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在眼中蔓延开来，继而盈满思想，盈满躯体，令所进行的思考暂时失能。女孩在我颤抖的眼神中耸了耸肩，接着将手插入怀中抱起双臂。
同行者抓住我的手，发出了压抑的叹息。
“嘛、开这种玩笑不太合适吧。”她停顿一刻后再度开口，“对于两个有常识的人来讲。”
“……哈、可不是玩笑啊。”似乎是早就料到般，女孩笑着耸肩，从黑袍之中缓缓拉出了长而寒冷的黑色金属。
长而寒冷的金属，那是唯一能想到的描述方式。并非某种特别的武器，仅仅是一块泛着寒意的金属——随着女孩的动作褪去了无形的束缚。
令人恐惧的存在，令灵魂颤抖的器物，有着盖过理智的绝对异常性。
本能令身体后退了两步，女孩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被克制着的厌恶表情，握着那东西的手臂亦在不住颤抖。
“哈、这是专门用于‘斩人’的东西啊。”女孩苍白地笑，将金属块迅速地塞回了长袍之中，粗重地喘息，“值得一试，不是吗？”
同行者的不快情感倏地在心中蔓延开来，偏过头去，她的面色亦是异乎寻常的苍白。
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个异类，目光在苍白的笑颜与紧绷的脸颊间来回切换。
“嗯。”短暂的沉默过后，同行者微微颔首，“绝对是疯了。”
她倏地拉住我的手，将双手高举过头。
“——那么，能‘放下弓弦’了吧。”冰冷的、毫不掩饰敌意的语气。
女孩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将双手向前平伸开来——青黑的血管扭曲地突出，蜿蜒缠绕着的刺青宛如植物的根部般向着笼罩在长袍之下的小臂蔓延开来，从微微露出的颈子之上亦是隐约可见缠绕的蛇群。
“哈啊、这样的身体是能‘拉开弓弦’的吗？”虚弱而压抑的声音，混杂着沉重的喘息。
“不一定。”冰冷之中混进了些微动摇，同行者的目光在女孩的双手间游移。
“呼……那么，就斩下我的首级吧。”依旧是苦涩地笑着。
女孩的话语令同行者呆滞了一瞬。
“不是不能做到。”虽然语气仍是很冰冷，却能体会到感情的松动。女孩感激地笑了下，迅速拉高领子，将双手塞回怀中。
“那么，也没有时间说什么计划了吧。毕竟可是一直被人‘用弓对着’。”
“……啊。那么，‘几点了，现在？’”
抬头仰望天空，苍白的太阳正正垂悬在头顶，被风暴裹挟着的沙砾刮擦过面颊，留下浅浅的血痕。咆哮的风灌入耳中，盖过了身边的某人的呼喊，仅仅余下含混的低语。那些声音是异乎寻常的遥远——宛如隔着一层水面。
随后世界归于诡异的宁静，耳中仅有自己的粗重喘息。我抬起头，向着遥远空旷的苍白荒漠与起伏的沙丘投去目光——
塔。
直立起来的巨大棺椁般的、泛着不详闪光的巨塔。
宛如由骸骨所堆彻起来的、劈入厚重云团与苍白太阳的巨塔。
自己所发出的惊愕声响在风中破碎，灵魂亦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磨蚀着般渐渐消散，精神却被狂喜与愉悦所充斥着沉沦——随后连那情绪都化为乌有，仅仅余下空无一物的虚无。
“——喂？”同行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混浊的思绪拉回现实，接着是肩膀传来的轻轻摇晃，“没事吧？”
“嗯。”深深吸气，视野有些模糊。
“那就好。”略带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是轻轻的抚触。对这种触摸已经习惯，所以并未躲闪，眼角传来了湿润的感觉。
“啊……为什么会流泪？”同行者轻声问。
不知如何回答，将视线投向远方——
宛如刀刃般的巨塔于苍白沙海的尽头拔地而起。
“看来需要快点儿了啊。”女孩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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