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转向这边。目光相交。清亮如凝水的眸子中映出了模糊的人影，就像是未被完全擦去的铅痕般虚幻。
“薇，退后。”她命令。声音里掺杂着紧张与疲惫。
“别逞强。”
挪动身体将她挡在身后，随手撩开遮住视野的散乱长发。心脏剧烈地敲击着肋骨，令胸口像是被压住般难以舒张。略显沉重的金属块仍在腰间悬挂，冰凉的触感令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逞强的是你——”
尖锐的蜂鸣将话语拦腰斩断，化作不成文的残破音节。烟尘激荡，轻飘飘的白色纱裙翻卷起来，与修长而闪耀的金发一并穿出尘雾。
女孩的一只手被扭向异常的方向，一条狭长的伤口横贯胸腹，从左肩直直扯到腰际。血将白纱染上了污浊的颜色，紧紧贴在苍白的肌肤上。即使如此，她的脸上仍是仅仅挂着虚假的哀痛，宛如玻璃的双眸反射着日光。
“退后。”爱德伦再次重复，语气更为坚决。
“很不错。醒过来了，出乎意料。我以为你会衰竭致死。”
女孩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低浅的弧度，露出刚好能够被看到的嘲弄笑容。
“你在阻挡一个真正安全的时代的到来。这样明智吗？这样……合适吗？”
她俯身，试着从我的指间将钝匕首夺过。她的手冰冷无比，恰如坚冰，正如冬风，像是——
“我在保护我的大人，这是我的职责。退后。”
——像是死者。
我握紧柄，将钝刃从皮套中抽拉出来，架在面前。
她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终于像是放弃了般直起身子。
淡淡的香气在身边环绕，像是某种熏香的味道。
“在这达成一切愿望、清算一切罪行的时刻。”女孩露出饶有兴味的笑意，她向前迈出两步，以另一只完好的手指向我，“难道我们要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吗？”
“有这个可能。”她轻拍我的肩，从后面走上来，将我挡在身后。她很高，比我第一次见到她高了很多，背影却仍是一样的纤细而脆弱。
“一对一？这是一种矜持吗，破誓者？”女孩佯装欣喜，话里满是嘲弄的意味。
“大人处在我的保护之下。”她语气阴沉，像是要凝结成冰。
“——够了。停下你那小家子气吧。”女孩的笑容倏地苍白起来，连冷沉的眸中都泛起了悲痛的意味。
“我见过未来。灭尽的、颓僻的、崩坏的未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存留，避无可避。白沙的海洋淹没一切，仅有苍白太阳的尸体高悬于空。这样的未来，是无法承担起任何东西的啊。看啊，用一个人——用一个外来人，换取整个世界，这已经是臆想一般的交易了啊。付出她、付出那一个，什么都不会失去呀。”
女孩望向她，脸上写满祈求与期冀，混着大片弥散的阴霾。
“——是吗。”她的声音干涩嘶哑，掺着虚弱的喘息，像是下一秒就会仆倒在地上。
“但、我立过的誓是——与大人共存共亡啊。”
“——是吗。那还真是可悲。”女孩的脸上再度挂起嘲弄的笑。
“大人啊、不，薇。”她的声音很小，但却异常清晰，“薇。从背后看着我吧。这是神圣的偿债啊。”
女孩歪头，挂起一副悲痛的表情。
“哈、爱德伦。幻灵，鬼魂。我明白了——开始吧。”
彩绘玻璃般的漂亮眸子倏地眯起，闪着冷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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