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下的尼莫镇，一大清早就变得熙攘喧嚣。很多青壮年天刚蒙蒙亮便要出工附近的农场，出工的梆子声比鸡打鸣还准时。送走他们，镇里仍然人满为患，还不允许随便出城，所以只要天一亮就会变得很热闹，到处都是人。
光是街上打闹的脏兮兮的小孩儿就有不少。他们很多瘦骨嶙峋，却也能在疯跑乱叫中找到自己的乐趣。
欧阳玥，便是被这种声音吵醒的。
睡得好舒服啊，玥儿抻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嗯？她揉揉眼睛，想起了昨晚的事。
她赶忙环视四周。这里是很大但很普通的卧室，感觉身下的床也是很普通，很软很舒适，自己也没有被绑住……
怎么回事？难道昨晚发生的……只是一场误会？不可能啊，那肯定是下了药的结果，可为什么……
她正困惑着，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动静。她机警地一跃而起，跳下床来。她反射性地试图从腰上抽出她那把剑，却抓了个空。
门只开了条缝，开门的是一名年轻女佣。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普普通通的女孩。见她醒了，便低眉顺目地轻声说：
“啊，您醒啦。正好，主人正在楼下等着你们起来吃早餐呢。”
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日常情景是什么意思？搞得就好像是……等等，“你们”？什么“你们”……玥儿不由咽了下口水，回头瞅了瞅床上……
哎——？玥儿惊得捂住了嘴。
她刚才没注意，就在这张大床的另一边，正陷着一身睡衣的少年，而她自己不知何时也被换上了一身和他一样花式的睡衣。
“您的衣服，我昨晚已经帮您换下来了，现在应该正在被清洗。请您在衣橱里找一件换上吧，如果没有合身的，就请叫我，我会帮您再去找。”
女孩说罢，关上了门。
玥儿感觉自己好像全身自燃了一般，又羞又恼地定在那里浑身发抖……
那个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喲，孙媳妇，早啊——”
气冲冲地下了楼，闯进餐厅的玥儿，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镇长老头子正悠闲地往面包片上抹黄油。下一个瞬间，便是他用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表情，跟她打这种厚颜无耻的招呼。
“早你个头呀！谁是你孙媳妇！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看他这副嘴脸，玥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啊？就没有合身的吗？我记得那屋里，有两件孕妇服来着。我看应该很合身……”
老尼莫就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似的，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平静地咬了口面包。
“少跟我打马虎眼！昨晚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喝了口牛奶，俨然一副清白无辜的神情，思索了片刻。“哦——你应该睡得很好吧？那不正是满足你的意愿吗？”
“我的意愿？”
“是啊，是你自己说的，愿意和我那可爱的孙儿一起生活嘛，还说你们是相互喜欢，所以我这不就成全你们了吗……”老头子说着，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挂着奶白的嘴角流溢出了一丝坏笑。
“你、你、你……！”
玥儿被气得、被噎得、也是被羞得满脸通红。她真想上去掀了桌子，薅住他那稀疏的长胡子。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他孙子的声音：
“怎么啦，一大清早就这么吵……”艾尔一身睡衣，打着哈欠走进来。看起来他还没完全清醒。“真奇怪啊，我昨晚怎么睡在那个房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里不好么？你爸妈以前就是住的那个房间，你妈生你也是在那里。”
“这还用说，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昨晚才睡得那么香。还梦到了妈妈搂着我，哄我睡觉时的样子……”少年说这话时相当陶醉，整个面庞都在发亮，但却是转瞬即逝的，很快就在接下来的话语中暗淡下来，“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睡在那个房间……再说那张床也太大了，一个人睡会感觉空落落的……”
“谁说是一个——”
老头子笑眯眯地刚把话说到一半，便被玥儿慌忙打断了：
“好了！刚才的话题我不想再追究了。现在说正事，你什么时候送我去教堂？你昨晚不是说去请神甫了么？”
“莫急，先吃了早饭再说。”
“你要是不履行诺言，我就自己去找！”玥儿一拍桌子，她受够了这老家伙的戏弄。
“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昨晚才要你们好好睡一觉。”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
“呵呵，我不过是好心地在茶饭里放了些去除疲劳的草药而已，是你们自己太疲劳了……好啦，坐下吧。”老尼莫敛起了笑意，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好吧，实话告诉你。其实现在外面的局势连我都无法完全掌控。神甫在昨天傍晚就没露面，本来他是要来和我商谈救济问题的。我猜很可能是被卫斯利的人控制住了。如果你沉不住气，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卫斯利……那个治安军的长官么……”
原来是这样。玥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刚刚的气势消失了。她知道那伙治安军在镇里，也领教了那个军官有多么难对付。
“那该怎么办啊？难道要一直等到他自己撤走吗？”
她抱着头，既着急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和艾姐的约定，看来双方都很难履行了，但接下来该怎么行事，当时太仓促并没有商量细节。只是笼统地说想办法回到圣城，可终归和汇合一样，眼下都没法实行……
“只能如此，别无他法。”老尼莫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擦了擦嘴，不容置疑地说。“那小子人称‘刺儿头鬼’。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表面说他的寸头发型，实则是说和他作对会非常棘手；二是他就像鬼一样，既像个厉鬼，又像个机灵鬼。懂了吧？所以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但愿靠这种以静制动，能把他糊弄过去。”
能被人精一样的老头子这么评价，玥儿对卫斯利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吃罢早餐，该去镇政府了。老头子临出门前，先吩咐了管家，又嘱咐了他们俩。让他们都呆在艾尔的房间，也就是那间有壁炉暗道的房间里。如有异常，便可由此脱身。
出了门，座驾刚驶到镇政府的大门口，老尼莫就发现里面有治安军的人出入。上了楼，一开办公室的门，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刺儿头鬼”就坐在里面。坐在他的位子上，玩赏他的金色钢笔。见他进来了，才站起身。
“哟，上校先生又来找老朽有何贵干啊？”
老尼莫说着，挥手清退了跟随的秘书，信步走到衣架旁。卫斯利主动走过来，帮他把外套挂上，然后微笑着说：
“叨扰您了。本来呢，我今天该是来辞行的，可昨晚有了新进展……”
“哦？”老头子面不改色地抬抬眼皮，“抓到想抓的人了？”
“呵呵，八九不离十吧。”卫斯利笑了，“果然我昨天的判断，把重点放在这里是对的。”
“那恭喜啦。既然都抓到了，怎么不急着押走呢？”老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最关键的人没抓到，只抓到了她的同伙。”
“噢，那你还不快去审问，问出线索不就好办了吗？”
“您所言极是，可惜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死了？”老头子耸耸肩，坐到座位上，一脸遗憾地捋着胡子说，“那太可惜了，这样线索就断了。我能帮你什么？安排墓穴的事直接找神甫就行了，不需要我的审批。”
“哈哈哈，您可真幽默。那女人实力很强，生命力也很强，所以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昏迷了。”
“哦，可怜的人儿，需要我介绍这里最好的医生给你么？”
“不必了。”卫斯利冷笑一声，“作为钓饵，她是不是醒着并不重要。因为她马上就会被公开处决。”
老头子一听，不由得眉毛一扬，任谁听到处决一词都不可能没反应吧。
“这么说，你需要我给你提供一个舞台，让全城都知道，好把那个同伙引出来自投罗网？”
“不愧是伟人之后，就算岁月不饶人，脑子还是这么好使。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哼，我觉得怎么样很重要么？”老头也冷笑着回答，“反正就算我说这个馊主意臭不可闻，你也不会停下来吧？我的上校先生。”
“呵呵，阁下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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