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的纷争总算结束…写到这里就行了吧。」
八平方大小的房间里,咔咔咔的打字声不绝于耳,贴着米老鼠壁纸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台电脑,以及一个壁挂式的大书架。
书架上摆着的书清一色都是轻小说,或是一些与历史有关的书籍。
其中更不乏一些轻小说业界的名作,诸如狼与辛香料,勇者的师傅大人,或是零之使魔等等。
在连灯也不开的环境里,有一名青年坐在了狭隘的空间中,面对着明亮的荧幕,重复着他那早已变得索然无味的打字工作。
在一个又一个的文档里,记载着一部又一部被他亲手废弃或是不采纳的轻小说,有侦探的解谜故事,也有龙少女隐藏身份活在人间的故事。
无一不是由青年所亲手撰写,亦无一不是对外发表过的作品。
整整十五部的小说作品,青年将过去六年时间全数投入在创作的路上,假如他还能保持着数年前那个单纯的自己,单纯地为了写自己想写的故事而写,恐怕此刻的他也不至于不断地挠着头发,满脸愁容地构思着下一个可以卖的题材。
就连此刻的他,也早已不是为了能够卖出自己的书本,或是在网络大红大紫而继续编写着这些故事。
失去了灵感的青年,就连让编辑再看自己一眼也办不到。
既成不了孤高的太宰,也当不成热销的川原砾。
倘若是曾经如同烟火爆发般灿烂过的话,至少青年还能彻底地死心,但就连烟火的余霞都说不上,青年的才能在爆发以前就早已消亡殆尽。
连流行都未曾有产生过,他连过气也说不上。
依靠着一份每周三四次的餐饮业兼职度日,其余时间既不去寻找正职工作,也不去为了升学做准备。
从日校转到职校再转到夜校,青年不断地缩减着其他活动的时间,只为了能在写作上倾上更多的心血。
然而从高二辍学至今两年,却一点成就也没有,毫无疑问他的人生已经失败了不少。
不断地追逐着渺茫的可能性,结果自己身边的人,本应能够紧握的事物,都逐渐地离他而去。
也该是时候去报读先修班,拼死找个不算知名的三流大学弄个文凭了吧…青年在残破的电脑椅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这样想着。
丝毫不为了未来的不确定性而感到担忧,最坏的打算是不为谁添麻烦地孤独死去,青年的从思想到外观,都被他自己贴上了人生败者组的标签。
不去作出改变,也不寻求其他可能性,由此至终地贯彻着「过一天,是一天」的生活方针。
假如自己所期待的巧合没有发生,青年总有一日会走向他为自己定好的穷途末路。
熟悉的英文歌响起,那是青年的手机铃声。
在歌词唱到第三句的Now in
the morning I sleep alone时,他才总算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接听了电话。
「喂?」
没有查看来电显示习惯的青年轻声地喂了一下,而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见自己得到了回应,便掠过了招呼,直接开始切入了正题说:
「十六,这个周末有空吗?能回家里一趟吗?」
「什么事?」
听到另一头那熟悉地称呼自己为十六的人似乎有些匆忙,于是被唤作十六的青年反问了回去。
「你的妹妹今天已经高中毕业了,想让你回家和她一起拍张迟来的毕业照,所以才问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回来,你的意思如何?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吗?」
电话的另一头,是独力抚养了他们两兄妹成长的父亲,那成熟而又宏厚的声线辨识度相当高,使十六一下子便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离家两年,以前那个总是咧着嗓子大喊大叫,充满了朝气的父亲,此刻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憔悴沧桑,又好像带有那么一点的欣慰和不舍。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
十六左手扶着耳边的手机,右手移动滑鼠,将滑鼠移到了右下角查看时间。
他又抬头看向了时常紧闭着的窗户,透过百叶窗叶片间的缝隙看往了窗外的景色。
「嗯,我会回来的。」
他凝视着窗外那已经结出了不知名果实的树枝,轻声地回答了刚才的提问。
「是这样啊,太好了,回来时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吃顿饭吧。」
十六的父亲在电话里的声线似乎有些哽咽,引得他也不自觉地轻轻抽动了一下鼻翼,然后回答道:
「我会替她准备好毕业礼物再回来的,帮我转告她一声吧,就这样了,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惯例一样寒暄了一下以后,通话被他父亲那头率先挂断了。
彻底拉开了百叶窗,让外面的阳光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透亮以后,十六将头探出了窗户,看向不远处的中学,好像也正洋溢着毕业季独有的离别和伤感气氛。
他看着操场上相互拥抱道别,或是在别人的衬衫上签字的学生们,也不禁在心里想起,假如自己没有辍学的话,也许他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正抱着某名和自己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放声大哭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的脸上挂着一副勉强挤出的笑容,一边拉开了房门,往在租屋处客厅角落的厕所走去。
虽然客厅并不宽广,但他在掠过租屋时就附带的饭桌旁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张桌面,恍惚在渴求着,希望有谁能和自己共用这张饭桌一样。
他在亮着灯的厕所镜柜前,仔细地打量起自己那血色苍白,而且有着厚重黑眼圈的憔悴面容。
十六不想他的家人看见自己这幅颓废的模样,与是盘算着,现在是周三,至少在周末以前就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糟糕。
他又回到了房间,通过手机的网上银行确认自己的可用资产和钱包里剩下的钱,看起来还是足以让他为自己置办一身行头的。
打定了主意以后,他便将自己刚才完成了编辑的word文档寄送到了一个不太陌生的邮箱,接着套上了随意地摊在床上弄得满是皱褶的衬衫,换上牛仔裤和球鞋,顺手拨了拨自己那头没有任何特点的茶发,走出了自己家的门口。
也许是因为没有排班而两天没有出门的关系,十六才刚离开家中没有多远,便因为正午阳光暴晒的关系,令他的脑袋里忽然产生了晕眩恶心的感觉。
十六为了不给后面的人添麻烦而减缓了步速,像个年迈的老人般慢速走在了行人道的里侧。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他周遭的景色顿时由原本的学生上学路,变成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闹区,他看着四周卿卿我我的情侣,以及打扮时尚,穿着流行服饰的人们,顿时心中涌上了一种如同土包子出城一样的挫败感。
十六不敢让视线与任何人相交接超过三秒,更不敢直视任何人,他只好将目光放在了周遭那些摆放着形形色色货品的橱窗,但耳朵仍不住地捕捉到情侣们的甜言蜜语。
他放空聆听着那些其中不乏才刚刚毕业,解除了恋爱限制的毕业生情侣们。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开始为自己的妹妹感到担忧。
他在内心念叨着,自己那个被父亲当作掌上明珠般呵护的妹妹,可千万不要被什么坏男人给骗走才好。
在他依然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在一座叫做「Kingdom」的百货公司门前站住了。
「假如是为了她的毕业礼物的话,稍微多花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十六对自己这样说道,一边迈起了步伐,走进了百货公司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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