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承担采集食物的重任还真是难为她了呀。”
天色渐晚,忍饥挨饿的欧内斯特仍然走在去往帝国的林间小道上。然而天公不作美,刚才还无云的天顿时乌云密布,落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啊嚏!”
单薄的汗衫被雨水浸湿,欧内斯特一副落汤鸭似的模样招来偶有来往的行人鄙夷。他驻足却不敢抬头,稍稍为了不知打哪儿上来的羞耻感而困惑,刚好泥土路上点缀着的小水洼让他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这幅躯壳已经脆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碰到刮风会想要躲避。
遇见下雨会打喷嚏。
受人鄙夷会无地自容。
这种一厢情愿的解释,就连欧内斯特自己也根本不愿意相信。但若非要说的话,他又不得不触碰了另一个他不愿接受的事实——他欧内斯特泯然成了个正常人。
即使背负自己强加上去的使命,也无法改变孤身一人的事实。
有队友同行的话旁人一定不会侧目。
有命令的话一定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踌躇。
有霜指在的话无论再糟糕情况也会好转。
“信念……重拾信念……”
喃喃自语的欧内斯特隐约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喂欧内斯特。”
是莱赫迪能的声音?是霜指的在天之灵?
欧内斯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恍惚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你是……”
——“弗莱根?”
“呦!答对!”
欧内斯特循着这声音,把双眼聚焦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身上。带有男人独有的活波,那身姿一看就是熟人。
站在他面前的弗莱根,并非是盗贼团的成员,只是一直以来因为贩卖情报所以才和欧内斯特他们走的比较近而已。此时尽管在雨中,他依然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朋友。话说你过得还好么。”
欧内斯特勉强地笑了笑。
“并不好。”
这还真是少见的对答呢,对于欧内斯特来说。
“我说,最近老不见你们活动,一看就是有大动作是不?”
他把欧内斯特拉到路边,一脸神秘地问道。
欧内斯特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没找到说辞。
“你今天这件斗篷不错。”
他指着弗莱根身上的那件带点深蓝的褐色斗篷说道。
“啊。”
弗莱根顿时恍然大悟。他解下斗篷,向欧内斯特凑得更近些,然后把斗篷罩在两个人头顶上。这是行内常用的方式,叫做“雨中蝴蝶”,寓意能在雨中活动的蝴蝶,借着阴雨四处觅食。说白了就是借着两人一起挡雨的名义,在斗篷底下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易。
果然斗篷兜头罩下的那一刻,欧内斯特就发声了。
“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他沧桑许多的口吻,让弗莱根着实吃了一惊。
“你是指……”
“关于盗贼团的传闻。”
“——嘶。”
弗莱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那是骗人的吧?说什么‘盗贼团’已经在哈瓦拉大沙漠覆灭,一听就是洛文克王国的自吹自擂。霜指阁下何许人也,曾经的皇帝!就算现在,帝国上下对他忠心之人至少还有三分之一!要我说这次你们肯定借这个机会大捞了一笔……”
他急促的呼吸没有打乱欧内斯特半点,只听到欧内斯特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相信呢?”
“什……么?”
“帝国那边恐怕已经炸开了锅吧?那些心怀不轨的贵族们又怎肯善罢甘休,唉。说起来还是你知道的多一些。”
“我真没想到会是如此。”
弗莱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现在的境况也不太妙。自从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帝国那边就把军队开进了五大都市,名义上是为了扫清余孽。实际上只是着重把贵族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击了一遍,再来个杀鸡儆猴。最重要的是,他们做好了战争准备!”
“战争?和谁?”
弗莱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掀开半边斗篷,借光朝地上指了指。
——“这里。”
“洛文克唔唔……唔国?”
多亏了弗莱根反应快,这才用手捂住了欧内斯特的激动反应。
这根本不可能!
欧内斯特是盗贼团毁灭的当事人,他自然知道莫烈斯莱丽是在为谁卖命。要说霜指的死,帝国之中有那个国王不愿意看到的话,那一定是号称“常青藤”的老国王斯滕加尔。但当霜指拟定了侵入王宫的计划之后,却并没有找到容得下谈话的对象,原本以为是盟友的斯滕加尔甚至根本就不在王都。
也就是说,斯滕加尔作为历经帝国三位帝王更迭的国王,其坐在王座上的日子极有可能到头了。
“你是说斯滕加尔即将传位?”
弗莱根摇了摇头。
“他是否传位我并不知道,只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老国王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在宫中露面了。况且很早之前,就有斯滕加尔病倒的传闻。”
欧内斯特大吃一惊。因为盗贼团的重心放在帝国,远离洛文克的政坛。因而即使是迟到了如此之久的情报,放在落魄的欧内斯特眼里,依然具备极高的价值。
“那么不妨接着说说。”
欧内斯特露出期待的目光。
“帝国实行宵禁,驱逐探子,甚至连教廷的人都防卫甚紧。我是知道的,是因为霜指阁下的死,才教这篡位之人有了胆子,敢和教廷作对。”
“但那些佣兵们不会同意的。”欧内斯特冷静地说道。
“只有帝国和王国的关系不冷不热,他们才有事可做。要是两国和睦,或者说王国被帝国吞并,这些人的活计全要被军队挤掉!”
弗莱根似乎对他的分析并不感冒,他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完全正确。不光是他们,包括我们这群情报贩子,北方的马匹贩子,从南至北的珠宝商人,甚至连大大小小的裁缝铺子,所有的人,一切的人,全对帝国抱有有意见!”
“那么教廷呢,总不会不管不问。”
“如果他们反应得过来,就不会打算在伊尔兹那领而不是圣都和莫烈斯莱丽会面了。”
教廷和洛文克……
“可教廷和洛文克王国不是已经有过盟约了么?”
他思考过后,还是觉得直接询问好过不懂装懂。
“兴许教廷感兴趣的不仅仅是王国。”
话说到这个份上,弗莱根也不得不停顿。
两人从刚才到现在,语气和语调都收不大住了。隔着弗莱根好看的斗篷,也足可以想象人们抛过来的好奇眼神。
静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倒是雨下得更大了。
弗莱根突兀地伸手把斗篷摘掉,让雨水打在各自的脸上,被水泡烂却非常新鲜的泥土味,也随之扑面。
四周,或者说林间小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个男人傻愣地杵在那里。
欧内斯特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怅然道。
“遵守教义的人,下雨天是不会遮挡雨水的。”
《经典》上说,那是主的恩赐。
弗莱根却笑了笑。
“就算是那些主教们,也很少有不染俗世的存在了。何况我们这些伪信徒?”
他顿了顿,看着沉默的欧内斯特继续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好想想怎么去应对不是么?没人去裁缝铺子定衣服,那就让战火把他们的衣服烧破。战争要来,对于裁缝们来说,没法改变。那就至少,先放下华丽衣衫的设计,着手做两件拙劣的布甲试试看。”
欧内斯特不得不感叹于情报贩子的能说会道,不过另一方面……
“谢谢,弗莱根。”
他真心实意地道谢。
“正如你所说的,欧内斯特。你我都清楚……”
最后几个字并没有发出声,而是随着雨中节奏,用唇语表达了出来。
——你、在、这、里、的、目、的。
这一串无声的字符却如同教堂撞钟一样在欧内斯特耳畔回响。
是啊,我连自己也骗过了。说什么死里逃生之后的命运更重要,到底是将心跳都埋藏在最内的刺客,被人杀死重要的人怎么会无动于衷?
——那根本就是隐藏在深渊中的愤怒!
心中想象着那个名为“愤怒”的魔王,是如何把自己也骗过。只是既然已经发现了,就索性让它把乖张的脾性收敛一阵。
“可是那一点也不重要了,弗莱根,你这几日以来还见过其他盗贼团的兄弟么?”
欧内斯特冷冽的神情突然为之一缓,转而向弗莱根诚恳地问道。
“欧内斯特。”
沉默了一阵的弗莱根,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知道联络是要有费用的。”
这个理由让欧内斯特愣了半晌,他最后只能从弗莱根之前说的“日子不好混”这个方向去理解。
大概是帝国的举措真到了较真的地步,才逼得这八面玲珑的情报贩子为钱犯愁吧。
“哦,那算了。”
“倒是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弗莱根抿了抿嘴唇,显然对欧内斯特的平静感到意外。他现在总算知道,欠下盗贼团的人情,也只有向这个年轻人来还了。
“那好,这个免费。”
所以很坦然的,他接受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询问下你最近做些什么?”
欧内斯特放松地在雨中舒展了一下腰,揉了揉肩膀,转了转脖子。
“给逆神殿干点活儿,诺!他们在那个镇子里,铺了个阵势,请人守着。”
欧内斯特用余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过去,恰好是自己打算踢开维德伦蒂娜的地方。另外他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弗莱根。
“看来是个冒险的事儿……所以说你这漂亮斗篷就是么来的?”
“喂!喂~”
“弗莱根!弗莱根!”
弗莱根正苦笑着想要答应,却被人迎面叫喊名字。
水汽弥漫之中,欧内斯特隐约看到那是个相貌丑陋的大汉。
“瞧,麻烦来了不是。”
说完,弗莱根从欧内斯特身边走了上去,脸上同样带着刚才见到欧内斯特时的微笑。
“嗨!‘老好人桑诺’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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