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兰之战十年后,银河系边缘,斯沃索斯克恒星系某处。
此地气候颇为干燥,极目远眺,只见得一片大地枯黄,千里荒凉;找不到任何绿色植物的影子,只有风滚草嘶哑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此时恰是正午时分,斯沃索斯克硕大的太阳更是遮天蔽日,万物生灵燥热难耐。在这种情况下,去镇上的酒吧喝上一杯加了冰块的鸡尾酒,无疑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举动。事实上,木雨霁的一切行动,都必须万分“合理”——至少比一般人“合理”的多才行。因为他是一个反抗军在此地的情报员,任何不合理的行动他都必须规避。
木雨霁脱下头盔,露出一头乱蓬蓬的银白色头发,他身材消瘦,皮肤在这种烈日之下显得异常苍白病态。
回头又看了一眼周围,他推门而入。
酒吧里放着老掉牙的爵士乐,在这炎炎夏日异常令人昏昏欲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不过明确地告诉你此地少儿不宜。木雨霁向吧台走去,在那里,矮胖的酒保老莫如往常一般无精打采地擦拭着已经非常干净的酒杯。
“老莫,起床了啊。给我弄杯和以前一样难喝的玩意提提神。”
人类帝国的科技发展并不平衡。某些不谙世事的贵族们或许以为,跨星系间的通讯是靠量子纠缠或某种超距作用实现的,可事实上,光年这种尺度上的信息传递仍然要靠折跃塔。可以说,谁控制了折跃塔,谁就控制了信息传递的咽喉要道。这种现象在银河系的偏远地区尤为如此。
在斯沃索斯克恒星系,荣恩家族世代严酷地统治剥削这里的人们。他们一方面控制着折跃塔,扼杀任何关于这里真实情况的通讯报道;另一方面重金贿赂帝国高官,让他们对自己的特权大开其道。也是因为千年来帝国一直面临虫群的威胁无暇顾及这个银河边缘的小小恒星系,这里竟真的成为了荣恩家族的法外王国。
女皇死后,荣恩家族更是勾结上了一个叫机械降神教的邪教,变本加厉地压迫当地居民。重重剥削之下,终于在五年前,这里的反抗军诞生了。
“老莫,最新情况如何。”木雨霁压低声音询问。
老莫眼中闪过一抹与他平日的慵懒迥乎不同的犀利:“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根据反抗军特工勘测结果,过去的三个星期,恒星系外围集结了十年来规模最大的虫群,足足有塔罗兰之战时候虫群规模的千分之一。它们足以荡平这个恒星系内的任何武装力量。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老莫极用力地擦了一下酒杯,“机械降神教掌握了某种召唤虫群的技术。”
木雨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破事实在太过诡异,首先,机械降神教在这个时候集结虫群,难道说我们起义的计划已经泄露?其次,虫群的攻击是无差别的,难道那些老谋深算的人渣败类会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老巢付之一炬?还有啊,当初虚灵召唤虫群是用了古代虫王‘大蛇’的尸体,控制了虫群母巢思想。难不成这机械降神教也弄来了领主级虫王的尸体?那也不对啊,他们还要制造死灵、植入意识体的技术才行。”
目送着木雨霁身后又一个酒客离去,今天酒吧的客人较平时真是少的不“合理”。老莫半响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事难料,你赶快向上级转达这个情报吧。还有,现在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监视了,情报站要换地方了。你下次不要再来酒吧了,我会另行通知你以后接头的地。。。”
木雨霁只感到一阵冲击波裹挟着热浪袭来。
一瞬间,他眼前的一切都被撕的粉碎。
整个世界热的发烫。他感觉自己坠落深渊,刺耳的尖叫声凄厉回荡,一切的一切剧烈的摇晃着,碎裂着。
剧痛之下,他整个身体痉挛起来。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血液重新通畅,剧烈的喘息略微有所减弱。
断掉的肋骨需要更长的时间再生。
眼前的世界因自己溢出的鲜血变得一片猩红。
木雨霁独一无二的、僵尸般的自愈能力让他在这场爆炸中生还,老莫却已是粉身碎骨。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手臂被一层废墟死死压住。
刚才爆炸的烟雾依旧挥之不去,但是一束束暗淡诡异的光线突然穿透其中,那群暗杀者破影而出。可以看见,最前面几个穿着灰色的外骨骼机甲,硕大的斗篷在身后扬起,面罩上一对对复眼状如蜘蛛,银白色的袖剑直指木雨霁。
却见他冷哼一声,抬手一枪硬生生打断了自己被卡在废墟里的左臂,挺起身子一个翻转闪过了最前面的一个刺客的刺击。然而木雨霁转手再想射击时,那几个刺客却启动了自己的拟态迷彩,突兀的溶解在空气中一般消失。
他们的拟态隐身装置不但可以躲避光学设备,而且理所当然的包含了热能屏蔽和灵能屏蔽。一旦启动,除去一些细微的气流流动,再也找不到其他踪迹。
霎时间,以木雨霁为圆心无数道剑影闪过,一道道猩红的伤口在他身上划下。
然而,刺客们的攻势只持续了开始的数秒。只听“铛”的清脆一声,木雨霁的大口径光弹手枪漆黑的枪身格挡住了一道斩击。接着他反身就是一枪,这回货真价实的是外骨骼机甲被光弹撕碎的声音,空中爆出一个身影被击飞出去。
是血线。木雨霁从自己溅出的血的轨迹中找到了刺客的踪迹。
一时间,剩余的刺客们不再上前,似乎开始考虑其他对策,而他们面前木雨霁的伤口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爆炸翻起的烟尘犹在,木雨霁在火光中缓缓直起身子,他银白色的刘海被气浪掀起,一双猩红的血眸注视着前方。那浓烟之中,一音极具攻击性的古筝琴声愀然奏起,一袭红衣决然而出。那是一个有着公主切、身体纤细的女子,她带着面罩让人看不见脸庞,唯有一双水灵却凶恶的眼睛示之于众。
机械降神教中还有这号人物?木雨霁暗道不妙。他想抬起手中的抢,却发现拿枪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几道极细的银线穿手而过,他的整个右臂已是动弹不得。一道绝美的弧线划过,手中的枪直接被肢解散开。
“左使大人,吾等还未失手,为何左使大人要插手此事!”其中一名刺客恐惧地喊道。
那被称作左使的女子稚嫩却空灵的声音回应道:“你们已经失败了一次。咱可不会允许教主的命令因为某个废物的低能失败。”
她手中银线依次贯穿了木雨霁的肺,肾脏,和各处穴位。后者已然动弹不得,自愈过程亦被死死抑制。
绝境。
到此为止了吗。。。
我所背负的背叛。我所承受的痛苦。
木雨霁再次睁开双眼。
他看见了唐刀修长的闪着锋芒的刀身。
那是一个黑色短发迎风舞动的少女,她的面容秀气而坚毅,清朗而妩媚;她上身是略微宽大休闲的黑色卫衣,下身是热裤,露出了小麦色的健美皮肤。她手中的唐刀狂野地斩断了左使控制的无数银丝。
“你妈的,你来干什么?”木雨霁此时万没有料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女会出现于此。
“来救你啊,”她把刀背随意搭在自己秀肩上,面对着众刺客,毫无惧意。
“你又是谁?”左使冷冷的问道。
“记好了,我的名字是茜贝拉。”
左使顿时恼怒起来:“你敢耍咱?茜贝拉不是女皇的原名吗?”
“我就是女皇。”少女爽朗地笑着回答。手中唐刀一转,灵能宣泄而出,竟是有一副王者之气。然而,这个穿着卫衣热裤的运动系褐色少女,实在让人联想不到那个经历数次基因改造、拥有纯白完美面孔和身体的女皇。
左使翻了个漂亮的手花,霎时间手中无数银丝爆起而出,空气中隐隐传来撕裂之声;与此同时,那些拟态迷彩的刺客亦是全部进入隐身状态冲刺而出。
“得破坏掉这些隐身者的立足之地!”她左手架起浑身是血的木雨霁腾空而起,右手已然挥出唐刀,斩向地面。坚实的地面登时四分五裂,激起无数巨石飞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又是数道斩击挥出,刀刃过,银丝断,巨石碎,几名刺客更是连同他们的外骨骼机甲一起被斩出。
左使冷哼一声,左手手腕猛一翻转,那银丝竟一改先前的巧妙玲珑之势,大开大合的分合交错,丝丝锋芒竟亦有刀刃之势。少女和木雨霁闪过几招,背后的屋舍却被这银丝斩的支离破碎。
然而,少女的唐刀气势更胜一筹。却看她单凭右手持刀,那刀的特种金属材料被她的灵能震颤的竟是隐隐作响。她正手斩断千万银丝,反手划开烟尘碎屑。如同伴着重金属摇滚乐的律点,她飞身穿过银丝剑阵,一刀直砍向左使。后者纵使立刻织起重重银丝壁垒,却仍是被一刀斩断,那红衣瞬间染出一抹深稠。
少女并未乘胜追击再次出刀,而是转身借力架着木雨霁凌空而去。待到左使站定身子,想再度发狠时,前者却只剩下了一个遥远的背影。
依稀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和光影,木雨霁暂时失去了意识。
斯沃索斯克恒星系,某太空城。
昏暗的灯光。
阴影处藏着暴虐和残酷。
他穿着完美、优雅、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
金丝眼镜,洁白的手套,奢侈的领子。
“禀告教主,虫群已达到最大规模。”
属下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十指交叉。
终于。
地狱之潮就要。。。
突然,一个身材矮小、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宽大实验服的女生打着哈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我刚才算着算着睡着了,”她甚至伸了个懒腰,“然后我起来就发现比格先生不见了哦。你们有没有谁看见它啊?”
他肃杀冷酷的面容登时浮上一丝红色:“他妈的,你是说,有个不停掉毛的可怕怪物现在正不受控制地在这屋里乱窜???”
“教主,教主现在不兴说脏话。”
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更是感到尴尬万分。
“你们,去给她找猫。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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