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被由内部产生的狂风吹散,随后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安切利尔站了起来。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其实那根本称不上是“伤”,被切开的只有表皮而已,甚至连一丁点血液都没有渗出。
在离安切利尔不远的地方,罗斯正一步一步靠过来。
他的头盔早已破损,露出了微微上翘的刘海,那张没有棱角的脸庞实在称不上是成熟,甚至还带着点稚气,这么看来他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半大小子。
安切利尔平静地看着缓慢接近的敌人,一点儿慌张的感觉都没有。这倒不是因为她的勇敢,而是根本没有必要。
相反,罗斯的步伐晃晃悠悠,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摔倒的感觉。再看看他的双眼,满眼的赤色早已消退,瞳孔上翻,显然是已经失神了。
“可怜的大哥哥呀,终于沉沦为被**的锁链套住脖首的肉块了吗?”
安切利尔嬉笑着说,虽然是怜悯一样的话语,但是语调中毫无惋惜的成分。
终于,罗斯走到了安切利尔跟前,伸出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剧烈颤抖着,眼泪混杂着血液从眼角流下来。
“内分泌失调了吗,真是辛苦你了呢~大哥哥。”安切利尔伸出一只手,轻抚着罗斯的脸颊,那个样子就像是在疼爱自己最心爱的宠物,“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呢,就给大哥哥你特别的奖赏吧~”
语毕,安切利尔把头凑近罗斯,送出了自己的樱唇。
但还没等嘴唇相接,罗斯双手发力,一下子把安切利尔按倒在地,他的身体就这样虚压在安切利尔上面。
“呵呵,大哥哥已经忍不住了吗?”安切利尔凝视着罗斯无神的双眼,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因突然倒地而溅起的雪晶,散落在安切利尔的头发和脸颊上,更加显现出她的妖媚之感。
罗斯的左手由安切利尔的肩膀滑到了她露出的锁骨上,然后……
用力狠狠地扼住安切利尔的脖子。
“?!”
竟然还有余力反击吗?!难得刚才是装出来的?!
被眼前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制造的“不可能”震得说不出话来的安切利尔一时间忘记了还手,愣愣地看着罗斯那张明显是失去了意识的脸庞。
嗡——
先是马达转动的蜂鸣声,紧接着是高达数万伏特的高能电击。罗斯也不管电击是否有效,泛着金属光泽的左手五指伸长并硬化,成为了真正的金属物质,由掌心扩散至指尖的压力足可以压扁钢管。
罗斯直起身体,整个左臂像热金属一样被拉长,左手维持着可以将参天大树瞬间变成焦炭的电击,扼住安切利尔的脖子在地面上高速拖行。
在跑动过程中,罗斯遭到了安切利尔的反击:未经加工的魔力流从安切利尔的身上向周围扩散,冲击波迫使罗斯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好几步才不至于跌倒。
安切利尔刚站起来,罗斯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安切利尔只得被迫继续释放魔力冲击,不过这次却不管用了:化为钢爪的左手撕开了魔力,在没有构成术式的情况下,那些魔力流也只是冲击波而已;而且,明明没有接触到,带有向内弯曲的钩爪的刀刃却在安切利尔的侧脸上留下了四道血痕。
猎物和猎手角色互换,没有时间构筑魔力术式的安切利尔只得依靠固有的浮空飞行能力才勉强不被罗斯追上,但是这种情况下的安切利尔只能维持在低空飞行,毕竟只要分出一部分魔力向下来抬升高度的话,水平方向的速度就会降低,也就是说,只要有个千分之一秒的空隙,钢铁利爪就会撕裂她的骨骼和内脏。
满口利牙的毒蛇追逐着一只低飞的蜻蜓,拖着一长串残像,在雪地上上演着以速度为筹码的死亡马戏。
钢爪划过的地方,空气不寻常地震动着——就在刚才,那在战斗之初就被召唤出来,现在只剩下一具残骸的使魔被追击着安切利尔的钢爪的指尖划过,大半根粗壮的触须就像是腐化了一样碎成一片一片细小的碎片。
虽不知道钢爪运作的原理是什么,不过安切利尔可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试验。
不过,尽管处于随时都会被撕碎的状态下,安切利尔仍然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罗斯是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是人类的话,就会被能量的出入关系所制约,人类的身体无法囤积像安切利尔那样大量的魔力——更何况罗斯完全没有生产魔力的体质,如此高强度的剧烈运动,ATP和呼吸早晚会供应不上。换算的话……只要再有三十秒,最多三十秒!体力枯竭的罗斯必然无法追上魔力尚有富裕的安切利尔。
转机出现得比预想的还要早,但并非安切利尔所预计的“能量枯竭”,而是骨骼强度不够。
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导致骨骼被各种方向的力量拉扯,再加上大量乳酸的腐蚀,终于……
罗斯的膝盖在脚面踏上雪地的同一时间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然后在向前的速度力矢的作用下发生了可怕的横向扭曲,使罗斯整的人摔在地上。
趁此机会,安切利尔不紧不慢地飘到了天上,用充满赞许的眼神俯视着不断想挣扎着起身的罗斯。
“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人类啊,不过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安切利尔说话的同时,飘散的雪花和地上的积雪聚集到安切利尔的旁边,雪晶融成水再重新冰结,在魔力的塑形下成为了一条满身棘刺的冰龙,“真想知道你的名字呢,可惜没机会了。如果你不是站在‘那家伙’一边的人该有多好……”
伴随着安切利尔的一声叹息,冰龙一头冲向地面上的罗斯。
罗斯还在努力想要站起来,不过断裂的膝盖再也无法完成的任务了。于是罗斯停止了无用功,单膝跪在地上,向直冲而来的冰龙伸出了左手。掌心处出现了一个小洞,像电路一样的绿色细线从小洞处扩散至整个手掌。
冰龙奔腾产生的狂风卷起积雪洒向天空。
——强制启动,共裂·空间扩散。
罗斯的大脑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反馈,虽然现在他的大脑除了维生之外再无作用。
蜂鸣声很快变为轰鸣声,靠近罗斯的冰龙首由鼻尖开始破碎为冰晶,就像是撞上了一面激光切割网。
就这样,整条冰龙就这样化为一大片碎冰晶。
万幸的是,由于被飘散的雪花所阻挡,身处高空的安切利尔看不清雪幕之中发生了什么。
通过分子振动粉碎固体物质,罗斯的左手拥有这样的功能。之前震碎困住他手臂的冰柱也是拜之所赐。
砰——
爆炸声和冰层破碎声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吸引了安切利尔的注意力,这让安切利尔有些困惑地看向那个方向——因为声音的方向并不是罗斯那边。
那是为困住罗斯而制造出的,被不久前使用的大规模法术破坏成半根的冰柱,现在它居然无缘无故地爆炸了。
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而是罗斯在被困的时候,往尚未结冰的内侧水中丢了一枚微型遥控炸弹。本来他是准备把安切利尔引到冰柱旁边时再引爆的,不过现在正好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Nobodycanrefusetombstone。”
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罗斯的口中却发出了清晰无比的音节。
五根化为钢爪的手指缩进了手掌中,左手小臂由纵向分成三片金属片,通过肘关节处的折轴向外打开,在小臂内侧,有一个尖刺状的触头,这让罗斯的左手小臂就像一个缓慢打开的卫星炮。电弧在金属片内侧与触头之间不断闪现,待金属片展开约70°时,金属片连同作为底盘的肘部高速转动,而处在中心的触头则保持不动。
被狂风卷起的雪幕因冰龙的消失而渐渐稀疏,很快就再也起不到遮蔽视线的作用了,不过庆幸的是,罗斯的攻击准备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Restinpeace。”
最后的语音命令,触发了最后的攻击。
垂死的失落死神发动了自己最强的一击,通天的白色光流直奔云霄,目标毫无疑问是安切利尔,下一个瞬间,娇小的身影就被奔涌的白色洪流吞没。
在长达数十秒的能量炮击之后,天空中已经没有了安切利尔的身影。
罗斯已经无力去确认女神是否已经死亡——就算安切利尔在下一秒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什么都不会去做,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向门的方向移动。
罗斯倒在地上,左臂仍保持着炮击结束之后的状态——他已经连命令左臂恢复原状的精力都没有了。他动用还能行动的右手和左腿,一点一点向门的方向爬行。
身为神明的少女,以及被冠以神之名的少年;他们为生存所做的一切,都慢慢的被这场暴雪抹去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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