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目标不在成败上,连败便不再是问题。
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为的只是立于球场上的一个机会。
虽然在己方的看台上,更多的己方观众,与为数不多的对手支持相比,身后更轻的呼声,仿佛在说明他们的到场,只是为了见证早已预定的结局。
我穿着早就换好了的体育服,坐在场边的坐位上,看着队员们做出无意义的反抗。
从比赛开始后,两队之间的比数就愈差愈大,仅仅半场,就落后了两十分。
咇﹗
响亮的哨子声,伴随着队员们的叹息,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离开场地的队员们,向着休息区,也就是我身旁走去。
他们很有默契地坐在离我两尺的位置,讨论接下来的半场要怎样打下去。
依我看,他们也不用浪费时间讨论了,问题根本不是出在战术上。
这场比赛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明知他们不会主动邀请我上场比赛,还被动地坐在场边等待,等待的只是一个机会。
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他们如我所料地,没有把我叫上场去,留下后补成员和我在这无人问津的板凳上。
比赛一开始,就接连失了三球的己方,逼不得已地用喊了一次暂停。
「千万不要被比数打乱我们的节奏,即使我们不能发起有效的进攻,至少也要做好我们的防守。」那个喊出暂停的人开口了。
他是我们队的队长,脸型有些浮肿的他,使本来不大的双眼,不论如何用力睁开,都像半眯着似的。
斗大的汗滴,挂在了他略坍的小鼻子上,嘴角在说话时,会不经意地拉动到脸颊上的横肉,如波浪般摆动,甚是善感。
这个长得很喜感,身高普普,体型偏胖,球技也只是半桶水的他,竟然能成为我们的篮球队队长,全因他那善于拢络人心,在我看起来不值一题的演讲。
试问谁会在比数六比三十二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我们的队长会做出这种事吧。
「让我们一起努力,打败对手吧﹗」你到底是不是热血漫看多了,连这种使我尴尬症都快发作的台词,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别天真了,眼见希望渺茫时,无论多高尚的口号,也是无法引起回响的,更何况是一句只存在于另一次元的语句。
只见队长伸出他那只肉肉的右手,放在了人群中间,身边的队员竟然出乎我预料,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右手,叠了上去。
「加油﹗」即使输了二十六分,我们在气势上也不能输给对手。
我从他们整齐,却显得空洞的大吼中,解读出他们现时的心态。
但是你们知道吗?在赛场上需要的不是一个冒牌的演说家,而是一个能带给队伍胜利的球员。
「我说,」我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走向静静看着我不动的队员们︰「不如让我上场吧。」
「我们需要的是会配合队伍的球员,而不是讲求单兵实力的人。」以一个球员来说算胖的队长,从数名队员中走了出来,把手搭在身边的人肩上道。
「我也想找一个能配合我的队伍,可作为队长的你,却限制了我的发挥。」我向他说出,可能他也认同,却不想承认的事实。
「作为我们队伍的球员,却连午饭时间都不来参加我们的训练,你觉得你有资格代表我们,站在这个球场上吗?」胖子在说出这句大义凛然的话时,还不忘望一望身边的人,希望给予我更多的压力。
「身为队长的你,竟然会认为你需要的队员,是一个站在和你相同立场的人。」我正面面对他,以及其他队员那几乎仇视的眼神,保持同样的步速,渐步前行︰「可这样是不对的,连现实都不想接受的人,只能在败落后把责任撇离自身。」
「这又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胖子搭在别人肩上的那只手,隐约地拍了一下,以为我看不到他背地里的动作。
「我们也不想输,我们也是努力过的。」那名被拍了拍的队友,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开口,我连他的存在都没有发现。
这是这么普通得可怜的人,毫无存在感地生活着,才会衍生出这种不成熟的想法,才会把尽力作为落败后软弱无力的感言。
你努力过了却还是输了,只能证明你在天份不足时,没有像对手般付出相应的努力。
简单来说,不及对手努力的你,根本不应该说出这句话,来博人同情。
因为能帮助你的人,并不会同情这样的你。
「让我上场,这场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走到胖子的面前,狠狠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自嘲地笑了笑︰「已经落至败部的我们,只要再输一场,就无法继续比赛了。」
这我也知道,但我并不在乎。
他突然脸色一变,瞪大了双眼,咬着牙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可那他睁不大的双眼,并没有使他增添气势︰「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上场﹗」
原来你也知道让我上场,有机会挽回这场比赛……
幼稚,真是幼稚。
都已经高三的人了,竟然会对我这个刚入高中没多久的新生发火。
正当我想开口,反驳他那儿戏的言论时,我的右肩被人轻轻一点,阻断了我回击的最佳时间。
「能让诺上一上场吗?」早在她开口之前,我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更何况,只有她,会这样称呼我。
她水汪汪的眼睛,以及她忧愁的面容,再一次印在了我的眼帘上,让我每次与她对视时,都怀疑她的大眼睛,是否能把眼前的水雾,留在被装不住的眼框之中。
她在说出这话时,略略皱起的小巧鼻子,勾起了我半分的同情。
说话时,有节奏地一张一合的小嘴,使她的面容,给我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还遗憾地,我原本以为会永远地淡出我的世界的她,在亲近的过程中,并没带给我亲切感……
早在两周前,我们最后一次在校内训练后,就没有见过面了。
留着与一众女生发式不同的她,盖过右眼的过长的长留海,甚至处于校规的灰色地带,她特立独行的性格,可见一斑。
站在数位女生中的她,用了短短的一句,就止住了胖子那吓人的表情,但却无助熄灭他心中的怒火。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听见女声后,黯然失色的他,似笑非笑道︰「反正你也只会支持他,你有理过我的感受吗?」
「如果你觉得连这种事都需要理到你的感受,我又何必在意你的感受。」长相清秀的她,竟然从她的小嘴中吐出火药味如此重的语句。
她的这句话,挑动了胖子的神经,使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身在两者之间的我,做好下蹲拦截的准备。
幸好身体笨重的他,在起步之初就被他身旁的队友给架了起来。
悬在空中的他,不继地舞动着四肢,嘴里喊着「放开我、放开我」,希望从他人的禁固中逃脱。
「这样说会不会太过了。」她身边剪着蘑菇头的女生,挽住了她的手臂,劝解道。
「处于同等状态的我,就不会出现如此的失态。」她在自觉地往后退时,用另一只没被挽住的手,推开了蘑菇头的手。
「你怎么能拿自己和他比……」蘑菇头嘟起了嘴。
只见胖子停止了他无意义的反抗,面如死灰。
看来无心之失才是最为致命的。
察觉情势不对,早就转过身的她,用仅能让我听见的声音道︰「即使我比他优秀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知道是渐远,还是情绪所限,她的声音愈变愈小,只有在听到由重转轻的脚步声后,我才知道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连转身都没有去做的我,也做不了什么,更别说安慰那个被我伤害的她了。
我并不是一个冷淡的人,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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