗的目的，立刻想为她证明清白，不过塔西亚似乎已经对此有所了解。
“这一点我们已经在昨晚达成了共识，虽然证据不怎么充分，我还是姑且相信百目鬼初并不是来此与我为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现在会坐在一起谈话的原因。”
“好吧，我可以理解为出云小姐你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所以袭击了我和初？”
塔西亚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肯定，但初显然不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她用力地敲了一下茶几：
“你在动手前不能先开口问一句吗？”
“在我的记忆里，前天在仓库里先动手的可是你哦。”
塔西亚毫不在乎初的怒气，再次端起已经冷掉的红茶抿了一口，而初则因为理亏而语塞。如塔西亚所说，她之前在仓库里和对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确实是初自己挥出了第一拳。
“两位，两位，请冷静一点，既然误会都已经解开了，就不必这么剑拔弩张了吧。”
虽然说着两位，但源主要是在劝解初。
“哼，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你提问！”
初重新将身体靠向沙发，抱起了双手，脸上的不悦神色则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
“那我可就问了。关于最近的绑架事件，你们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唯一一次找到了事发地点，却被某个大好人抢了先，自己也被当成了绑架犯。”
“我也是，在进行占卜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但那个人应该就是出云小姐你吧？”
塔西亚微微点头，在经过侦测灵和使魔的勤劳工作后，她在昨天下午锁定了位于旧市区的仓库。在放学之后立刻赶往了现场，同时在来到仓库附近时，感知到了强烈地指向性魔力，经验丰富的魔女立刻意识到有人在使用占卜魔法侦测这一区域。于是她将计就计，设下了诱饵，让百目鬼初上了钩。但经过自己和初昨天一整天的交谈后，塔西亚才知道自己抓获的红色魔女并不是绑架案件的凶手。
“我有一点没搞懂，你为什么会在意绑架事件？虽说你自称是这座城市的拥有者，但那也只限于魔力源泉不是么？难不成你连市里的犯罪案件都要亲自过问？”
“不，我不会过问任何普通人类的事情。但这件绑架案的犯人，很有可能也是魔法使，我的目标是这个到现在还没有露出马脚的家伙。”
塔西亚再次语出惊人，绑架案的犯人居然是魔法使？源和初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露出了同样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百目鬼你在9月初才来到八千穗，而水树君你是普通人，所以你们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实际上，那家伙在半年前就开始和我玩捉迷藏了。”
“真的吗？你是指绑架事件已经持续了半年？”
“不，并不只是绑架事件。在一开始，那家伙只不过偶尔破坏掉我设在魔力聚集地的法阵或者封印；后来大概是渐渐熟悉了我在市里布下的防御网，行事越发大胆。最近甚至开始绑架无辜民众。”
“等等，你怎么知道绑架事件就是这个魔法使干的呢？”
“当然知道。那家伙每次使用魔法，我遍布市内的观测灵就能将其捕获并向我报告。最近的绑架案也是如此，只要一侦测到魔力，第二天就会有人失踪。但是，和某个半吊子不同，那家伙很懂得隐藏自己，每次使用完魔法，都能在我的使魔赶到之前消失无踪，所以直到现在都没能确认那家伙的样貌。”
塔西亚口中的半吊子自然是指百目鬼初，而她似乎没有听出对方的嘲讽，反而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原因全都出在某个能力不足，又自命不凡的魔女身上嘛...”
“你说什么？”
“啊哈哈，两位，冷静，冷静！”
看到现场又燃起了危险的气息，源只好模仿起灰野优人平日里的老好人表情，傻笑着请求两位少女息怒。他这时才深刻的体会到了身为花花公子，看着悠闲无比的死党，其实也很不容易。
“对了，出云小姐，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当然，就跟昨天和百目鬼说好的那样。她帮我一同对付绑架犯，作为回报，我也会帮她调查关于她母亲的情报。”
“这法子好！”
源立即点头同意，他大概也猜到，初和塔西亚两人现在能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话，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源君，你也要帮忙。”
“那是当然，在我能力之内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你们不是说对方也是魔法使吗？战斗方面我大概就帮不了什么忙了。”
“说得好，那么今天的午餐就拜托你喽，源君？”
“啊？啥？”
“你刚刚说分内之事不会推辞的呢？我和塔西亚两人的份，可别忘了哦！”
“等等，我是说会帮忙，但那是指绑架案，可没说帮你做饭！”
“水树君，你听说过适者生存这句话吗？如果你派不上用场的话，我觉得你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呢。”
刚才还和百目鬼初势如水火的白色魔女，此时不知为何也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怎么连出云小姐也来！你们两个家伙，该不是一开始就串通好了要整我吧？”
“怎么可能？别抱怨了，快点去做饭，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呢！”
连一个魔女都不敢违逆的水树源，更不可能违抗两个魔女的命令，在稍作抵抗之后，他就乖乖跑去厨房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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