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样深爱着你的尤雅,你还真是忍心啊……竟然亲手去做那样的事情……为了那样的事情……连头发都变成了与尤雅一样的蓝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出万念俱灰般的恣意笑声,班以手拂面,声音竟有些哽咽。
深吸了一口气,班再次凝视着已成雕塑般呆呆立于吊桥上的水政,绷着脸大声吼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你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用……还用她的命为代价换来自己的苟活!你到底把尤雅当做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绝望的笑声作为回应。
仰面闭上双眼。
连身后的蒂莎与伊泽妮等人都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发出笑声的,的确是水政无疑。
毫无意义、空洞而干涩的笑声。
仿佛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般。
水政笑着。
然而脸上的表情却甚是扭曲。
啊啊……
班说的……
一点都没有错……
苟活着……
的确是苟活着……
抛弃了身份……荣誉……信仰……
甚至连样貌……名字……都毫无留恋地抛弃掉……
卑劣的……
无可救药的……
行尸走肉……
背负被至爱诅咒的身体……
如流浪野兽般苟活至今……
没有一天不在痛恨自己的无力……
没有一天不在祈祷着……
祈祷这一切尽快结束……
连自尽都做不到……
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
就算是这样……
你也还是要让我活下来……
究竟是为什么啊……
尤雅……
明明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连你都完全无力保护的……
混蛋!
混蛋而已……
为什么……
如果可以……
请让我现在就了断这令人悲叹绝望的一生吧……
费力地睁开双眼,水政迎着劈头盖脸而来的雨滴,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
真的好想痛快地结束这一生……
如果在七年前的海边就可以做到的话……
或许……
至少还能抱着你……
抱着尤雅你……
一起……
那么……
就不会被那无尽的噩梦所折磨……
但是……
“如果我可以死掉……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双唇颤抖着,水政喃喃说出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低语。
雨水顺着眼角的纹理,肆意流过粗糙的脸颊,从下巴滴落。
然而,却有一种泪的错觉。
正是因为背负了尤雅的“诅咒”,所连死都死不了。
“看来疯掉的不止我一个……原来大家都疯了吗?”
再次恢复淡然的表情,班冷峻的脸上褪去之前的怒意,看着那名似乎已失去战意的蓝发男子,缓缓开口接着说道。
“喂!大将!你的那条命也曾经是我救下的,为了死去的尤雅,我会向你要回来!不过不是今天……这次,我是来下战书的!在那之前,你就用这条命再苟延残喘一阵吧!”
“水政——”
踩着班的话尾,银铃般的呼声从峡谷另一边传来。
原来是蒂莎。
本还有所犹豫,不知该不该打断水政与旧友的重逢。
却因为悬浮于空中的魔法阵突然发出刺眼的强光,担心过于靠近的同伴会有性命之忧,蒂莎甚至未经大脑思考便脱口喊道。
然而,被无尽悔恨与自责吞噬的水政,只是茫然地扭过头来。
并不会去理解什么,更不会去回应什么。
水政表情麻木,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瞥了一眼蒂莎,仿佛展露担忧神情的黑发少女只是陌生人般。
只片刻,水政便又恢复之前的姿势,不声不响地仰望着飘落雨点的黑色天幕。
已陷入无法自拔的记忆漩涡,水政此刻不仅失去战意,甚至连生的意志都被消磨殆尽。
然而,尽管魔法阵不合理地陡然膨胀着光晕,也几乎将峡谷两岸的树丛都照得透亮,但却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身处魔法阵的光团中心。
芙恩的模样却在一瞬间变得令人不安起来。
双唇、手指、胳膊、脚掌、胸部、大腿……
几乎身体的所有部位,除了头发。
都在短短数秒的时间内,迅速成长着。
那件原本大到极不合身的长裙,也立刻在芙恩身体的快速成长下,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泛着毛边的裙摆从脚踝处缓缓上移,竟一直挪动到大腿根部。
最终,芙恩的身体停止了生长。
但光团中的身影,却已不是原来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在四下都漆黑一片的夜空中,闪耀着橘红色光芒的少女,如神灵降世一般,踩着绿色的魔法咒印,缓缓在风雨飘摇的森林峡谷边下落。
身材惹火的少女,仿佛之前都在沉睡似的,缓缓转动如刚刚睡醒般惺忪的双眸。
芙恩以一脸无趣的表情,扫视着下方的众人。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这还是人类吗……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塞依与伊泽妮几乎同一时间转头,看向曾断言芙恩是人类的蒂莎。
然而,却惊讶地发现蒂莎竟也惊愕地半张着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拥有前凸后翘身材的橘发少女。
“喂!班!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这么久才让我醒来么……”
旁若无人地轻甩了一下仍旧闪耀着橘红色荧光的马尾辫,少女芙恩的双脚刚一落地,便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毫无紧张感地调侃道。
能够毫无胆怯地说出流利的长句子,显然已经“长大”的芙恩似乎与水政等人所认识的幼女芙恩相去甚远。
但拥有橘红色长发的少女,的确是由那名胆怯认生的芙恩长大的无疑。
“早说过不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了……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可没兴趣!不过……既然是搭档也没办法……唉!明明我只是想顺带把你叫回去而已。总之……圣器先放你体内保管吧……啊!对了!还是先谢谢吊桥上的那个男人吧!人家可是代我照顾了你一段时间——”
“咦?这个家伙……之前都是他在照顾我的吗?”
芙恩歪着脑袋,口含左手修长的食指,另一只手却不经意地抚在后脑勺的祖母绿发饰上。
利用连伊泽妮都惊叹不已的高阶闪现术,芙恩瞬间飘到吊桥中段,皱着眉头打量着一言不发,显出痛苦神情的蓝发男子。
因为突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吊桥再次剧烈摇晃起来。
“唔——好像是个比你有点意思的男人呢!”
这样一脸天然的模样说着,芙恩又利用闪现术一瞬间回到了峡谷的另一边。
“难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调侃着班,芙恩继续嘻嘻笑着,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右手抚摸的发饰,与那名仰头看天的蓝发男子的渊源。
而对于忽然而至却又匆匆离去的橘发少女,水政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仿佛已化为石像。
“芙恩!你……”
然而,对于这名与班关系交好的少女,塞依还有些不死心。
芙恩怎么可能与掳走自己的黑影是一路人呢……
想要确认,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或是芙恩“长大”后想稍稍恶作剧一下,于是紫银头发的少年茫然地喊道。
“什么芙恩?”
当察觉到对岸的少年是在冲自己喊话时,橘发少女一脸疑惑地看向班。
“啊!那个啊——好像是你在他们那里时用的名字!给——”
接住班抛过来的过膝长斗篷,芙恩稍微擦了一把被雨点打湿的脸庞与脖子。
带着明显不快的表情,芙恩迅速将斗篷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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