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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极战线,今日无战事

第一章 南极战线,今日无战事

{接下来播报本日的战况。}

{入侵洛伦岛南端的黑迪亚斯军团,在我格里克斯联合防疫部队的精确打击下受到毁灭性打击,撤退。同时我方的克隆人军队则损失轻微。}

位于格里克斯国土战略部大门前的广阔草场,一片祥和的景象让人甚至怀疑这是否是正被异形生物黑迪亚斯逼入生死存亡之际的国家。

明媚的阳光洒在这栋巨大建筑物雪白的外墙上,雕刻着无数西式纹路的建筑物就像是不输于皇家博物馆内的藏品一样的美丽艺术品。

炭素黑的路灯下,年轻貌美的少女们与少年们成对的经过这洋溢着初夏气息的草地,相互热恋中的情侣与带着幼子的父母在此轻松愉悦的漫步着。

坐落在平坦草地正前方的国土战略部大楼的最顶上,是伫立着的象征着和平,和谐的格里克斯五色旗,以及陪伴在代表众多人种和平相处的五色旗身旁的自由之翼雕像。

而在这被无数美好景色包围的笔直的大道上,一位少女却以闷闷不乐的表情向前迈步。

这名身穿格里克斯灰绿**式军服的十六岁少女就如同从黑白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有着会在日光下因为视角的不同而改变颜色的银白色瑰丽长发,其纤细易折的身姿与带有丰富意志的举止无一不显示着少女高贵的出生。

被耀眼的银白色长发所衬托的洁白皮肤与灰色双瞳都让她散发出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高贵感。

这正是自古便统治着格里克斯的贵族的皇家独有的,纯正的希斯特利亚血统的象征。

这位名叫瓦蕾莉娅·米丽洁·希斯特利亚的英联邦机动部队指挥管制官(Handler)即是现格里克斯仅存的三支贵族中的一支,也是现皇家——希斯特利亚家族的末女,也是刚从军校毕业的最年轻且极具才华的新任少校。

「这是什么播报啊!明明连自己的战线都已经快要无法再坚守住了,居然还这么厚颜无耻的欺骗国民。」

因为自己旗下的机动枪兵小队受到近乎全灭的打击而闷闷不乐的瓦蕾莉娅低声抱怨着那位和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播报员的工作。

进入五角大楼造型的巨大国土战略部建筑物内,瓦蕾莉娅立即被扑面而来的丝丝凉气冷却了发热的头脑,但却没有让自己焦躁的心冷却下来。

国土战略部——顾名思义,就是由格里克斯军队特别分离出来,作为对黑迪亚斯作战的指挥本部,是集合全国所有顶尖战略人才,机动护甲开发者,联邦军司令,国家元首,以及黑迪亚斯生态学家的战略要塞。

是足以说成格里克斯心脏的建筑物。

而以此为中心,格里克斯国境边界处,部署着高度达到五十公尺,厚度十五公尺的城墙型超巨型要塞群——所罗门·金米要塞群。

而要塞的外围五十公里内,是无数全自动化的自走机动兵器,智能地雷,以及足以应对高空飞行的特殊带翼种黑迪亚斯的米加粒子炮。

但这并不是格里克斯这小小的半岛国家与黑迪亚斯作战的最前线,而是只知道保护自己的懦弱防线而已,真正的人类与黑迪亚斯战斗的最前线,是在距离原格里克斯边境二百公里的超长战线上进行的守城战。

虽然这里是名义上指挥世界上仅存的国家里最为英勇的士兵作战的国土战略部,但实际上在前线为格里克斯作战的士兵,甚至不是格里克斯境内的国民。

那是最先因为黑迪亚斯的侵蚀而灭亡的国家——阿尔迪亚帝国的难民和战俘,以及……联邦所制造的克隆人士兵。

这里所谓的全国最优秀的士兵也只不过是最初从黑迪亚斯战场上活下来的少许真正亲眼见过黑迪亚斯的侦察兵而已。

他们的所有工作只不过是一些类似上报战况,申请作为自己喝酒纵欲的[战备资金]而已,即使有分析战况的任务下来,他们也不过是草草了事,随便用一些自己擅自想出来的故事应付上级而已。

不如说,这个国土战略部中,真正在担忧着国家存亡与前线士兵的人反而只占绝对少数。

在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事实后,即使和满身酒味的将军擦肩而过也不会感到吃惊了吧。

瓦蕾莉娅看着这些用高性能雷达侦查境外未探明区域而制成的巨大屏幕观看着球赛的士兵们,不禁感到一种深深地绝望感。

「早上好,瓦蕾莉娅,你今天还是这么有干劲啊。」

打断瓦蕾莉娅继续沉浸在自我厌恶的人,是瓦蕾莉娅的同期生——莉莲娜·温格纳巴特。

这位格里克斯第二个贵族,温格纳巴特家族的三女是和瓦蕾莉娅一样毕业于玛格洛亚军校的超优秀军校学员,现在同样成为指挥管制官(Handler)的新晋少校。

不同于瓦蕾莉娅的茶色长发少女,用让人联想到猫的姿势伸了个懒腰,然后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的摆弄着足以被称为艺术品的亮茶色长发。

虽然本人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从她和瓦蕾莉娅的发色一样的银色双眸中却射出危险的光芒。

「早上好莉莲娜,今天还真是早呢,平时你明明都要到大尉快要派亲卫队去把你捕捉过来的时候才会现身,为何今天在太阳刚刚到半空中的时候就来了?」

虽然是同期生,也同样是新晋少校,但这并不代表二人的关系融洽,倒不如说二人的关系属于处处较劲的状态会比较好。

所以在早上刚见面的时候就相互攻击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当然是听说你的小队需要重新编制,你也需要重新分配才来的呀。你也真的不容易,带着那样的小队还能撑住两个月,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我的666(Best Number)小队,会被全灭也是无可奈何的。」

听到对方直接指出自己的痛处,瓦蕾莉娅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是默默的咬紧了娇柔的双唇,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回应那个像是在和自己炫耀一样的少女。

「他们的战绩如何并不是我在意的,在那样炼狱般的战场上能够存活已经是他们的胜利了,既然他们遭到埋伏而被全灭,那么我就更应该去分析黑迪亚斯的作战规律以及制定更加严谨的作战计划,让我的下一支队伍不会再有相同的遭遇而失去性命了。」

没错,自己是真心祈祷他们能在和黑迪亚斯作战的炼狱战场上活下来的。

「呦,说的不错嘛,不过你的每一支队伍不都是因为你的相同的借口而全灭了吗?我的队伍到现在只损失了一个人哦,看来你还需要加油啊,那么就拜拜啦,希望你和新的战队合作愉快啊。」

留下让人不快的结尾,莉莲娜与瓦蕾莉娅擦肩而过。

抱着相当不怎么愉快的心情,瓦蕾莉娅来到了自己身为指挥管制官的上司的办公室。

{在优秀的指挥管制官的带领下,通过对联合防疫部队作战士兵的指挥进行战斗,不仅稳固的守护了格里克斯的防线,同时还为我格里克斯联邦共和国的未来扩张奠定了坚实的作战经验基础,使我军优秀的作战人员不必投入险象环生的黑迪亚斯战场,如此人道且先进的战斗体系必将使我格里克斯成为最繁荣,最先完成复兴的世界第一大国。愿联邦的战士武运昌隆,击败罪恶的黑迪亚斯,取得最终的胜利吧。格里克斯万岁,荣光永远照耀五色旗!}

异常清晰的电音在静谧的会客室内飘荡着,而瓦蕾莉娅也正因为这种完全就是欺骗国民的播报内容和这里沉重的空气而感到心情抑郁。

[变更担当部队...吗?]

以沉稳的暗金色为主基调的师团长办公室,面对靠在奢华的古董办公椅上的师团长卡鲁俢兹中将的通告,瓦蕾莉娅的表情有如翻书一样,先由沉闷变为了惊异,再变成对这项决定的不解。

实际上,伴随着前线士兵的不断死亡,即使是数量多达百人的战斗中队也经常会出现在战区内全灭的惨烈状况,所以在这些战斗小队或是战斗中队经受到需要重整的重创后,他们的上司——指挥管制官便也会随之而调动,这本应该是常有之事。

而这种事对于瓦蕾莉娅来说,是自己有所经历,但是往后也不打算经历的事,所以她即使无法对这项决定作出什么异议,但是她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

[交给我...没问题吗?已经有过三个小队在我的手下全灭了喔,如果还要让我担任指挥管制官的话......不会对我国的战线有所影响吗?]

三个战斗小队,意即六十五人已经在同一个指挥管制官的指挥下丧命于同样的战场。

虽然并不是自己有意害他们战死,他们的战死却和自己有着无法脱离的关系,就算对于他们的死没有任何实感,但他们确实已经成为了连尸骸都已经无法找回的战死者了。

[哈,容我说句实话,到现在为止,除了莉莲娜少校以外,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一个指挥管制官能连续三个月指挥同一支队伍呢,即使是今天,我也安排了超过五人的担当部队的变更,这五个人里大部分都是变更部队次数达到两位数的人呢,所以你不必要感到愧疚。]

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中将居然会因为自己的顾虑而露出笑容,瓦蕾莉娅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无趣。

黑迪亚斯。

不知是何人为这些异界生物所取的名字对于一位军士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沉重。

既是聚集了生物进化史中几乎所有优点的生物,又是拥有让人绝望的繁殖力与生命力的集群性物种。其超过一切陆地动物乃至海底生物的高强度身体架构和夸张的环境适应力是人类最为头疼的地方,倘若只是在数量上占有优势,那么只需要用战略级武器打击就可以粉碎对方的进攻,但若个体强度太高,那么就只能靠想尽一切办法来提高己方士兵的作战能力才能应对,然而很明显,即使是十个全副武装的联合防疫部队士兵也才能对付一个黑迪亚斯,那么想要和这样拥有绝对力量的物种战斗并且获得胜利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和被欺骗的国民不同,瓦蕾莉娅实际上非常清楚位于战争前线的士兵们与黑迪亚斯的战斗的损耗有多大。

战斗力劣势明显的人类每次战斗都会出现数千名的战死者,还有无数损毁的阵地炮,自走火炮,六足战车以及难以计数的武装直升机,运输机和攻击机。只有位于万米高空轰炸地面的通温层轰炸机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被黑迪亚斯的长矛弹击坠。

如果不是战争伊始补充的大量人口和联邦倾举国之力研发的克隆人士兵技术的话,格里克斯联邦共和国内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多少人口了吧。

卡鲁俢兹中将放松了神情,但其脸上的伤痕,锐利的胡须与宽阔的肩膀依旧诉说着这位自黑迪亚斯战争开始便一直统领格里克斯军队的中将的威严。

[你之前一直是在西线战场吧,那里的情况在你看来怎么样?]

带有试探性意味的话语让瓦蕾莉娅在一瞬间内陷入沉默,但又随即回答。

[虽然我并不清楚其他战区的具体情况,但是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说因为地形的优势所以防守压力应该不如东线战场,而且就战场的激烈程度来说,应该远不如格里克斯南端的洛伦群岛战区激烈。毕竟西线的防线是建立在极高的海涯和洛林山脉上,对于防守部队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所以我想在几个战区里应该算是比较轻松的吧。]

[没错,看来率先从玛格洛亚毕业确实名不虚传,那么既然你清楚现在我国的战况,接下来的话也就很好说了。]

瓦蕾莉娅闻言,雪白的脸上开始出现灰暗的阴霾。

这恐怕是代表着自己需要立即就认什么精锐部队的指挥管制官或是担当某个重要据点的指挥官吧,不管哪一个都是对于新晋的自己不那么友好的任务。

[你知道我们最重点防守的是面向平原的东线战场对吧,即使每年能生产出数百万的克隆人,也没办法分配到各个战线,只能以五比二比二比一的分配比例把军队分配到这以东部为首的战线上,那么你知道为何战况激烈的南线战区只能分配到一成的军队吗?]

对南部战区的战况略有耳闻的瓦蕾莉娅闻言不禁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南线战场并不是黑迪亚斯大举进攻的重要防御线,不会受到东线那般数以百万计的黑迪亚斯自平原上浩浩荡荡的进攻格里克斯,但那并不代表洛伦群岛的战斗就是相对轻松的事情。

因为温带群岛的独特气候及地形,就算是身穿可以将人类身体机能放大五倍的机动护甲的联合防疫部队士兵,也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陷入行动不能的境地,落得要不变成黑迪亚斯的活靶子,要不被困在泥潭或是峡谷里,完全被恶劣的自然环境害死的二选一境地。

相反,拥有十六条触手,以及那宛如章鱼形状的藤蔓身体却可以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行动自如,而且还会因为复杂的地形而导致黑迪亚斯的行为模式不再只是单一的直线冲锋,变成难以预测且难以迎击的不规则前进方式也让在那里的士兵倍感头疼,所以在那里的战斗,完全是将自己置身于人类处于劣势的炼狱战场。

对于这样理应损失不亚于东线战场的战区,为何只能获得一成的兵力补充,。这个问题对于瓦蕾莉娅来说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

[是因为那片战区,有一个让我们出乎意料的士兵。]

一个出乎意料的士兵。

一个?

[请恕我直言,您真的确定是一个士兵吗?]

瓦蕾莉娅非常确定这是没有救世英雄与魔法的时代,要单以一个士兵支撑起长达四百公里的战线这种事情......可能吗?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九个人吧。]

听到瓦蕾莉娅的质疑,卡鲁俢兹中将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露出平时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歪着头的模样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做出更正。

[对于一条战线来说一个人还是九个人都没有区别...吧?]

卡鲁俢兹听到后虽然一时语塞,但他随后又继续以从容不迫的口气答道。

[所以才说是出乎意料的吧,那个战斗小队,好像叫”利剑”还是”矛头(Spearhead)”来着吧,是一个规模偏小的战斗小队,原先应该是有十三人来着,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接收新的队员,所以人数就在一直减少,但是到现在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人员伤亡了,自从他们的第二次战斗开始,很奇怪吧。]

像是在等待瓦蕾莉娅的反应一样,卡鲁俢兹顿了顿。

[但是他们之所以没有继续出现伤亡,是因为小队的整体契合度高到让人恐怖啊,据说看过他们战斗的话会产生一种九个人被同一个意识所控制的错觉呐,很稀奇是不是。可这也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最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应该是那个被冠有{战场上的野狗}这个名号的小队队长。]

听到这样的名号,让瓦蕾莉娅反射性的向后退去一步。

这是什么代号啊,虽然也是有听过例如{送葬者},{无头死神},还有{地狱犬}这样有些让人感到带有一丝幼稚气息的代号,但那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者为他们的敬意所取的名号,是他们作为强者的证明。

但是这个{战场上的野狗}。

怎么听都不像是源于对强者的敬意而起的代号吧?

[因为......这个士兵每一次都能在会威胁到整条战线的威胁出现后及时的出现在现场,然后就像是能预测到敌人的进攻一样完美的化解危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可不是我在编故事喔,这都是多次受到他支援的战队长们向我汇报的。]

瓦蕾莉娅看向卡鲁俢兹中将递给自己的全息地图。

的确如他所说,那名拥有野狗称号的士兵总能出现在巨大威胁出现的地点,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

特牛岛北部,激光级黑迪亚斯,登陆时间19:00.

特牛岛北部,士兵K6821迎击,战斗时间19:01.

东立岛东部,母舰级黑迪亚斯,登陆时间03:24.

东立岛东部,士兵K6821迎击,战斗时间03:24.

特地为研究这名士兵的动向的全息地图上,布满了巨大的猩红威胁光点以及代表着士兵的小小白色光斑。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的瓦蕾莉娅便已经因为数不清的光点与光斑而感到畏惧,恐怕真正的战场上他们所要面对的情况是更加严峻的吧。

这名士兵......是如何每次都能精准的出现在这连卡珊德拉的预言都不及的威胁地点,然后完美化解危机的?

[不过就像你说的,对于一整条战线来说一个人还是九个人确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个士兵,却可以给其他战区的指挥部警告,连自己见都没有见到过的战区的情报都能知道,虽然让人费解,但我们也确实是靠着他的这份能力才维持住整个南部战线的。]

卡鲁修兹双手交握,也难得的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像是沉思般沉默了一会,然后再度抬起头。

[所以,我决定把这支部队交给你,采用现在只有王牌机师才能参与的战斗体系交由你管理。]

[共享同调吗?可是...把这样的稀缺人才交给我处理,您真的觉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吗?]

共享同调,能够共享彼此的话语以及各自所听到的声音看到的影像甚至是各自的感受与心情的知觉共享,是将容易受距离,天气,地形以及电磁干扰的无线电通讯变为历史的,划时代的通讯手段。

虽然并非对于中将决定让自己和他人进行共享同调而感到不满,但是瓦蕾莉娅对于中将的决定确是疑惑大于不满 。

而且中将的言下之意应该是让自己借由共享同调来好好监视这个不可思议的士兵那奇妙的秘密吧。理解到这点后,瓦蕾莉娅便不再对自己身为少校却要和二等兵进行共享同调而感到排斥了。

但仍然有些无法释怀的感觉。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派上校以上的军官才能担任这种专属指挥管制官的任务吗,为什么会让我这个新晋少校担任这种职务,而且还是在士兵是这样的稀有战斗力的情况下。] [这个吗......应该说除了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卡鲁修兹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撇开目光。

[因为对方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级的士兵,而且他一直拒绝和任何高阶军官进行共享同调,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让年龄相近的你们组成战队,正好可以用作为你的宣传材料。]

看到随时都在想着提高自身影响力的卡鲁修兹中将,亦或是说自己的叔父那种完全无法读懂其内含的笑容,瓦蕾莉娅便只剩下叹息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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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维特,签个名吧,这东西。]

百无聊赖的讴歌着废物的真谛,同时又像一个死人一样仰面躺在狭小坚硬的床上的路维特抬起头,看了看从上铺传下来的签单。

[本人路维特·杰佛伦承认,于大陆历一九五年内,所有的酒品与香烟丢失盗窃均由本人所为。]

用毫无感情的无机质声音读出了签单上简洁明了的一行字。

[为什么又是我,我不是昨天才帮你们签过名的吗。]

看到从狭小的二层式双人床上探出头的同伴瑞克的双眼正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路维特便感觉到一种像是被评估了美味等级的食材一样,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以挥去的粘稠感。

瑞克是比自己早三年入伍的,第一批对抗黑迪亚斯的人类士兵他的身体比自己多去掉了三年份的赘肉,也因此多了三年份的钢铁一样的肌肉,如果除去他那种轻浮的生活态度应该就算一个足以登上健美杂志封面的型男了吧。

只不过这个健壮到足以用一只手就把路维特当做铅球抛出去的强壮机动护甲兵却是个大脑里五成是肌肉,四成是水,一成是女人的让人遗憾的家伙。

[因为你这个家伙到现在都没死啊,这种东西只有在当天签署过后的三十个小时内有效,我们明天还要出击吧,现在来看正好不到二十个小时,你要是签了的话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用到了。]

听到他这么说,路维特倒是有想起来,这里确实有这么个传统。

联合防疫部队的基地内部,是有供应烟酒的军士商店的,而且这样的商店非常受到前线士兵的欢迎,大概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士兵全部都是脑袋里只有子弹与香烟的笨大叔的原因吧。

而在每次出击之前,也总会有大批的士兵会发挥自己从军以来完美学来的潜入技巧偷偷溜进商店里偷酒出来喝,当然也不止偷酒这种事,香烟雪茄也会一并偷出来,甚至是有些士兵拜托店主偷偷带进来的违禁品——色情杂志同样都会偷出来。

这种为出击前助兴的传统一直是军队上司头疼的根源,就算惩罚士兵,警告商店也没办法杜绝。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次喝酒了,如果现在不喝,下次就铁定没机会喝了。

每个人都抱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这些酒量大到会让酒商想哭的士兵们便会不顾一切的想尽办法偷出优质的酒。

反正不管怎么喝,出击前注射的药物和肾上腺素也会强制让自己清醒,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出现喝醉酒而无法战斗的情况。

而且对于物资的减少,一般都只有出击返回基地后才会发现,虽然偷窃行为如果被发现,就会转交惩戒委员会处理,依据情节的严重还会上军事法庭的样子,不过托了只有在战后才会检查物资的福,只要把偷窃行为全部推到战斗中的死人身上就完全没问题了。

毕竟留下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的话也就没办法再认定其他犯人了,而且也不需要去想破脑袋如何处置犯人了——反正都已经变成肉块死在战场上了。

基于这项传统,店家就算知道每次出击前都会有大批比老鼠还要执着的士兵前来偷酒,他们也还是会刻意把好酒摆放在容易拿走的位置供士兵们享用。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在出击前敞开店门让士兵们享用呢?

当路维特对着递给自己笔记本的老年店主抛出这个问题后得到的却是爽朗的笑颜。

[因为让士兵们自己来偷酒也是一种传统啊。]

虽然不是完全能够理解士兵们想要喝酒的心情,但是一想到他们连把责任全部都能推到死人身上还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路维特将视线转移,看到了惨白的粉笔留在这以暗色调为主的宿舍内的字。

「距退役还有一百二十九天」

惨白到让人联想起白骨的文字是这里的上一任军曹留下的倒计时,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生存过的证明。

现在算来,这留在快要因为老旧而脱落的钢板上的倒计时,正确的数字应该是一百天,或许是九十九天,路维特已经无法记清了。

毕竟在军曹战死的那一天路维特就已经经历了三百次,这之后的两次出击作战中也度过了一百五十八次和两百七十九次,对于路维特来说,这已经是超过一年的时间了,根本完全无法记起这个倒计时的正确时间了。

「路维特,快点签啦,马上我们就要去偷酒了,少了你的这份可不行,因为这次全队都押你会死。所以没有准备其他的签单。」

听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发言,路维特面色不堪的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上方像鬼一样头朝下的瑞克。

「不要,既然你们都这么乱来的话我绝对不会死的,一定要让你们都上军事法庭才行。」

装作生气的路维特迅速撇开已经和〔可爱〕这个词无缘的脸,然后穿戴好四级作战装备,逃跑似的离开了闷热的宿舍。

走出因为热带海岛的湿气而生锈的铁门,路维特来到灿烂到只能用明媚形容的阳光下,悠闲的朝机动护甲的整备间走去。

在以海岛为背景的日光下,路维特那瘦小的身姿与深灰色的浓厚头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黑白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与这个充满巨汗与高大机动护甲的格里克斯南极基地格格不入。

对于十六岁的少年兵来说,微微超过同龄人平均身高的体格与修长的四肢让人看不出这是个已经经历过无数场恶战的老兵,尽管已经参军两年,肌肉的锻炼效果已经明显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但和充满了基地的成年士兵来说,少年还是显得那么羸弱。

与可爱完全脱离了关系的脸却因为意外的小巧精致而被这里的士兵不怀好意的称为公主,虽然看起来并非女性化也并非中性的脸为何会被人称为公主也的确让路维特感觉莫名其妙。

从侧面看,整个人宛如刀锋一样的锐利感即使隔着铁绿色的军服也能强烈的释放出来。

只可惜本人的表情却是一副窝囊的嘴脸。

用无数临时找来的钢筋铁骨所搭成的机动护甲整备间,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基地内的工厂因为过多的待修理机动护甲而腾不出地方才在机库边的空地上应急组装的。

姑且算是个有屋顶的地方吧。

但是这个四面空洞的地方回声效果确实异样的好,刚一踏入蓝色顶棚洒下的阴影区域,机器全力运转的轰鸣声与整备工人的怒吼声就已经快要震破了路维特的耳膜。

在整备间的另一侧,还有同样借用这阴影而躲避阳光的士兵进行着奇怪的篮球对抗赛的身影。在视线不及之处,还能不时的飘来古典小提琴的乐声。

虽然很在意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连尘土飞扬都无法提现其混乱程度的整备间中演奏小提琴,但是路维特并不想去打扰别人现在难得的好心情,于是他便继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这里虽然是对抗黑迪亚斯的最前线基地,是个即使会在下一秒被夷为平地也不奇怪的地方,但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士兵们也确实在享受着自己的人生。

对于活着退役已经不抱多大希望的士兵们自然也非常清楚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同家人相聚,也无法再回到家乡,所以他们干脆就把这里当做自己世界的全部,花光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过着自己希望的时间。

「路维特!你这个家伙!」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与不逊于炮火般的怒吼,一个身材高大到让人无法相信本人已经是超过六十岁的老人气势汹汹的朝路维特冲来。

同在一个整备间的其他士兵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多都像被驱赶的蟑螂一样逃离现场,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用着讥笑的眼神观望着这边的场景。

至于被斥责的路维特本人,则只是静静的等待声音主人的到来。

「路维特你这家伙!又把机动护甲的平衡抑制器搞坏了!而且这次还是连带记忆晶体一起碎成渣了!你这家伙!」

面对已经生气到说不出话的临时整备间中最为年长的技师——兰迪奥顿·诺顿,路维特只是以平淡的口气回答。

「抱歉,不过我早就提醒你别每次都帮我装平衡抑制器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面对一个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两鬓白发,同时在宽大的面颊左边还有一道巨大旧伤痕的老人,想必无论是谁都会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吧。

若是这个维修技术堪称全洛伦群岛中最强的〔神之右手〕的话,也许大部分的士兵表情会更加悲壮一点吧。

「什么不要平衡抑制器!你这个小鬼瘦的和牙签一样还不要平衡抑制器?你想在作战的时候被自己的动作扭断脊椎吗!」

像是有些难以忍耐扑鼻而来的机油味,路维特稍稍从这个身穿黄色连体维修服的兰迪奥顿身边退开半步。

「那种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没有用,但是记忆晶体还是必要的,所以麻烦你把我的平衡抑制器拆下来,然后换一个新的记忆晶体就好了。」

无视于对方那〔不听话就把你碾成渣〕的气势,路维特只是淡淡的提出对于自己的机动护甲的维修要求。

「混账!老子才不会把平衡抑制器卸下来呢!要是你这个家伙在战场上扭断了骨头,这个基地就没人支撑了!」

「不要,平衡抑制器实在是太重了,会影响我的动作的。」

「狗屁!没有那东西你连一步都走不了!」

「唉,好啦好啦,你要装就装吧,反正到时候我也会关掉的,真是希望你不要老这么做无用功啊。」

「我打飞你这个小鬼哦!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看到连现役正规军都会感到害怕的兰迪奥顿丢下这句狠话,在场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不过迟了几秒才发现躁动原因的路维特听到了从未在南极基地里听到过的声音。

「哈哈,他喜欢这样的话那不是很好吗,就按照他说的做怎么样?诺顿?」

居然还有能够如此亲切的直呼这可以把高中生都吓哭的兰迪奥顿的姓名的人。

这是路维特对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

但是当他将视线转回自己的身后时,一副异样的光景让他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军衔……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

三星之上还有一个双头鹰的标志。

如果自己的记忆无误,那么这个军衔应该是……

「中将!」

代替后知后觉的路维特惊叫的,是兰迪奥顿,从他那种强忍惊讶却又想要放声大笑的表情来看,他应该认识眼前的人。

「别来无恙啊,其实你都已经可以退役了,不需要再待在这种前线基地,回到家乡安度晚年了,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天天和这些机器人待在一起啊诺顿。」

在前线绝对不会出现的〈伟大〉的中将出现在这无论是日晒还是空气都无法与这位伟大人物相配的基地中。

应该……不是来视察的吧?

「因为我还想为人类做出贡献啊!要是你批准,我现在都还可以穿机动护甲去打仗!」

用喷火龙一样的气势对着中将说出这种足以让周围的士兵都胆战心惊的话,兰迪奥顿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我倒是想问呢,卡鲁修兹,你怎么会到这种和坟场一样的地方来?」

直到这个时候,路维特才发现,来到这个与杂货铺无异的临时整备间的,不止有卡鲁修兹中将一人。

还有一位与这种污浊环境更加格格不入的少女。

在这种被油渍与臭汗淹没,粉尘与烟灰纷飞的地方,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亭亭玉立的莲花,纯洁且傲然立于周围的臭大叔之中。

然后……

四目相交了!

「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专程来见这个士兵的,你的名字叫做路维特·杰佛伦,军阶是最低的二等兵,没有错吧。」

不知为何感觉像是强调了〈最低〉与〈二等兵〉的中将突然把话题抛给了正因为与少女处于四目相交而略显动摇的路维特。

「是,我就是路维特·杰佛伦二等兵。」

同样强调了一下二等兵的路维特以不紧不慢的动作向对方行了一礼,虽然对方是我军中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方才不会对自己这个和电动游戏中的NPC一样的步兵太过在意吧。

那么自己就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理由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这次带来的下属,玛格洛亚毕业的新晋少校,瓦蕾莉娅·米丽洁·希斯特利亚,她是我这次前来南极基地的助手。」

助手?

是这个中年的大叔带来的情妇一类的人吗?还是说真的是中将的助手呢?

就在脑中思考着这些失礼的问题的时候,路维特突然想起一件事——

希斯特利亚,格里克斯皇家的人吗?

这种伟大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已经是路维特今天考虑最多的问题了。

虽然对于眼前的少女自己没有什么实感,但是从那高挑纤细的身材与纯白的亮银色长发来看,至少对方是个活在生活环境相当优越的地方的深闺大小姐吧。

而从对方修长的四肢与高雅的动作举止来看,她也确实是一位有着良好出生的贵族吧。路维特便产生了一种〔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想法。

总觉得好像见过她。

不过太过久远的记忆对于现在的路维特来说已经无处可寻了,即便是两年前入伍时的场景,路维特也只能依稀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了。

「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已经得到了这里的少佐的许可,可以使用基地里的战时会议室了,我们去那里再说吧。」

完全不给路维特任何思考的余地,这位曾数度出现在军队的宣传影像中的中将便已经将路维特带到了全基地中最好的房间里。

原本抱着好奇且侥幸的心态来到这个被三层隔音金属封闭的会议室后,现在便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胃痛。

「怎么又是共享同调……」

听完中将那简短有力的说明,而且是站着听完的路维特露出一副难堪的表情。

「因为鉴于你在南部战线的卓越表现,所以我们决定把你纳入我们的王牌机师的战斗体系中,那么就自然需要你和你的专属指挥管制官进行共享同调,虽然专门为你打造的GENEZ装甲还没办法立刻就投入实战,不过你的专属指挥管制官倒是可以立即上线。」

兀自抛出这段话的卡鲁修兹中将在此时示意了一下一直位于他身后的少女。

因为之前一直处于这个结构类似机场的指挥塔一样的倒棱台式宽大会议室中,加上所有的窗户都被外面的防爆超錵合金板所封闭的缘故,路维特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并没有怎么在意这跟在中将身后的少女。

「这位是希斯特利亚少校,刚才也介绍过了,不过她这次前来的目的实际上并不是我的助手,而是作为你的指挥管制官来与你进行共享同调的测试连接。」

「我拒绝。」

毫不犹豫的,也毫不畏惧的,路维特立刻就驳回了中将的提议。

「喔,很坚定啊,杰佛伦二等兵,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会想要一直坚持拒绝成为我们的王牌机师呢?」

虽然早就料想到,被这么询问的一天总会到来,但是路维特并没有想到这一天,自己必须得解释的对象居然是指挥人类四条战线的男人。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了不是吗!

「中将大人,您是个会在意别人生死的人吗?」

路维特质问的语气让卡鲁修兹身后的少女稍稍紧缩了眉头,但是她并未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路维特的右臂。

反倒是作为被质问的对象,身着整洁的格里克斯军官服的卡鲁修兹眯起双眼,散发出刚才不具有的压迫感。

「这要视你的回答而定。」

这个回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吧,毕竟太过在意别人的生死的话也是没办法指挥固守四条战线的吧。

但是路维特还是有稍稍的被这种威慑力所动摇。

「那么您相信世界上会有让人求死不能的痛苦吗?」

「你是说你会给你的指挥管制官带来这样的痛苦吗?」

「是的,我相信,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那么这位高贵的希斯特利亚少校一定会体会到那种和死亡无异的痛苦的。」

若是再过深究,就一定会触及路维特禁忌问题的核心,到时候该如何回答?

想到这里,路维特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杰佛伦二等兵,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听一听你的理由而已,至于你那种不明不白的回答,我觉得我完全没有相信的必要,而且请你不要小看了这位玛格洛亚最优秀的学员的觉悟,我相信她可以克服一切痛苦,为人类的胜利而战斗的。」

卡鲁修兹完美的结束了话题。

但是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路维特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自己必须得接受共享同调的要求,即使自己的秘密有可能会被泄露,但是也无法违抗,至少对于没有以死抗命这个选项的自己来说,他无法拒绝。

「路维特……可以让我和你握一下手吗?」

看到对话有了一个段落的瓦蕾莉娅走到路维特的面前,用像是确信了什么的眼神看着路维特。

「不胜惶恐……希斯特利亚少校。」

一心沉溺于该如何回避这个来自于中将的绝对命令的路维特完全没有在意这个皇女直呼自己的名字的问题,也没有在意对方邀请自己握手的理由便已做出回应。

但是当路维特伸出右手时才发现,对方朝自己举起的是左手。

面对着纤细白皙的玉手,路维特突然动摇了,莫非对方是知道自己的〈那个〉才邀请自己握手的?

额头上浮现了冷汗的路维特动作僵硬的伸出左手,慢慢的,像是对待精致玻璃艺术品的一般,握住了那只带有冰凉体温的手。

「希斯……」

话语还未出口,就在路维特那只被白骨色的劣质绷带紧紧包裹住的左手和瓦蕾莉娅那与战场上的士兵完全不搭配的紧致的手接触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便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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