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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续一)

第五章(续一)

昏暗的放映厅内,位于观众席正面的巨型屏幕,是这片封闭空间内唯一放出亮光的地方。

秦天商所选择观看的这一出电影,是近来一段时间才引进国内的一部动画电影,由于在国外的风评甚佳,所以前来观看的观众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爆满也不过分。

没有提前订票的周唯我,最初到售票窗口询问票务情况的时候,还被告知了该场放映的电影片已经售罄。而正当周唯我在犹豫着是应该在场外等待秦天商观看电影完毕,或者是直接过去问秦天商讨要他手上多余的一张当时订给自己的电影票时,售票员突然说有人临时退票,这才让周唯我不用烦恼,而有了入场的机会。

而且,虽然说是临时的退票,但因为原来订票的人预订的时间较早,周唯我接手的这张票最终得到的位置反而还更加好,不仅位于放映厅的正中央,而且还位列前排,观赏体验出色,甚至比秦天商之前提前订的位置还要好。

只是,周唯我却没有多少炫耀的意思,或者说,周唯我根本就没有炫耀的机会。在周唯我进场就坐的时候,还特意向秦天商望了一眼,结果对方似乎因为电影院门口的电话对话还心有不忿,直接转过脸去不看自己。

自讨没趣的周唯我只好就这么坐了下来,因为位置的距离比较远,而且放映厅内不好打电话,电影放送期间,周唯我与秦天商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互动与交流。

然而,这却不代表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原本就对电影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的周唯我,虽然幸运地坐到了一个好位置,却暴殄天物地没有去认真观赏电影,反而是多疑地发动自己的【共感】能力,一个接一个地强制连接放映厅内各个观众的视界,观察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而答案是,没有。

想来也是,虽然说电影院也许是个理想的约会地点,但考虑到今天出行的目的,却并不算是个合格的行动地点——在周唯我的构想中,人流复杂、群众交错的地方,都不是自己的特殊能力可以完美发挥的地点,人烟越是稀少,自己才有更多的可能通过排除法来确认那个身份未明、存在成谜的尾行犯。

尽管秦天商之前说只要进入到放映厅内,就可以将人员限定到一定的范围内,但问题就是,他选择的电影实在是太热门了,如果没有提前订票的话,想要临时买到入场的电影票可不容易,这种情况下,就算那个尾行犯有意跟踪,只怕也难以顺利进入到放映厅吧?

而周唯我对放映厅内的观众进行的一轮排查,似乎也验证了这个想法。

放映厅内的众人,大多数都将视线集中在大屏幕上,仔细观察着电影画面的变化,除了一个人——除了,秦天商。

明明这场电影最初就是秦天商自己选择的,而且最开始说起的时候,秦天商似乎还很是兴奋的样子,但实际入场观影后,秦天商却显得心不在焉,视线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集中到屏幕,而是在放映厅内四处游离,像是内心复杂为什么事情而苦恼的样子。

而在这期间,秦天商的视线所停留得比较多的地方,有三个。

其一,是秦天商身旁空着的位置。因为周唯我的“缺席”,又因为秦天商没有拿票去退掉,所以,秦天商右手侧的,是无人入座的空位,作为全场爆满中的少有的空位,尤其刺眼。

其二,是秦天商手上抓着的两张电影票。被牢牢捏在秦天商手掌中的两张电影票,一张已经被撕去一半,只余下票根,另一张,却已经保持着完整,在电影正放送的放映厅内,显得格格不入。

其三,则是坐在秦天商前排的周唯我……

虽然进场时周唯我主动望向秦天商时被他侧脸避过了,但在落座以后,秦天商却出奇地将视线的中心定在周唯我的背影处。

可惜的是,周唯我只有办法共享对方的视觉,而无法共享对方的感觉,于是,周唯我也无法直接地理解到,秦天商看着自己的背影时,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是因为对实际的行动与秦天商想象中的计划并不一样而感觉到不满吗?还是因为周唯我没有接受秦天商的电影票让他身边出现了突兀的空席而感觉到愤怒与尴尬?又或者是,因为明明是两人同行最终却还是孤独地看着电影而感觉到忧伤与寂寞?

整场的电影放送中,秦天商与周唯我,一个闷闷不乐,一个忧心仲仲,两个人,谁也没有将电影看进去,直到电影放送完毕,观众离场,两人才又沿着不同的出口通道,先后离开了放映厅。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安排吗?”在电影院门口,秦天商拨通了周唯我的手机。

“没、没有了……”从不远处留意到秦天商的脸色不善,原本应该是安排了一整天的计划现在看情况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周唯我缓缓地说,“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辛苦你了。”

秦天商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从耳际拿开,手指移向了红色的“挂断”图标。

但就在秦天商将电话挂断前,听筒里,却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秦天商怔怔地重新将手机放回到耳际,试探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电话的那一头,周唯我抱歉地说,“因为我朋友很少,平时没有什么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所以,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只想到自己,不怎么会去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刚刚在电影院里,让你一个人,真的很抱歉……”

听到周唯我主动向自己道歉,秦天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愉快的情绪,反而内心出现了各种纠结的想法。

从秦天商的角度而言,今天是他多年来,期待已久的能够光明正大地穿着女装外出,并且进行约会的日子——虽然说约会的对象并不是什么让自己心仪的角色,而只是一个从某个角度来说非常恶劣的尾行犯与偷窥狂,不过,对于这一天,秦天商还是保持着相当美好的幻想与期待的,然而,周唯我这一路以来的冷酷得不近人情的行事,却毁掉了这一切。

要说秦天商对周唯我没有一点的不满,那是不可能的,但实际地听到了周唯我对自己道歉,秦天商却也并不高兴。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周唯我的眼中,大概是只有秦天夏——自己的妹妹——存在的,无论外表、身体、声音、仪态有多么的接近,秦天商永远都只是秦天商,在周唯我看来,秦天商除了是他为了秦天夏而制定的引诱行动的合作伙伴以外,其余的什么也不是。

就跟秦天商对周唯我的冷淡感到不满一样,周唯我对于秦天商的任性也同样地不满吧?但是,他却主动让步了,为的也只是让自己继续配合他的行动。

“别勉强自己说对不起,”秦天商的语气不善,“反正你也是看在天夏的份上,才说这些的吧?”

“咦?没有,这个和天夏无关,”周唯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显得真诚,“我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对你有点不够体贴,所以才……”

周唯我的话才说到一半,耳边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秦天商却是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走出了电影院。

既然周唯我都已经在电话里说今天的行动到此结束,那接下来的时间,讲道理的话就算是秦天商的自由活动时间了。难得的一次可以理直气壮地穿着女装外出,对于长久以来一直只能等秦天夏不在家时偷偷穿着她的衣服的秦天商来说,应该会有很多的地方会想去、很多的事情想要做吧?

例如来电影院看电影,就是之前秦天商自己提出并坚持实行的——虽然说最后的结果看来是一次糟糕的体验,但作为补偿,至少让他可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自由活动,好好地享受一番。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秦天商却并没有前往别处的打算,反而是沿着来时的道路,开始返回家中。

“就这样就回去了吗?”跟在秦天商的身后不远处,注视着秦天商的背影的周唯我苦笑道。

不仅挂了自己的电话,而且还直接回家,这不完全就是在生自己的气嘛?

尽管在周唯我看来自己和秦天商之间单纯是一种合作伙伴的关系,但看到秦天商不开心的样子——尤其还是因为自己而不开心的样子,周唯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地觉得难受。

也许是因为女装的秦天商实在是和秦天夏太过相像了吧,周唯我可能无意识地将两人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在察觉到自己惹秦天商不高兴之后,周唯我便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惹秦天夏不高兴的情景,内心也接着苦闷了起来。

“等到了学校,再当面和他好好道歉吧。”周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而明明在刚才就已经宣告今天的行动暂时告一段落,但周唯我却还跟着秦天商,无言地注视着他,陪着他一同走回家。

这也是现在周唯我现在唯一能为秦天商做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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