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过来做饭。」
没有回应，我从书本中抬起头，发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少女，此时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机。
「喂，蓬莱！」
我又喊了一声。
「干嘛？」
「过来做饭。」
「我可是客人啊。」
「我今天想吃你做的饭了，快点过来。」
「好了好了，等我码完这段跑团。」
少女举手投降，然后哒哒哒哒，指尖如落雨般快速敲打屏幕。
一分钟后，她放下手机，懒散的伸了伸懒腰。
「嗯喵——嘿咻，想吃点什么？」
她朝这边走过来，经过门口时顺手拎起了装满食材的塑料袋。
「你不是都已经买好了吗？就按照你的菜单做吧。」
「我看看……」
蓬莱翻了翻塑料袋，然后伸直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合拢，数着自己的菜谱。
「土豆烧牛肉，蒜苔肉丝，西红柿鸡蛋，豆腐鲫鱼汤，再煮一锅红豆饭？三菜一汤。」
「菜太多了吧？」
「吃不完可以留到下顿吃，反正你一个人住也不愿开火。」
「倒也是，那我就等饭了。」
我点点头，低头继续看书，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想的挺美，我上门做客还买菜备饭，真把我当免费的老妈子？」
「蓬莱妈妈~」
「滚，给我过来打下手。」
「知道了，妈妈。」
「把那个土豆削了。」
「好嘞。」
没办法，我只好合上书本，走到厨房里。
蓬莱已经系好围裙，开始料理食材，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夏日午后，阳光从窗外投进来，洒在忙碌的少女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身土气的大红围裙，却难掩她浑身洋溢的青春气息，即使在做人们重复了千百年的单调工作，却宛如布施奇迹的女神般散发着神圣的光彩。
这不由让我深深感动，不由轻轻呢喃出声。
「老婆……」
「不！许！摸！鱼！你在发什么呆，快点给我动起来！」。
「哦哦哦！」
我回过神来，赶紧抓起土豆和刨皮刀。顺便一提，我也是女孩子，所以这不算性骚扰。
削好土豆后，我拿出菜刀和砧板，开始切丝。
这是我唯二掌握的料理了，不算泡面，另一个料理是蛋炒饭。
什么，你说煎鸡蛋也算一道料理？可笑，我可没有沦落到那种滥竽充数的地步。
「奸奇，今天煮的是红豆饭，明天你可能没法做蛋炒饭了。」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你可是连饭都不会煮的人，没有剩饭你怎么做蛋炒饭？」
「……大不了就不做了，热热剩饭吃就好，我又不是特别喜欢吃蛋炒饭。」
「你就不能学学煮饭吗？」
蓬莱用注视不成器女儿的眼神盯着我看，然后扭头叹息一声，我尴尬的咧咧嘴。
「人能擅长的事很少，我不擅长料理也很正常。」
「那小奸奇你擅长什么呢？」
「呃……」
「衣服堆在那里不会洗，吃剩下的餐盒堆在那里不扔，家里到处脏兮兮，床上也像乱得狗窝一样……」
不，为什么突然开始说教了，我在心里吐槽，表面上却默默听着。我这么顺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事每次蓬莱造访，她看到这些都会「顺手」帮我做了。
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在心底呵了一声。
「你有在听吗？」
「有在听，蓬莱妈妈。」
「啊……真是的，我才不想当你妈妈！土豆切完了吗？」
「切好了，你看。」
长短粗细都很均匀的细丝堆成小山，一片一片朝向相同的方向，凌乱中散发整齐感，让强迫症十分满足。
唯独刀工我是有所自信的（土豆丝限定）。
「一如既往的切得不错嘛。」
蓬莱看了看，随口夸奖了我一句，我嘿嘿笑着想说些什么，她却把一个黑色不透明袋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袋子里的血腥味和海腥味混杂在一起，让我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去把鱼内脏清理一下。」
「……知道了。」
打开袋子，浓郁的气味打在我的脸上，也让我看清了内容物。
不可名状的海产品——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普通的淡水鱼食材，甚至已经被处理成了可以直接下锅的样子。
她让我的「清理」更接近于检查，看看哪里没弄干净。
于是我闭上了嘴，忍受恶心感，用手抓住滑溜的鱼身开始冲刷。
可能是因为我突然安静下来了，蓬莱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继续专心对付锅里的炖菜。
「弄好了，还需要干什么吗？」
「你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哦。」
简短的对话后，我们沉默了下来，厨房里只有火热朝天的锅铲碰撞声。
感觉站在一边看另一个人干活，自己什么也不做，有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于是我上前在身后抱了抱蓬莱，转身离开厨房。
「呀！你干什么！？」
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不算性骚扰，对吧。
回到餐桌的座位上，我看了看时间，或许并不需要等太久就可以吃饭了，继续看书容易沉浸其中，干脆就拿出手机刷刷聊天软件。
我在各个群逛了一遍，然后在xx学院群不久前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蓬莱的身影。
她和其他几个群友在一起玩角色扮演，就像写故事一样每人发一大段文字，轮流推动故事发展。
这让我想起了和她的相遇。
虽然是同级生，但是我和蓬莱并不是同一个班的，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平时没有太多爱好，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看小说，时间久了我逐渐开始自己动手写起来。
网上有很多小说创作交流群，在开始动笔后我加入了一个相关的同城群，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聊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我们竟然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顿时感到匪夷所思起来。
之后，这段友谊就从虚拟发展到了现实之中，也就是像今天这样，我们会经常呆在一起。
「想什么呢？」
悦耳的女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回过神来，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摆满了饭菜。
「去拿筷子，准备吃饭了。」
「喔好。」
我忙不迭起身，去厨房洗了两双筷子，然后盛了两碗饭，端到餐桌上摆好。
蓬莱已经坐在对座，面带微笑的等我坐下来。
然后我们默契的合起手掌，像日本动画里那样，对着满桌饭菜道了一声。
「「我开动了。」」
这种习惯其实算传统的古礼，感谢农夫播种，感谢厨师料理，是对来之不易的和平表达敬意的一种行为，可以有效增加幸福感。
在我扯以上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蓬莱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听完，然后答应了和我一起这么做。
真是个好女人啊，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魂淡了。我低下头，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大口吃起这些最爱的饭菜。
蓬莱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尝着，一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差把「慢点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把嘴里的牛肉艰难的咽下去，然后无奈的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这样我会吃不下去的。」
「骗人，明明吃的那么香。」
「菜好吃和被人看着害羞并不冲突，总之请你不要盯着这边看了。」
「好吧……来，喝点汤，别噎着了。」
「谢谢。」
我非常自然的接过她递来的汤碗，啜了一口，然后轻轻放在桌面上，猛的一拍桌子。
「你是老妈子吗？不要关心我啦，吃你的饭好不好！」
蓬莱似乎被我激动的样子吓住了，脸色黯淡下来，默默点头。
接下来，她果然不再看我，低头安静吃饭的样子。
我突然感受到了负罪感。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买菜做饭，你有什么立场去吼她？不就是多说了几句吗，你真的放在心上？
我有些后悔了，张了张嘴准备道歉。
没想到蓬莱却突然放下碗筷 用手虚掩面部，假假的啜泣了两声。
我听到她用捏出来的哭腔说道。
「孩子长大了，不听妈妈的话了，是不是该放手了呢？」
「不要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来扮演妈妈啊。」
「哼，我不和一边吃妈妈做的饭，一边嫌妈妈烦的坏孩子说话。」
蓬莱撅着嘴巴，扭头不理我。
我只好叹了口气，放缓语气乞求原谅。
「好啦，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激动。虽然饭菜很好吃，嗯，但我会慢慢吃的。」
「那就对了。」
年轻的妈妈破涕为笑，很随便的被哄好了，于是我们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向蓬莱搭话。
「刚才我看了下群。」
「嗯？」
「就是那个xx学院群，你在和他们玩文游吗？」
「嗯哼~」
「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说，但是你咕了他们没关系吗？」
少女细嚼慢咽，速度却一点不慢的吃完碗里的鱼肉，用纸巾优雅的擦擦嘴，接着才说道。
「首先，那不是文游。我们是在跑团。」
「跑团？」
「对，全称TRPG，或者叫桌游，是角色扮演游戏的一种，不过有严密的规则玩法。」
「我看到有人玩过，不过自己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我们现在玩的叫coc，是根据著名恐怖小说《克苏鲁的呼唤》为题材改编的规则。」
「那个的话虽说我没看过，但我看过洛氏的《疯狂山脉》，的确是一部氛围塑造很不错的小说。」
「就是这样，玩家在邪神笼罩的世界中探险解密，寻找各种诡异黑暗的事件背后真相——虽然基本都是邪神或者邪教徒作祟啦。」
看到蓬莱一副兴致不错的样子，似乎在这个话题上有说上三天三夜的势头，我连忙打断她，把她拉回正题。
「我知道这个很厉害啦，所以你为我咕了他们没关系吗？」
「没事的，我请假了。」
「这样啊……抱歉。」
蓬莱嗔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被我打扰了谈性。
「没什么，我本来以为你会晚点再吃，就打算先玩一会，是我的错。而且咕咕也是常态，大家都很有包容心了。」
「常态……吗？」
我有些无法理解，不过蓬莱耸耸肩，笑着解释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偶尔遇上什么事脱不开身也很正常，能在一起玩的时光就很快乐了，所以没必要为了分别感到悲伤。」
听完，我冷不丁问道。
「……那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一阵，你会想我吗？」
蓬莱有些奇怪的歪歪头，不过她没有问什么「为什么这么说」，而是用手指点着下巴，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我们不是网友，而是现实认识的人，甚至在一个学校上学，基本上是朝夕相见，所以不存在向网络上那样『突然弧了几个月再出现』的事情。」
我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什么，却被她的手指点到嘴唇上，生生止住了话语。然后我听到她说道。
「但假如……只是假如，小奸奇你真的要去很远的地方，会一时半会回不到这里的话，我会等着你的，一边为你祈祷一边等着你的归来。」
「是吗……」
「嗯……」
我们对视了一眼，不由同时被对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搞什么啊，怎么扯到奇怪的话题上，又自顾自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的啊。我们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困惑，然后大笑起来。
饭后，宾主尽欢。
我和蓬莱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
我提出想坐到她的怀里这种荒唐的要求，然后这个年龄甚至比我小半岁的女高中生立刻展露了惊人的母性光辉，把我拥进怀里，像舔舐幼崽的母兽一般用手指轻柔的梳理我的头发，宛如顺毛一般。
说实话，背靠大**真的很舒服，软绵绵又十分温暖……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爽，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逃了出来。
对于站在原地，低下头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脚尖这种事也，我并不会在意。也并不是因为不爽，只是单纯手感很好 我又扑了回去，狠狠揉了那对大**五分钟。
嬉闹过后，我们又待了一会。
「那我回去了。」
「嗯，招待不周。」
我站在门口，有些不舍。
「什么~~『招待不周』啊，全程都是我在做饭，连饭后的餐具都是我来洗的，明明我才是客人耶。」
「所以『招待不周』咯，完全没有招待自然不周到……我送送你吧，蓬莱妈妈。」
「不用了，妈妈还没有老到要你搀扶的地步！」
「我不会嫌你烦啦，真的不要我送吗？」
「不必了，外面天很热，你就呆在家里吧。」
「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真的很像妈妈会说的……」
「如果我真的做小奸奇的妈妈或许也不错？嘻嘻，开玩笑~」
「如果我死了，就投胎做你的女儿……」
话还没说完，蓬莱的脸就凑在我的眼前，手指点在我的鼻子上，一脸认真的盯着我说道。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你要好好活下去，我们要当以后孩子能做青梅竹马的朋友，听到了吗？」
我沉默下去，脖子有些酸涩，靠意志力硬生生压制住，没法开口，因为一旦说些什么情感就会喷涌而出，于是我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那么就这样啦，不要拉着一张脸，幸福都会跑掉哦。」
「嗯……知道。」
「有事给我打电话。」
蓬莱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然后飒爽的转身，走到电梯口。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频频回头看我，发现我还站在家门口，就朝我挥挥手示意让我赶紧回去。
这时电梯到了。
我看着蓬莱走进电梯，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拜拜~」
「bye……」
电梯门合上，宛如老式相机曝光般，蓬莱那个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视网膜上，久久没有消散。
走了吗？也好，终于走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回家关好房门，走到客厅里，看着几分钟前还很热闹的沙发，那里我和蓬莱的身影打闹在一起。
现在却是一个无机制的家具，少女体温留下的热量也不断消逝在空气中，很快就会彻底冰冷。
就如我炽热的感情一般。
『这样就够了吗？』
电子合成音在脑子里突兀的响起，我坦然答复道。
「这样就可以了。」
『对于宿主的选择，我不加以评价。』
「呵，虚伪的人工智能……我目前的情感光谱状况如何？」
『告知宿主，目前情感光谱的标准已经合格，「决战程序」的所有启动标准已经集齐。』
「那么给我开启审核。」
『已向主脑递交关于「决战程序」的启动申请，开始审核。』
『希望之光，达标。』
『能量储备，达标。』
『战斗经验，达标。』
『……』
『最终决意，达标。』
『情感光谱，达标。』
『所有启动标准达标，审核完成。』
『根据魔法少女保护条例第237条规定，主脑已给予解锁「决战程序」权限，该程序进入待机状态。』
『向宿主传达主脑祝语：清澈的决意化作光明，为人类的未来驱散黑暗吧。』
没有传说中的天降光柱，体表也没什么噼里啪啦的火花，唯独脑子里播放的机械声调依旧回响，一切宛如平常。
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不适应，于是我向人工智能问道。
「结束了？」
『是的，进入火星战场后，宿主可以随时激活程序。』
「是吗，那就好，不枉我憋了那么久。」
我松了口气，走到房间里做最后的整理，一边嘀咕。
「总感觉蓬莱那家伙看出了什么啊……」
『宿主的情感掩饰技巧过于拙劣，漏洞百出，被观察力敏锐的熟人察觉的几率极大。」
「闭嘴，N11，我没有向你搭话，我是在自言自语。」
『收到。』
我默默的关好门窗，然后把家里的电源掐灭，以防火灾。多亏脑子里那个唠叨的人工智能乖乖闭上了嘴，让我得以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在把一切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我重新回到餐桌前，收拾不久前还在阅读的那本书。
那是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
我看着小说封面上的那个银灰色的机器人，突然张嘴向脑内的人工智能询问道。
「你确定『复制人计划』在三个月后会继承我的人格并且苏醒吗？」
『告知宿主，「复制人计划」技术已经完备，并且经过多年使用完善了绝大多数问题。在「决战程序」审核通过时，宿主的意识已经备份至主脑，将在宿主激活程序后立刻下载到「复制人计划」的克隆体中。在花费三到五个月的时间清理克隆体意识后，宿主可以完全控制克隆体，苏醒并重新投入战斗。』
「苏醒之后我的人格会受到克隆体的自我意识影响么？」
『目前主脑可以保证「决战程序」的各项启动条件初始状态完美继承，后续成长仍然由宿主决定。」
「不要扯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苏醒之后的我还是不是我就可以了。」
『从目前人类文明医疗水准判定，或许会患上轻微的精神疾病与心理问题，但是记忆完整保留，只要通过有效的心理治疗就可以完全恢复。』
「那么当我再次出现的时候，那个『我』还会不会把蓬莱视作朋友？」
『告知宿主，答案是肯定的。宿主的「决战程序」启动条件中数项皆与人类个体「蓬莱」相关，甚至「最重决意」由该个体诱导产生。根据主脑判断，成功开启一次「决战程序」的宿主不应当更换各项启动条件，这样会导致效率下降。所以这个问题可以由主脑保证，宿主再次醒来依旧会是人类个体「蓬莱」的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
把那本20世纪的科幻小说放回书架上，我来到客厅中央的工地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可以出发了。」
『开始投放魔法少女，目标：火星。』
『倒计时开始，3，2.....』
光线在体表浮现，迅速编织成一个等身大的光茧，把我包裹起来。无数看不见的信息流在脑中的芯片与外太空的基站之间传递，最终以基站为跳板，将整个人送到更远的火星上。
传送没什么体感，基本上每次都是眼前一花，全身失重，然后一晃神就踩在那颗荒芜星球表面的沙漠上了。
写作「魔法少女」，读作「人形泛用对邪神畸变武器」的身体，早已被改造得超越人类极限了，这种感想早已没什么可参考性了。
但我还是喜欢观察一下。
『.....1，传送完毕』
『「决战程序」进入半激活状态，在宿主遭遇第七级威胁或使用键语时启动。』
「第七级威胁……让我用激光炮把脑袋和脑袋里面的你一起轰成渣滓吗？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吐槽了一句，然后尽量保持平静，扭头看向远处的「那个」。
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难以习惯啊。
外星球上，橙红色的天空下，巨大的怪物矗立在大地上。它浑身上下由未知的物质组成扭曲的肉块，不断蠕动，瀑布般的血水从缝隙间喷涌而下。无数滑溜的触须在身边飞扬，每个触须都长达数十米，直径超过我的身高。
面对这样的怪物，渺小的人类心中会不由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因为那是超越了恐惧，宛如面对整个大自然一般的浩瀚感。
但是说实话，这玩意仔细看看也就一个大型乌贼而已，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应该是海产品的怪物出现在沙漠上，真是违和感爆表。
不过，能够心安理得的对着「那个」吐槽，也证明我已经不正常了吧。
我抬起手，朝着火星上的太阳伸直五指，那里并不是修长好看的人类手指，而是五根宛如没有关节的软体动物触须。它们脱离我的意志，向「那个」的方向伸去，轻微摆动着。
然后我清晰的看见，「那个」身上的几根触须好像回应一般，从原本的方向转向我这边，狂暴的挥舞着，接着，「那个」由不明物质构成的血肉躯体开始了移动，就像一座山那样不断往我这边靠近。
「被发现了。」
『要开始激活「决战程序」吗？』
「开始吧。」
『告知宿主，来自N11的祝语：武运隆昌。』
「虽然你模仿主脑临时找祝语的样子很衰，但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的样子真的很靓，我很中意哦。」
『……』。
在等待「决战程序」激活的时间里，我继续观察着不断靠近这边的「那个」。
寻常人类直视「那个」，或者被称为「邪神」的存在，肉体都会发生不可逆的畸变反应。当然，精神上本应该也会被不可名状的混乱逼疯，但是身为魔法少女，至少我们在这点上还是超过了人类。
通过收集情感能量，点亮自己的希望明灯——直白说就是舍弃多余感情，靠极端的单一感情克服精神层面的混乱侵蚀。
只是肉体依旧和人类遇到「那个」一样，虽然被人为改造过，但是生命本质上没有达到发生质变，在「那个」眼中依旧是蝼蚁。
蝼蚁是无法战胜大象的，所以蝼蚁动用了智慧。
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那个电子合成音的提示到来。
『告知宿主，「决战程序」已完全激活，此时无法取消，请说出键语进行身份验证。』
我睁开眼睛，一字一顿的吐出那句键言，代表我战斗的所有勇气与力量，也是我希望的明灯。
「愿蓬莱之光永远闪耀。」
『验证通过，「决战程序」已启动。」
N11和少女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和「那个」相似的血肉团块出现在原地。
它们一样遮天蔽日的巨大，一样由未知的灰色外星物质构成血肉，一样挥舞着软体动物似的触手。接着它们被互相吸引，缓缓靠近彼此，最后狠狠撞在了一起。
撕咬着，吞噬着，掠夺对方的身躯，化作自己活动的养分。
此时，火星上只有两头超越人智的怪物，再也没有人类存在。他们之中不会产生胜利者，因为曾经是人类的少女所化身的「那个」，体内具有针对这一物种的崩解因子。当「那个」开始吞噬新诞生的同族时，就已经注定了它的毁灭。
这就是蝼蚁的可笑智慧。
面对大象时，蝼蚁没有选择，为了守护其他的蝼蚁，即使与大象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在被「决战程序」一口气释放体内积攒澎湃的能量，身躯畸变成「那个」的前一瞬，我下意识的看向了地球的方向。
对着某个做饭很好吃的少女，轻轻说道。
「蓬莱之光，愿你自由的闪耀。」
2019年8月31日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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