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黎明的升起,七十余名新兵如期而至。尽管驿站动员了一切运力来支援前线战事,但从他们疲惫的身影上可以看出来这个旅程不怎么愉快。但是当安德莉雅领着他们踏入营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疲惫都被巨大的兴奋洗刷干净,八十名衣着华丽的阿提密斯猎兵笔直的站成两排精密的后膛来复枪上所有的金属部件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贝尔特朗高举军刀站在队伍顶端。
“阿提密斯——等候指挥官检阅!”
贝尔特朗将军刀翻转,递向安德莉雅。
安德莉雅接过军刀竖在胸前“阿提密斯——听令!单线阵!”
排列成两排的队伍瞬间向两侧展开,不过三秒就列成了列兵最为常见的单线列阵,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与无比敏捷的动作无疑将新兵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
“稍息!欢迎各位来到阿提密斯为共和国与自由而战。现在你们可以选择一名阿提密斯猎兵作为队长成立两人小队,他同时会是你们的指导员,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你们有三天的时间学习最为基础的战斗训练,阿提密斯式的战斗训练。以及,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记住保障自身生存优先。全体解散!”
猎兵们瞬间散开,纷纷扑向面前自己心中选定的新兵,不是他们多么的对培训新人感兴趣,而是,嗯,安德莉雅给出的培训津贴过于诱人,而且猎兵的数量恰好比新兵们多了几个。
于是,贝尔特朗闷闷不乐地坐在营地门口,去找那些督战的乐子。他拿着一瓶产于格莱尔的葡萄酒坐在五个站在营地门口的督战面前,一边唱着不知出于何地的小调一边慢慢地呷着葡萄酒,他看着营地里到处都是在用各种方式指导新人的津贴补助对象,而自己明明是却茕然一身,不禁向着督军喊道:“嘿,五位先生!来一起喝一杯吧!我花大价钱搞来的佳酿!”
督军们完全无视了他的声音,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目不斜视。倒是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干得好啊,贝尔特朗,我给你拨的军需资金就这样被你挥霍掉了?”安德莉雅领着艾尔温一起坐在了贝尔特朗身旁,接过贝尔特朗递过的酒瓶,看了眼成色后十分豪放地连着喝了几大口。
“嘿,指挥官,这种档次的葡萄酒可不能这样喝!你到底多久没有沾酒了!”贝尔特朗一脸心疼地看着少了一大截的葡萄酒,从安德莉雅手中接过酒瓶,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和感觉,”安德莉雅指了指艾尔温“我不能喝太多,下午还有战区会议要参加,这几口正好让我醉一会。”她又看了看贝尔特朗“你的酒庄,有阿提密斯这个大客户,生意一定不错吧。”
“哼,那可是。但再好也比不上你的面粉生意啊,垄断了整个拉文那的面粉供应,这次战争肯定是趁了你的心意了!说吧,你涨了多少价钱?多挣了几十万杜朗?”
“你我都明白的事,没有这份产业我怎么能够支撑起阿提密斯这笔巨大的花销?虽然说每次佣金都十分的合理,但是这次可全都要我掏钱啊。好好给我干活,贝尔特朗,别去想新兵了。”安德莉雅此时已经颇有醉意,她略显摇晃地扶着艾尔温站起来,向督军那边走去。
督军队长看到安德莉雅立刻绷紧了身子,甚至手都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手枪上。
“嘿,尽职的先生,呃,我是说,先生们。”安德莉雅略显醉态地揉了揉眼“我昨晚向奥诺雷中将大肆夸耀了你们工作的尽职,你们站岗的态度是如此的一丝不苟!并且我极力举荐提升你们的职位,你们可以去找他接受你们应得的奖赏了。”安德莉雅有边说边向队长靠近。
“女士,不要再靠近了,我的工作不容许任何人干扰。”
安德莉雅无视了他的警告“我说啊,你真的不打算回奥诺雷那里打听打听消息?”说罢又不紧不慢地向他微微摇晃着迈了一步,督军队长直接拔出了手枪,艾尔温虽没有紧跟安德莉雅,但也将口袋中的手枪悄悄对准了督军队长。气氛似乎一瞬间又成了昨天那样紧张,但这次安德莉雅没有退让,反而是更加向前踏了一步略带醉意地说道
“我不喜欢被枪指着的感觉,通常都是我指着别人,懂吗?”
“我要开枪了!”
他的声音掺杂了些许紧张,但安德莉雅听出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恐惧,其他的督军也纷纷举起步枪,但安德莉雅没给他这个机会,她一手将手枪枪口推开,另一只手取出奥诺雷中将的特许状举在了他面前。
“我想你一定识字吧,督军先生。尽职是很好,但如果听得懂话,我相信你绝对不止是这样的一个小队长。”
看着逐渐远去的督战队的身影,安德莉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贝尔特朗,趁现在快拉着新兵们出去溜溜。”
阿提密斯猎兵必备的几项技能——走很长的路,跑很长的路,爬很长的路。这是贝尔特朗总结的新兵手册,他在跟随安德莉雅近两年的时间里“游历”了一大批西瓦格大陆的名山大川,他经手的任务多种多样,但不论是什么事态,安德莉雅总会挑选一些难以涉足的地域行进。每一本兵书上都会写攻其不备,但是当你作为一名士兵为了达到奇兵的效果而不得不在全天候全地形全时段的任意条件下进行长途行军时,除了向主神也许更应该向着自己的军靴祈祷不要坏掉。
但是贝尔特朗明白安德莉雅的用意,阿提密斯历经数十场战斗至今仍未出现过任何阵亡人员,且次次战役都是与数倍于己方的敌军作战,年近四十的贝尔特朗当初参加阿提密斯实属被逼无奈,由于缺乏周转资金导致自己的酒庄近乎倒闭,他迫于妻儿的生计只得加入了佣金最高的阿提密斯,为了这一笔佣金——按他自己的话讲——把这辈子的路都跑上了。事实上,阿提密斯唯一的入选标准就是跑步的速度与耐力,你需要从早上出发,途经各种奇怪的地形,在傍晚时抵达目的地。不用想,这段路程如果单纯靠走是肯定走不完的,你需要适当的迈动双腿,嗯,恰到好处的奔跑好一阵子。
如今,他虽然早已不必为了酒庄的资金发愁,但还是留在了安德莉雅的身边,作为军需官,更是作为阿提密斯的副队长工作在最前线。不仅是为了那笔丰厚的佣金,更是看中了阿提密斯每次任务的性质。
“你知道的,安德莉雅,扣动扳机的那一刻真是太棒了。”
“是啊,尤其是你明白你在为什么而开枪之后。”
安德莉雅并没有醉得厉害,但她还是醉了,微醺。
她骑马将艾尔温带到了旅馆,然后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艾尔温十分费劲地将她扶上二楼的房间,替她脱掉外套,把她抬到床上,一脸不悦地保养自己的手枪。
过了一段时间,按照艾尔温的速度应该是四分半,正在她进入最后的上油工序时,安德莉雅将头偏向了艾尔温,面颊绯红,两眼微微睁开,透过长而密的睫毛露出闪烁的紫色眼眸,金色的发丝随意地散在脸庞上,双唇微微张开,呢喃道
“我也许喝的有点多?艾尔温?”
“不,不必在意我,你想喝多少随你便。”艾尔温的语气中有着些许恼怒,她对于酒精一向十分敏感。
“别这样,艾尔温,我真的喝的有点猛了,真的。”
“怎么?你现在清醒了?””
“不,我只是,有些,难受——”安德莉雅一阵干呕,艾尔温放下油壶立刻跑过去,却被安德莉雅一把抱住拉到了床上。
““”抱歉,艾尔温,之后我会注意的。”她贴着艾尔温的耳边轻轻说道。
“嗯,最好别有下次了。”艾尔温轻声说道。
“那么,你原谅我吗,艾尔温?”
“嗯。”
“那真是太好了,艾尔温!”
安德莉雅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那么,能请您帮助喝醉的我把衣服穿好吗?”
“别得寸进尺,安德莉雅。”
“可是可是,我喝醉了嘛!”
总之,安德莉雅又身着整洁地制服出现在旅馆门口,向着议事大厅走去。
瓦兰诺斯的议事大厅,事实上是一栋威严的巨型穹顶建筑,数十根光滑的大理石擎天巨柱间露出布满着精美雕纹的墙体,数十级台阶使这栋昔日王权的象征高高凌驾于整个城市之上,青灰色的穹顶又为其增添了极大的敬畏感。当你拾级而上,猛然抬头发现巨大的门扉正屹立于面前,历代英雄雕像纷纷列于两旁,似乎在云霄之上俯视着整个大陆,宽阔的广场上两股清流于道旁静静流淌,赋予了两排古树无尽翠绿的生命,整个大厅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一切,似无言的沉思者,而其内部,便是整个拉文尼亚曾经的最高中枢。
道路两侧排列着身着旧式胸甲的卫兵,这是四百年来不变的传统,尽管它曾经是专职王权的象征,但他们身上精美华丽盔甲与高高擎起的长枪俨然成为拉文尼亚战区议会的威严的象征。
议事大厅内不准任何人携带任何武器,
这是在王政时期便制定下的铁则。当时国王于诸贵族重臣齐聚于此,这些厚重的石柱又倾听了多少成败兴衰的往事呢?
安德莉雅将佩枪与佩剑交予正门边的卫士,艾尔温也如法炮制。参会者的武器将被保管在卫兵的军械库中,毕竟那些炫耀自己家室的参会者的武器也件件是价值连城的精美工艺品。
议事大厅内部为类似剧院般的构造,昔日的国王就坐在大厅正中央的高大王位上,不过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副巨大的沙盘,当年内阁成员专享的位置现在也交予了拉文尼亚战区参谋团,他们将为战区总指挥提供出最完整的作战计划与辅助方案。再外侧的座位分别是留给军方代表和义勇军代表的,共和国成立之初正是两者的密切合作才使得共和国于战火中一步步走向了今日的强大。最外侧是政界代表和民间代表,在军事问题上他们并不是很有发言权,虽说政治与军事相分离一直是为许多政客所诟病的,但是军方普遍认为这样可以使作战更加具有效率,类似的议题便统统被搁置了下来,只剩下少数博人眼球的议员还会不合时宜地在季度议会上提出相关议案,插句题外话,他们的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当安德莉雅领着艾尔温走进会场时,军方代表已经基本就位,而义勇军代表席位则是空无一人,在最中心的奥诺雷中将正盯着沙盘沉思,有人对他低语了几句,他立刻抬头看向了安德莉雅。
奥诺雷走向中央的讲台,孔武有力的浑厚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大厅。
“欢迎我们的义勇军代表安德莉雅小姐前来参加战区会议!来,安德莉雅,请走到讲台这里来,我们需要您发表一下对这次作战的见解。”
原本稍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刚刚踏入正门的安德莉雅。安德莉雅十分自信地带着微笑走上前去,而艾尔温的直觉——准确说是她从代表们表情的细节中——却告诉她事情不太妙。
奥诺雷将安德莉雅请到讲台上,把整个沙盘都让给了她。
沙盘上密密麻麻地排放着代表双方军力的兵棋,索玛斯帝国的先锋部队仅仅两天就推进了将近一百五十公里,占线已经被推到了距离瓦兰诺斯三十公里左右的几片村落处,这个进度是安德莉雅也没有预料到的,但她注意到,由于其突进过快,索玛斯帝国两翼的步兵军团并没有及时跟进,先头的尖兵在沙盘上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突出部,而这个突出部的前方是一片稍有起伏的高地,在这一线部署列兵无疑会对敌人造成显著的阻击效果。
但这并不能获得瓦兰诺斯保卫战的胜利,虽然已经有许多部队陆续抵达了瓦兰诺斯,但是不算新兵的话索玛斯帝国的兵力仍然是拉文尼亚的两倍左右,更不要提随军牧师对于固定的线列阵造成的毁灭性打击。
格莱尔河的一条支流流经这个高地南侧,在高地与河流之间形成了一片平整的狭窄通道,在这个宽不足一公里的地形上设防简直轻而易举,当然前提是在随军牧师的火力打击到来之前。
高地的北侧是几个相连的村庄,一片松散低矮的建筑群,拥有骑兵优势的索玛斯不可能从此地发起大规模突击,但是此地拥有一条平整的大道,前往艾诺尔要塞的所有物资都会通过这条路,如果此地被突破将会导致索玛斯的阵线飞速前压,因此仍需要进行重点防御。
这样双方争夺的焦点便会是中部的高地了,如果在这片高地处能够诱敌深入,同时配合南北两侧的部队进行包夹,打出钳形攻势的话,便能将索玛斯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围歼与此处。
拉文尼亚的优势在于炮兵部队,安德莉雅十分清楚这一点。但是如何在不被随军牧师打击的前提下发挥其活力输出便是最为致命的问题。
控制高地便可以控制整个战场。拉文尼亚的优势就在于可以率先部署,抢占有利地势。随军牧师的火力可以不论地形地消灭任何固守单位,但其反应速度极慢,且无法连续发动,索玛斯的指挥官肯定会把这份火力用在最为关键的节点上,比如——拉文尼亚的炮兵集群,或是大规模的线列阵。
“我有个计划,拉文尼亚的军官们。”安德莉雅刻意避开了像“长官”这样的词,尽管按照礼节没有军衔的她应该这样称呼。
“我们在南侧的狭窄通道处构筑多层土木工事,逐步后退来阻滞敌军进攻,北翼的村落中派遣掷弹兵团进行防守,把主干道控制在我们手中,而中部的高地,我们可以先避其锋芒,不部署兵力进行硬性防守……”
“等等,你说不设防?”坐在军官席上的一名校官突然站了起来,“你这样做于直接把部队送到他们枪口上有什么区别?”
“不,我的意思不是不设防,我是说……”
“义勇军代表小姐,请你严肃对待我们的战区会议,这里可不是你发挥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地方!”又一名校官激动地站了起来,整个军官席上都开始骚动起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诸位……”安德莉雅企图提高音量控制局面,但场面确是不可思议地炸了锅,艾尔温敏锐地注意到奥诺雷中将不经意间露出了淡定自若地表情,她现在明白那个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奥诺雷作为拉文尼亚
中将,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那样的威胁给吓住。艾尔温习惯性地摸向腰间,枪套中空空如也。一股无力感突然涌上了她的身体,她似乎明白了许久之前,在军校中的教官对她说的话——“当人越发依赖武器,他必定越发的脆弱。”
“嘿,义勇军小姐,你在战事如此紧急地时候出席你无须参加的会议,必定是有什么企图吧!”艾尔温最为担心的一句话还是出现了,当任何的偶然与阴谋想联系,其结果必定是阴谋的胜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珀尔修斯小姐吧!你可是继承了你父亲在索玛斯帝国的封地呢!”一个声音在整个大厅的骚动中显得格外响亮,艾尔温看到安德莉雅握紧了双拳,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直绷绷地站在讲台上,双臂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父亲参与反兽人西进时由教皇亲赐的封地…和索玛斯帝国又有什么联系!”
“说道反西进了,你在这场战役中表现的很活跃啊!与你一同作战的除了教会就是索玛斯的军队吧!之前有过如此密切的联系,现在你又在这场作战中误导我们的作战方针,你恐怕真的是索玛斯帝国的间谍吧!”
越来越多的军官参与了讨论,当然大多数都在参与对安德莉雅的诘难与指责,议会边缘的少数政界和民间代表都纷纷将头偏开,明哲保身。
安德莉雅一股怒火燃遍全身,但全身却僵硬的难以动弹,她想说出事实,说出真相,为自己辩解,但是席位上的近百名军官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们的声音先是似四处流淌的杂乱无章的溪流,最后汇聚成了一股无比汹涌的江河——“间谍罪!叛国罪!”先是一名军官高声喊出了罪名,随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他调动了起来,汹涌的江河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安德莉雅。
“都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一个有力的声音突然爆发,混乱的会场被这股力量震慑,嘈杂的人群突然恢复了宁静。奥诺雷中将缓缓走上讲台“请各位停止你们那无端的猜想,安德莉雅小姐的爱国之心我是有所见识的。”
安德莉雅看待奥诺雷的眼神有些感激,她方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颤动,肌肉紧绷,大汗淋漓。但艾尔温却多了一分戒备,她装作不经意地站在了安德莉雅与奥诺雷之间,将安德莉雅向远离奥诺雷的方向推开了一点点。她的一切不详的预感都在加剧,而能造成这个势态的恐怕只有……
“但是,根据共和国宪法,在战区议会上只要半数以上的代表同意,议会就具有司法权与执法权,但我仍然恳请诸位给安德莉雅小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奥诺雷话音一延“我将所有义勇军的指挥权交予你,你亲自指挥这场战役。但是相对的,你不能踏出议事大厅一步,否则罪名立刻成立,就地执行。”奥诺雷铿锵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在艾尔温听来,隐藏在伪装下的野兽终于亮出了獠牙。
安德莉雅全身剧烈地颤抖,她双腿发软,全靠手臂硬撑着讲桌维持着站姿,她明白了自己之前决策的轻率,她轻视了这个七十岁的中将,轻视了他昔日所渡过的残酷政治斗争,长久以来在商界的胜利冲昏了她的头脑,现在她恍然意识过来,自己所威胁的,不是一个商人抑或官员,而是一个经历了无数年斗争却始终在为的共和国老将。
“我觉得我的偏袒已经够多了,安德莉雅小姐,如果你难以进行指挥任务的话,那我只能按照法律程序解决问题了。”奥诺雷背着手,又向安德莉雅走进了一步,硬生生地将艾尔温挤开了安德莉雅的身边,艾尔温惊奇的发现奥诺雷虽年事已高却仍然有着常人难以撼动的力量,甚至连她常用来弥补力量差距的关节技都难以阻挡他钢铁般的动作。
“我再给你十秒钟,安德莉雅小姐,不能再多了。”奥诺雷又向前猛地一踏,彻底将艾尔温与安德莉雅分隔开来。安德莉雅拼命地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使声带发出哪怕是一点声音,无边的恐惧,愤怒,孤独,无助一同向安德莉雅冲去,她用尽一切的精神和全部的力量与这股感觉做着殊死斗争,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正常地疯狂颤动,面前这近一百人的目光和质疑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住膝盖,这里绝对不能倒下!
奥诺雷自然不会给陷入绝境的猎物喘息的机会,他用钢铁一般冰冷且坚硬的声音开始了安德莉雅的死亡倒数,“十——”他刻意把音节拉的很长,面露凶光。
安德莉雅低着头,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艾尔温知道这种情况,她甚无比熟悉这种感觉——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景象,黑暗的刑讯室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正在倒数,眼前电椅的接线处不断闪着淡蓝色的电弧……
“九——”奥诺雷的声音使艾尔温立刻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的事态中,安德莉雅在重重重压下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奥诺雷正在将安德莉雅一步一步地逼上绝路,她看到安德莉雅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八——”奥诺雷的计数无比精确,艾尔温觉得这很像一个不断倒数的秒表,她一瞬间看懂了奥诺雷背着手的含义,如果自己有所动作,这只背着的手就是限制自己靠近安德莉雅的铜墙铁壁,艾尔温甚至都要为奥诺雷的计划拍手叫好。
“七——”艾尔温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接近安德莉雅,不能再等了!安德莉雅随时可能会崩溃,而她倒地的那一刻就是整场战斗的崩盘。艾尔温露出了一丝丝微笑,奥诺雷还是少算了一步,他只是把自己看成了一个普通的跟班。
“六——”奥诺雷注意到了艾尔温那难以察觉的嘴角上扬,他这一声倒数有点急促,同时身体整个后撤了半个身位从而保证对艾尔温的阻隔。不过他还是晚了,艾尔温在他念出数字的那一刻就直接侧滚翻绕到了安德莉雅的另一侧偏后的位置,奥诺雷无论如何也不能影响到自己对安德莉雅提供援助了。
“五!”奥诺雷这一声快了零点二秒!艾尔温确信自己猜想的没错!奥诺雷在这一招上已经没有后手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稳定安德莉雅的情绪。
“四!”奥诺雷的声音突然增大,艾尔温一个箭步冲到安德莉雅侧面,牢牢地握住了安德莉雅的手。
“三!”奥诺雷开始调整身位,声音也如炸雷一般在艾尔温的耳畔响起。
“安德莉雅,南侧这样布置如何!”艾尔温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向安德莉雅嘶吼,她死死地握住安德莉雅由于肌肉抽搐已经变形的无比僵硬的手,她不知道这样能否奏效,但是潜意识告诉她应该这样做!她感到之前或许有人曾对这样状态下的自己伸出过同样温暖的手…
“二!”
“没错,两队炮兵就够了!”安德莉雅突然发出了令全场为之一震的嘶吼。
她反手将艾尔温拉到面前,抱在怀里,“奥诺雷中将,我只需要你提供两队炮兵,我就能打赢这场战役。”她又摆出了那副自信地表情,甚至用戏谑的眼光打量着奥诺雷那深邃的双眼,抽搐的脸庞一下子又回了血,摆出了那个最为常见的微笑“如果连炮兵都不给的话,怕是要让奥诺雷中将背上草菅人命的骂名啊。”
艾尔温微微抬头,帮她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长发,她自己也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她感到一阵虚脱,但是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轻声对奥诺雷说道。
“战役才刚开始呢,对吧?”
奥诺雷轻蔑地瞟了她一眼“那么,我宣布,将所有义勇军指挥权移交给安德莉雅代表进行指挥,同时将驻瓦兰诺斯第八野战炮营和第五榴弹炮营指挥权移交给安德莉雅代表,由安德莉雅代表对此次作战行动全权负责。”
“第二回合。”安德莉雅对奥诺雷说道。
奥诺雷没有理安德莉雅,径直走向了军官席。身边的十几名战区参谋也十分顺从且知趣地跟着奥诺雷离开了大厅正中央,空间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偌大的沙盘前只剩下安德莉雅和艾尔温两人。
“谢谢你,艾尔温。”安德莉雅轻轻地放开双臂,挺直腰板,抬头也轻蔑地扫了一眼军官席上各式各样的面庞。
“换做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不用谢。兵棋我已经整理好了。”艾尔温依旧没有放开握着安德莉雅的手,安德莉雅也握紧了艾尔温,温暖的触感重返了安德莉雅的手掌。“你觉得,我们能打赢吗?”
“很难说,但是我们的赢面就在于阿提密斯也是义勇军。”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传令兵!”
门外二十余名传令兵应安德莉雅的命令进入会场。议事大厅专门配有百余人的精英骑手作为传令兵,用于保持任何事态的命令顺利传达。
安德莉雅按照她之前的预案分别部署完毕,不过在两个地方进行了些许的调整,首先,两队炮兵被部署在了高地靠近西侧的一片树林中,炮兵通常需要部署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炮兵学院毕业的安德莉雅肯定有着更多的打算。其次,她将阿提密斯猎兵部署在了高地上,用于阻滞敌军进攻,同时她还写了多条长长的指令给贝尔特朗,有些内容甚至详细的恨不能把每个猎兵走多少步列出来。
看着传令兵一个又一个的冲出大厅,艾尔温悄悄地瞄了几眼安德莉雅,没错,她又变成了那个阿提密斯的队长,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硬要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艾尔温的左手一直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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