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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 守时者的沧桑(一)

幕间 守时者的沧桑(一)

男孩静静地望着墙上的挂钟,耐心地等待着 。

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他闭上双眸,聆听着规律的滴嗒声传入耳中。

许许多多的滴嗒声。

除了墙上挂着的木制挂钟,周围还挂满了形形色色的时钟,地上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空间也都堆满了钟,仿佛全世界的钟都堆积于此 。男孩平静地随着滴嗒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滴嗒声独有的节拍,伴随着男孩哼出的曲子形成了独特的节奏感。

男孩仿佛完全识得这千万个交缠的滴嗒声,将不同的曲子与滴嗒声交织着,配合得天衣无缝。旁人一旦听到,或许也会听下手上的工作洗耳恭听吧。

在满满的滴嗒声中,惟独一台静止的钟却没发出任何声响,钟面上显示的时间,11:59。时针和分针分别停在接近数字‘12’的位置。

犹如叠着三台冰柜大的落地摆钟。

有别于其他摆钟,这款似乎缺少了普通摆钟应该有的东西,既是钟里的钟摆。

取而代之的,那里头……只能说,只有一片黑暗。

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男孩不知道那片黑暗里匿藏着什么,也不敢知道。数不清的等待与期盼,却从来不敢贸然行动。就算哪一天他心血来潮想探个究竟,他知道摆钟早已被死死地封住,完全打不开。于是他每天只能坐在摆钟面前,不停地等待。

他唯独知道的是,那片黑暗一定通往某处,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爷爷踏进去,消失。

一直到先在。

他睁开眼。

周围的时钟停止各自的滴嗒声。

然后是一片混乱。

午夜十二时,每一台钟都响起各自的铃声,在这窄小的空间里,不同的铃声持续地反弹着,毫无节拍,亦无规律,把男孩的曲子给淹没,换来的是犹如世界末日般的嘈杂。光是这样也足以让正常人脑袋一阵剧痛,恨不得逃离这儿给自己的双耳一阵清静,可是男孩并没这么做。

他听不到,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双耳很自然地把这些吵杂声给排除在外。

他只想听到一种声音。

既是眼前摆钟的敲响声。

他记得,清楚地记得。

爷爷就是在那时候的这一刻,踏进那无止境的黑暗。

或许,或许只要在正确的时间点,或许只要守住这个时刻……

但当然,没人能够控制时间。除了爷爷,而爷爷却消失了。

时间过了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眼前的摆钟仍然静止不动。

男孩却一直端坐着等待。

‘咔嚓……’

“时大人……要睡了哦。“一名身穿女仆装的年轻女子探头进来,见男孩动也不动地盯着摆钟看,干脆走进来像平时那样打算把他领走。

正要说话,时却先开口了。

“……爷爷,不回来了吗?“

他转向女仆,她下意识地别过头,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神情。

“源亚?”

“抱歉,时大人。我无法给予准确的答复。不过我相信,主公他一定会平安无事。”源亚有些坚定地说到。

听到这句话,时落寞地回望着摆钟。

“爷爷……也不应该……”

“……”源亚低头不语。

“……”

“……源亚。”

源亚抬起头。

“我不想回去。你走吧。”

“可是,时大人!”

“我……相信爷爷。今天是……我的生日。爷爷……会回来陪我。”

源亚愣了愣。

她都忘了今天是时的生日。

不过,与其说是生日,不如说是……

“时大人,我的任务是在主公回来前全程照顾你。若你坚持不回去,请允许我待在你身旁看顾。”

时抿起嘴,决定不再理那固执的女仆。

大概过了一刻,他又转回头。

源亚依然直直地站着。只是她把双眼闭上了,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仿佛像个假人似的。

时也闭上双眼聆听着,房间里多了一声新的滴嗒声。

他知道,那是源亚所发出的。

滴嗒声,他待在这里已经有几年了,熟悉各种各样的滴嗒声。

等待的滴嗒声,比如计时表,计算着逝去的时间。听到这种滴嗒声时,他知道不能待太久,否则会被痛骂一顿。

危险的滴嗒声,比如很久以前爷爷带回来的倒计时器,时间一到就会发生某件事。听到这种滴嗒声,他就能够知道,附近隐藏着危险。

当然,他还知道更多,而属于源亚的滴嗒声,夹杂着等待和担忧。

他张开双眼。

“源亚 。”

源亚听到时呼唤她,马上也张开眼。

“时大人?”

“过来,坐下。”他拍拍身旁的一处空位。源亚就照着他的意思来到他身旁,坐下。

源亚随着时的视线望向摆钟。

果然很大啊。

平日因为很少会来到这里,所以自然不会刻意去注意。如今坐在这,与时同样的角度去看,难免会感到些许的惊叹,心中不禁对时的爷爷多了一份敬意。

要知道,要做出能够影响世界的时钟,可谓不容易。

怀着如此的想法,源亚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曾经度过的那些日子。

那令人怀念的美好日子。

“源亚?”

这句呼唤立刻把源亚拉回现实,她有些心惊地望着时,说:“是……是?时大人?”

“在想什么呢?”

“没,没有。我只是稍微走了神。”

“……那,好吧。这么说你是没听到我刚说的咯?”

“哎?”

“我刚刚说希望你能说点故事,毕竟呆在这里也怪无聊的。”

“可是……时大人也没必要待在这---”

“不行。”

“为什么??”源亚焦急地问道。

“……我相信爷爷。”时把视线转回大摆钟。

源亚知道再这么催促下去也无法让时改变主意,索性站起身。

可她并没打算离开,相反地,她开始整理地上的闹钟,把它们放回架子,并把墙上的时钟挂好。时看到源亚的行为感到些许的疑惑。

“源亚?你在……”

“既然时大人相信主公会回来,那我们就在他回来之前把这里收拾一番,好迎接他。”源亚对着时轻轻一笑。“时大人想听故事,我就一边收拾一边说吧,比较容易记得。”

时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站起身也开始收拾散落的钟表。

“啊,时大人不用---”

“没关系,源亚。”时捡起几个怀表并把它们放进架子上的一盒木箱。“这么多钟也不好收拾,我来帮忙吧。”

源亚见到时难得提起劲来,心中感到欣慰,也没多说什么 。

“那么时大人想听什么故事呢?”

“嗯……”

“猎户的冒险?”

“听过了。”

“仙女的恩赐?”

“听过了。”

“双子的坠落?”

“……不喜欢。”

“我想也是……那,天龙的传说?”

“传说?嗯……我是比较喜欢听传说,不过那一个我听爷爷说过很多次了,他最喜欢那一个。”

“原来主公喜欢啊……那,我来说一个时大人肯定没听过的传说,是主公亲自说给我听的。”源亚灵光一闪,对时说道。

“诶?真的吗?!爷爷不公平!”时不服地说道。

“抱歉时大人,其实我是在骗你的。我是在主公的书房清理时偶然在一本书看到。”

“源亚不要骗人啊!话说回来,是什么故事?”

“我记得是叫做‘星夜的传说‘……请等等,我去把书拿来。”随后,源亚快步跑出去。不久后,只见她满身灰尘地拿了一本厚重的书。

“主公……不会介意吧。”源亚担忧地看着手上的书。

书的外皮以类似牛皮纸的材料覆盖,布满了薄薄一层灰。以红色为主,书的表面刻着几行金色的字,以及一个银色日晷的图案。金红色的粗线系着书皮和纸,并以一条竹制的书脊固定着。书脊也被漆上红色的颜料,其下半部以优雅的文体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不用担心,有我在没问题。这本书是爷爷自己写的吗?还有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啊?”时看着源亚问道。

“主公似乎把书放回书柜了,我在一个比较多灰尘的地方找到的,那里似乎很少有人踏入。”源亚解释。

“唔……就是说是爷爷不希望有人进去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源亚脸刷一下变白。

“没关系,我们看完后就立刻放回去,不会被发现的。况且爷爷也没在这……”时转头看向仍静止的摆钟,叹了口气。

源亚见状,马上转移话题:“那……那么,我们就坐下来看吧,主公亲手写的故事,一定会很好看吧!”

“诶,那这些钟……”

“时大人就别做了,我待会儿能够整理。来,坐在这里。”

时把手上的钟放下,便坐在源亚身旁。

源亚把书翻开,一层灰袭向时的脸,弄得他打了几声喷嚏。

发黄的纸散发出历史的味道,纸上端正的字体迎来时的注意。

“这是……爷爷的字。”

周围的滴嗒声仿佛变得不再明显,时的双眼注视着纸上的每一行文字,耳旁传来源亚清脆的朗诵声。

‘星夜的传说。夜空中被尘封的秘密,星空的历史,黑暗的原初。‘

时发现,开头那最后一段字被加深了。

黑暗的……原初。

“相传两千年前,夜空中诞生了两个生命,其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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