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呼啸的风声突然变大,伴随着金属铿锵的碰撞声,以及指挥广播冷静的女声。
“胚胎舱外层装甲打开,胚胎液化开始。离冲击还有三十秒”
突然,克里斯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物:天空被朝霞映照得一片血红,云朵仿佛火焰在天际熊熊燃烧,而大地仍是一片死寂的黑。
“离冲击还有二十秒。”
他记得棺材的构造:外层是碳纤维加固的装甲外壳,而内层是有机材料构成的人工细胞膜,只允许水,代谢废物和液化胚胎通过。
透过半透明的细胞膜,眼前的景色随着胚胎液化的进行,变得逐渐模糊。他看到黏稠的乳白色液体在膜外流动,慢慢凝固,一层层堆积,颜色逐渐沉淀。
“离冲击还有十秒。”
他突然明白了那凝成的令人战栗的形状预示着什么,一股寒气丛脊髓一直传到脑中。
那是巨大的器官和组织。红色的肌肉之中,苍白的骨头如同大地上的山脉,其中隐隐露出骨髓的粉红。神经,肌腱和血管宛如奔腾的河流,镶嵌在红色的大地上。视线逐渐被遮挡,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巨人的胸膛之中。他听到了巨大心脏的跳动,沉重而有力。随着胸膛渐渐闭合,朝霞的余辉无法映入他的瞳孔,他的眼前重又一片漆黑。向上看去,青紫色的纤维包裹着苍白的脊髓,旷阔的肉质内层,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脓包状凸起,每个凸起都连接着一根细细的神经。
“亚神发育完成,意识传输完成,身体允许操纵。离冲击还有五秒。”
他眨了眨眼,瞬间,世界又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向下看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亚神身体下方,大地正在飞快地向他靠近。他猛地弯曲膝盖,将身体蜷成球形,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
“距冲击还有0秒,成功落地。”
克里斯双腿一阵剧痛,他听到骨头破碎、折断的声音,肌肉在落地的冲击中痛苦地颤动,脚底在滑行中不断磨擦,痛感光谱一度降到了绿色。他弯曲膝盖,压低重心,在布满黑色灰尘的大地上,划下几百米的痕迹。
“落地角度四十八点七二度,着陆滑行距离三百三十七米。”
滑行终于停止,身体的疼痛在慢慢消退。他直起身体,向下看去,亚神的身体就在他的眼前。
一瞬间,他竟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但眼前闪烁的光影与颜色,告诉他,他在亚神身体里,他就是亚神。他的思想,熔铸在植入亚神身体人工神经中,控制着那庞大的肉体。
立体模型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亚神的全貌。那巨大的人形上,修长的四肢在空中伸展,洁白的、陶瓷般的皮肤反射着朝霞的余辉。六只蓝色的眼球,排成两列,在脸上对称排列。但除了眼睛,脸上空无一物。亚神全身光滑无比,浑然天成,无论是生物表皮上的褶皱,或是机器上的缝隙或螺栓,它都没有。
那丝线编织成的亚神模型也已站立起来,蓝色的光芒熠熠生辉。无数细碎的数据在丝线间缠绕,流淌:血压,肾上腺素浓度,吗啡浓度,身高,体重,天国之扉(GOH)能量波动值....
他向脚下看去,焦黑的泥土仿佛是疏松的棉花,黑色的纤维下透出隐隐的火光,似乎有岩浆在地底流淌。突然,他感到大地在微微震动,震动从深邃的地底一直传到地面,纤维一根根断裂,碎片化作无数细碎的乌鸦,穿梭于丝线的间隙。大地逐渐凹陷,土壤吱呀作响,粘稠的岩浆从低洼处溢出。
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景色:只见乌鸦被火热的气流裹挟着,盘旋向上冲出大地,在岩浆池的中央飞舞、汇聚,形成了一座黑色的人形雕塑。
那雕塑比他高半个身子,皮肤黝黑粗糙,仿佛熔岩凝成的黑曜石,其上遍布着树根般繁复绵延的纹饰,闪烁的黄金填充其中。它的头上是一顶银色的皇冠,几根锋利长钉深深凿入头颅,将皇冠固定在头皮上,伤口处缓缓流出深红的岩浆。
突然,那雕塑开始活动。长长的手臂伸出,又从中间裂成两簇,形成两根粗壮的触须,向他伸过来。亿万只眼球从上面长出,形成脓包式密密麻麻的凸起,每一只都凝视着克里斯的脸颊。
他惊醒了。
“克里斯 痛感测试成绩: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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