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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的诉心
准备战斗的前夕，我的新主人，红玉恶鬼，带我回到了那间下午曾歇脚过的宾馆，我不记得她是否退了房，但这也无关紧要了，因为她已经顺利的拿到了钥匙，用她那近乎诡异的，控制人的语言力量。
他们打算要和我的旧主人娜未末雅战斗，虽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取走我旧主人的性命，但实际上我是清楚的，哪怕有任何一丁点的机会，我的主人，那些犯罪组织中任何一员的人，都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我必须的想办法保护住旧主人的性命，甚至在我的主人下命令要我杀死旧主人之前，我可能不惜伤害到主人也必须让她住嘴，哪怕是被视为再一次的背叛。
然而之前关于我想的那些，好像都是我想多了。
因为……我的主人压根就一点让我参战，或者说让我接触到旧主人的意思也没有，她只是一味的在房间里紧抱着我，静静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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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
我的一生几乎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背叛。
对的，背叛，在人类社会里几乎是那样刺耳的词眼，却足以形容出我的一生。
当然我自认为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甚至喜欢随便背叛的人，尽管我不是人，但在我的观念里，所有给我喂食的人，所有照顾过我的人，所有对我有恩的人，哪怕让我去死我也会去拯救他们，保护他们。
我的感恩可以说是涌泉相报也不为过，但是如此我依然还是被自己贴上了‘背叛’的标签。
每一个照顾过我的主人都活不过太长时间，每一个给我喂过食物的人最终都难逃厄运的下场，甚至就连照顾过我最长时间的主人，最后都只有被我失控暴走的胃，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更可笑的是，每当我的一任主人死去之后，我马上又会因为另外一个收留我的主人而立马变得开心起来，没有过多的悲哀。
大概是我已经完完全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吧，又或者在那生命最后的关头，我甚至不惜吃掉一直伴随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主人的身体，也要熬到世界毁灭的尽头。
看吧，我果然又要再一次背叛了。
在旧主人和新主人的抉择之间，到底最后我又会选择谁？
——————生活如同万物，只是在正与负之间做出选择，但是，前提你真的有的选择——————
这座城市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火，二十层楼高的大厦出租房被焚烧的一干二净，所幸在这魔法的世界里很少会有人因为这样的‘意外事故’而死亡，因为救援来的及时，在火势蔓延到更加难以收拾之前就被熄灭。
黑漆漆的宾馆房间内，唯有墙面上那散发着微微亮光的画面在静静的报道今天的新闻。
我安安静静的躺在主人瘦小而又温暖的怀抱里，看着宾馆内安装的投影电视，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好奇。
主人一声不吭到现在已经也有三个小时了，但是她却对我表现出了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温柔和顺从，我要看电视她就让我看电视，我要吃冰淇淋她就打宾馆的电话去叫外卖，完全没有了当初和我生活在森林里时的冷漠，以及动不动就用杀人来威胁我的病娇。
说实话，这样的主人让我稍稍有一点不适应，生怕她什么时候突然发难，一个命令下来就让我屠城啥的。
我依稀记得曾经中国的古人有一句老话，叫做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还是啥的，就很贴切主人现在的情况。
难道我有做过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我一边舒舒服服的蹭着主人柔软的小山峰，一边想。
难道是我忘记留龙虾卷给她吃了？不对呀，记得当时我还在盘子里留了两个，既好吃又美味的龙虾卷……唔，现在想想没能吃完那两个实在是太可惜了，好浪费。
始终找不到主人心情不好的原因这让我很伤脑筋，但又碍于对主人的一丁点恐惧不敢开口，只能陪着她一起沉默。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直被主人抱在怀里的我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丝忐忑，就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主人。”
我不安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略感无神猩红的眼瞳，我的主人她还是在发呆。
“嗯？”
尽管如此，在听见了我的声音后，主人还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疑惑，算是回应了。
“主人今天晚上就要和我过去的主人打起来了吗。”
“……”
主人的眼神在听见我这句话后立马就变得冰冷了起来，一扫之前的空洞，在这一瞬间，我似乎隐隐感受到了杀气。
“咱可爱的皮皮一定会留在咱身边的，对吧。”
她将嘴唇凑到了我的耳边，温热的热气带着她危险的声音直逼我的神经，宛如具有魔力的催眠，驱使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然而这种催眠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我胃中传来的一阵类似饥饿的尖叫，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再一次循着主人的方向转过头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主人布满悲伤的泪脸，那种淡淡的，充满了失去最珍爱之物的，绝望的脸。
啊……好熟悉的脸。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一样……
到底在哪里看见过的脸，仿佛时时刻刻都萦绕在我的脑袋中，深藏在我的记忆当里，那一抹仿佛刻画在镜面中的神情。
每一次失去主人后，或在破落流浪的街头微微抬首，在布满灰尘的玻璃柜台前看见的那张显现出来的脸，或在原始森林里逃亡躲避着那些拿着武器喊杀的士兵，想要饮水时无意间在河流间发现的那张倒映出来的脸，又或者在世界毁灭的尽头，在那无垠无尽的虚空中，每时每刻都充斥在我的心中……
原来主人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悲伤和脆弱了啊。
明明她嘴上说着对姐姐的死不在意，却一次次在与我的生活中念出姐姐两个字，她把我当做是姐姐死后的替代品，说我身体上散发着姐姐的气味，又在我病倒时做的那场梦后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难道……
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回想起之前她使我失神的话语，以及驱散我精神异常的胃中的声音，就好像我对她的控制有了抵抗一样。
说起来，我就连那种脑袋里住进了另一个灵魂的错觉也没有了。
好奇怪啊……
为什么明明在我眼前的主人还是那样主人，但是我却再也腾不出那种想要再抱住她的大腿，亲昵的与她共进每一顿的早餐，在她有可能赖床的每一个早餐，如她的姐姐一般为她迎来每一个早晨。只剩下渐渐消散的爱意，和跟她在下午共度的时光中慢慢回归的平静。
似乎……似乎……
当我现在得知她可能无法再强行控制住我后，那种迫切想要回到前主人身边，并且时不时浮现的，淡淡的杀意。
只不过我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那股迟来的杀意，在它彻底回归我现在所具有的感情之前，我必须将它们紧压在心底，将它们赶回我的腹中，打碎牙齿也要咽下去。
现在我还不能让它们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它们还不能出来！
残存的感情告诉我，哪怕我要离开她，也不是现在。
“呐……皮皮，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走呢？”
但是，主人的声音，颤抖到微不可察的声音，打碎了我心中最后一层的防御。
“还是说……你一定要留下来，为自己的主人报仇……又或者，等咱来亲自动手，在你将姐姐的血肉彻底消化之前，杀掉你呢……”
——————这个世界上，只有孤独的人才懂得，何为家——————
我又要再一次背叛主人了么。
这一次，摆在我面前的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单选题，背叛现在的主人，回到曾经的主人那里去，背叛曾经的主人，继续选择留在对曾经的主人而言有着灭族之仇的现在的主人这里。
又或者，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
因为我现在正照顾我的主人，是一个不可能允许自己所拥有之物被夺走的‘恶鬼’啊。
“想恨咱就尽情的恨吧，不过当咱提着那个害死咱姐姐的贱人的脑袋来带你面前时，希望你能够知道，从今以后，只有你和咱所在的地方，才是家。”
没有任何反抗，没有办法进行任何反抗……
主人悲伤的脸庞在映入我脑海中的那一刻，某种化为情绪的力量透过我的思维侵占了全身，那是远比主人对我施加过的语言操控更为明显的力量，像是恶鬼一样，勾起了我内心更为强烈的悲伤，过往的一幕幕有熟悉的倒映在我眼前，有我以前的主人，有我曾经被收留过的小村，有我闯荡过的山泽，有我第一次被拿着斧剑的人类劈砍受伤后的狂暴，有我一次次想要接近相貌相同的人类社会后，被喊做怪物的一生。
渐渐的，我陷入进去了，陷入了过往的悲伤以及没有过多期待的未来。
在恶鬼浅浅的轻柔的催眠中，我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我输给了自己的一生，不断失去又得来的一生，迷离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洛璃主人惨淡微笑的脸，在她尚还留有温度的怀抱，渐渐沉沦，没有任何余地，悲伤的沉沦。
“吃饱了就好好的睡一觉吧……睡醒后，咱会带着你去姐姐偷偷盖的新家，那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地方，那里有咱和姐姐最爱的一切，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
一个觉……一场梦……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或许我真的就睡了一个世纪吧？
毕竟，想要将我自有意识以来，所生活过的时光全部回忆，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梦就可以做完的，怕是一直梦到我饿醒为止，也没有办法做到百分之一吧。
我的……主人啊。
在我熟睡的时候，脸上好像被什么凉凉的，湿湿的东西给打到了，化作流星一样沿着我的皮肤和汗毛滑落，像雨露一样，生活在古老森林中的我天天都会被这玩意儿给弄醒，像是在提醒着我，要去打猎了……
可是啊，主人她……还没有教我过，如何喊她起床。
“……皮……”
“……皮皮……”
“该起床了……皮皮……”
啊咧？主人居然第一次主动来喊我起床？唔。
我在半睡半醒中，诧异之余还感觉到一丝丝开心，这是主人第一次来喊我起床，虽然她平时冰冷冷的，还特别喜欢强迫我做各种各样不爱做的事情，但是她在照顾我方面，陪我玩方面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甚至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里，她就真的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嗯……那种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家。
努力的睁开了还有些沉重的右眼，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缕黑色的东西飘进了我的眼里，刺痛感传来，迫使我不得不又紧闭了回去。
嗯……？为什么是黑色的东西。
就当我疑惑的时候，另一个略显成熟的男性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我有点熟悉的，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
“他醒了吗？”
“嗯，皮皮的眼睛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那本尊还是先撤了吧，免得他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咬我一口。”
“……嗯，谢谢你。”
“呵呵，谢什么，替你的家人报仇本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更何况……那样不在状态的恶鬼，一定是在来挑战本尊之前，将过多的力量花在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上，哼。”
略带不屑和轻佻的声音，还有那种令人讨厌的自称和语气。
原本还有些茫然中的我很快就恢复了清楚的意识，发自内心的讨厌，莫名其妙的讨厌，自称第一眼看见那个男人开始就不断的滋生。
我，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却在刚一打算动身子的同时，撞上了一个暖暖的怀抱，不属于红玉恶鬼那夹杂着血腥味的，熟悉的香味，那是一种我也说不出的，淡淡的幽香。
那是我主人的体香！
果然，当我猛然一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前主人，娜未末雅清秀的脸颊，如深邃的长夜般黑紫色的眼瞳，散乱的黑色发丝上还沾染着微不可闻的血香，一身简便的睡服上，早已经被抹不净的血痕所染红，大大小小的刀痕、剑伤、被焚烧后的火痕，在她那一尘不染，近乎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刺眼的创痕。
“皮皮！你终于醒来了，呜呜，真的是太好了……对不起，这一次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忍受了那样痛苦的事情，唔……不过你放心，那个伤害你的女人，那个将你绑走的恶魔一样的女人她已经被萨皮大人亲手给手刃了，她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伤害到你了……呐，皮皮？你怎么了，是不是她虐待过你了？将你绑在这种地方……”
“……”
主人说的话越来越多，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走丢了孩子又寻回来后，那种夹杂着哭腔，又关心，又多话。但我更多的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我的主人……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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