嘡嘡!嘡!
金属间碰撞的锐响,在河谷两岸的石壁间回荡,比远处的枪声更刺耳,更让人热血沸腾、惊心动魄。
卫斯利通过避其锋芒地主动后撤,避开了玥儿最有力的头一击,却不得不勉强招架她接踵而来的三连击。手里的剑好悬没被打飞,虎口震得生疼。
“好凌厉的身手!好重的力道啊!”上校心下暗惊。
他并非完全没料到她有多强,从她能逃出来就已经让他高看一眼了。可交上手后,还是不免被切实地震撼到了。这不是旁观,不是想象,可以体会到的。
其实就算力量如何超群,直观上倒也能接受,可关键——
这副圆滚滚的身材,挥剑是怎么迅捷到这种地步的呀!
卫斯利是何许人?早在儿时,他家里就请了高手做他的剑术老师。上军校的时候,他第一年就成了剑术社的首席。入伍后,仍然没碰到过对手。而他手上的这把剑,也绝非等闲,那是作为传家宝传到他手里的宝刃,经过他的改进,强化了魔法加护,使得它更是无坚不摧。这些就是他敢亲自堵在最后防线以防万一的绝对自信的来源。
反观玥儿。孤儿出身,连吃饱饭都难的历史就不用赘述了。眼下呢,就一身寒酸的素衣,还是临时用桌布改的,上面看不到任何的晶石,也感应不到有魔法的助力,完全是靠身体本身的能力。而她手上的剑,说是乍一看还以为是烧火棍有些夸张,但说是就像一把练习用的木剑,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
如此一对比。谁会觉得玥儿有胜机?不光上校不相信,玥儿自己都不相信,她只是硬着头皮。
所以当看到对方被打得接连后退,自己竟然一举占了上风,出口就在眼前,玥儿不免兴奋起来。胜负的天平就在这微妙的心理起伏中倾斜了。
嘡嘡嘡……她加快了挥剑的频率,打算一鼓作气硬推过去。而看起来,她的狂攻,也的确打得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也仅仅是看起来是这样而已。
实际上,这恰恰暴露了玥儿历练不够,经验不足的弱点。看似优势尽显,实则自乱阵脚,先乱了章法,乱了气息。致使剑法的犀利度不增反减。这要是换做其他对手,这种细节技术也许没什么大不了,光靠力量就够了,但此时面对的毕竟在技术经验上都强于她。结果,她不仅没有一下子击垮对方,反而自己越打越吃力。
她的心急倒也容易理解。他们刚交上手,后面就有军人发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朝这里赶过来,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局面可想而知。可现实是严酷的,欲速则不达,她还是犯了剑术武学的大忌。
她没能再进一步。相持中,还被卫斯利凌厉的反击压制。仅凭死撑的顽强意志和过人的反射神经勉强维持,才没被反推回去。
“放我过去!你们为什么抓我?”尽管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她还是忍不住在拼到一起的时候开了口。人在困局中,往往因为焦躁而忍不住宣泄情绪,这更加暴露了她经验上的不足。
“没有为什么,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盲目执行那种世俗野心家的命令?不惜与神的守护者为敌?”
“神?神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抛弃人类了,你们守护的是神棍吧?”卫斯利呲着牙哂笑道。
不可理喻的混蛋!竟敢口出不逊,亵渎神明,侮辱教会!
——对于在教会治下荫蔽了多年的玥儿来说,这是完全无法容忍的冒犯。原本就很焦躁的她,火气更加无法遏制。
嘡嘡嘡嘡……情绪失控后,她的出招更加凌乱,逐渐成了空有气势的乱打,其力道也早不是开始那般强劲。这正中卫斯利的下怀。
有破绽!卫斯利瞅准时机,一剑划破了玥儿拿剑的手腕。
血唰地流下来,幸亏她的本能反应够快,要不然,手筋都可能被挑断。
这下局面彻底翻转过来。虽然她的伤并不算重,很快就会自己止住,但人一旦乱了方寸,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就会止不住地下滑。这不是靠愤怒就能支撑起来的。更糟的是,已经有士兵赶到了附近,余光里都可以看到有枪口对准她。
输定了。到头来还是逃不掉吗?对不起,艾姐……玥儿沮丧地在心里哀叹着,眼看就要放弃。
“束手就擒吧,我们也不想伤害你。”
当啷啷!嘭!嘭!呲……
卫斯利正笑着做出胜利的宣言——临阵劝降,忽闻脚下这一连串的动静,他反射性地往后一跳,遮上眼睛。
他对这种动静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治安军常用的两样武器:闪光弹和烟雾弹。
“笨蛋!谁干的?多此一举!看不到我已经要制伏她了吗!”
睁开眼,周围已经被烟雾笼罩。上校捂着鼻子,怒斥手下帮倒忙。
“团长!不是我们扔的!咳咳咳……”一名士兵大喊。其他士兵也咳嗽着纷纷附和。
什么?糟了!卫斯利一个箭步冲上前,果然,那个胖丫头已经不见了。他赶忙回身冲出烟雾,冲出谷口,只见谷外树丛沙沙,随风摇曳。好像密林深处有人影。
上校来不及懊恼,回头招呼一声:“别让她跑了,都跟我追!”而后便纵身钻进了那片密林。
卫斯利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她们为逃跑事先设好的接应点,自己早该想到,该留一道保险的。还是自己做事不够缜密。事实上,他想多了,其实这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意外事态。
玥儿当时猝不及防,被一道强光闪得目不能视。她还以为这是对方使出的伎俩,就等着被一群人扑上来制服自己。可等来的是拉她的一只手,同时听到那帮人的话音不对,她当即判断,这肯定是艾姐来救她了。于是,她紧握着那只手,跌跌撞撞地跟着一路狂奔。
“快爬上去,上面有个洞,躲到里面!那帮家伙已经被我晾的衣服引过去了,没准一会儿就会搜到这里。快!”
恍惚忙乱中,她隐约发现停在一棵大树前——玥儿的眼睛直到这时才开始恢复。她遵从这个声音,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
这是棵少说也有几百岁树龄的参天大树,树干早已中空,入口就在枝繁叶茂的主干顶上,在周围枝干的掩护中显得很隐蔽,这在树下根本看不出来的。当然,这不完全是自然形成的,洞口也是经过人工处理的,入口旁放着块用来遮掩洞口的树皮。
玥儿倒是没工夫分辨这么多,她只是按声音的指示,从洞口跳了进去。只留下背上的男孩在树上望风。
一连串的惊心动魄,透支了玥儿的体力和精神力。
她瘫坐的洞底,一个劲儿地大口喘息。她根本没注意,那声音其实并不是她艾姐的声音,也就是说,救她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艾丽娅。
她坐在那里,只听得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脑子里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为自己能奇迹般地逃出来而松口气。
直到声音的主人也跳了下来,她连头都没抬,只顾着调整呼吸,她还没发觉自己的先入为主有什么不对劲。
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树洞,但对于臃肿状态下的玥儿来说,就显得不怎么大了。她一个人就占了大半的空间。再下来人就只能人挤人了。
玥儿感觉到,对方差不多整个压在了自己身上,有点沉。因为她是蜷着腿坐在下面的姿势,所以她的腿被踩着,肚子被膝盖顶着,胸部被支撑的胳膊压着,呼出的热气都吹到了她的侧脸和耳朵上……
对她来说,虽有些微妙的不适,但因为是她以为的艾姐,便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情况特殊,挤一挤忍一忍吧。再加上,外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阵喧嚣。是那帮军人在四处搜索她们。更是转移了她的注意。
摈着呼吸,总算等到那帮家伙的声音远去,四周重新归于了平静。
此时促狭的空间里,闷热的空气,因刚刚的紧张和之前的逃亡导致的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裳,紧贴在一起的体温的热度,连同对方的心跳,一起通过薄薄的一层布传了过来……
那份微妙的违和感又回来了,这回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因为她的精神力感知力此时已缓了过来,就算身边再怎么昏暗,她还是察觉到了早该察觉到的异样。
而就在玥儿意识到的同时,眼前一条光溜溜的胳膊慢慢抬起,一手推开了洞口的树皮,彻底将这份异样的真相,**裸地展现在了她眼里。
一束光投进了树洞……
啊呀——!
玥儿好悬尖叫出声来。
霎时,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脑子一片空白,呼吸急遽困难,好像得了急性哮喘……
只见一个光着膀子、锁骨清晰、面目俊秀的金发少年,映入了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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