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芙罗尼卡，麦卡把脸埋进少女那披散的金发里。
淡淡的洗发精香气掺杂着些许油烟气，流过鼻孔，直达大脑深处。
忍不住享受那丝绸般顺滑的发丝，麦卡抱得更紧了。
少女有些娇嗔地打了他一下，麦卡索性直接把少女抱起，在半空中像翻转枕头一样，让芙罗尼卡变成面对他的样子。
对视的一瞬间，芙罗尼卡就移开了视线，含羞草一般，脸蛋冲左一偏，缓缓垂下了脑袋。
“干嘛那么盯着看，不是天天都看吗？”少女笑着说，手指微微用力扯着麦卡的衣服。
少年把手穿进少女金色的刘海里，又穿过额角、耳后，最后单手抚着少女的脸颊说：“谢谢你，芙罗尼卡……”
“……我们俩，还说这种客套话……”
“不是客套话，我是真心的感谢你，还有，”少年把少女揽进怀里，让她紧贴自己的胸口。
感受着少女的小脑袋在怀里轻轻移动，那感觉就像抱着一个暖宝宝一样。
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少年又说。
“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少女没回话，只是将身体紧紧贴在麦卡身上，同时一双手臂狠狠环住了少年的身体。
麦卡后背一阵绞痛，恶魔化的后遗症还残留在他的每一寸肌肉里，甚至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挺直身体，嘴角抽搐，他还是任凭芙罗尼卡抱着自己。
这一刻，即便疼痛逼得他都开始流泪，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理由很简单。
这就是爱吧，这份拥抱，少女所能用到的最大力量，也不过只是抱紧他而已。
可麦卡却觉得这力量是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要比他在森特城面对的那位神明还要强千万倍。
也正是因为这份爱，让麦卡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芙罗尼卡是自己主动选择跟着麦卡一起走的。
她本可以和纳海文他们一样，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麦卡身上，继续回孤儿院。
就算不一定会进精英班，但怎么也比现在这样担惊受怕，逃亡要强吧。
想起之前看到的传单，通缉令已经到了这里了，那么之后的道路会是怎么样，显而易见。
想到这，麦卡的心脏仿佛被钩子钩住，还挂上了沙袋。
这份爱，似乎太过沉重了些。
“又在想我的事对吧？”少女的话打断了麦卡的思绪。
这让麦卡有些紧张，忙说：“哪里，我只是在想今天晚饭……”
“你个小骗子，骗不过我的哟！”
少女松开手，拄着麦卡的身体抬头仰视着他。那绿色的眼眸里，麦卡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芙罗尼卡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胸口又传来温暖的触感，芙罗尼卡一边抚摸着他的胸腔一边说：“每次你想我的事的时候，总会用左手捻我的头发，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你以为我们认识几年了啊？”
“这……”麦卡看看左手，一缕金丝在从他手中缓缓落下，宛如一层薄薄的幕帘。
脸颊突然有些发烫，少年不敢在看芙罗尼卡一眼，刚想要转身，少女却抱住了他的胳膊。
那柔软的两团紧紧贴到少年的手臂上，就像被两个大馒头突然抵住一般。
少年再低头看时，少女正温柔地对他笑着，看到少年也在看她，芙罗尼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一瞬间，时光好像倒流一般。
夏日，五年前，一切仿佛回到了曾经……
再回过神时，眼前的少女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稚气，那微微带些婴儿肥的嘟嘟脸，现在也变得线条分明。
高挺的鼻子，粉嫩的嘴唇，弯弯的细眉，全都变了，唯有那双一直倒映着麦卡身影的绿眸。
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清澈。
“或许这就是天注定吧，”少女撒娇似的用脸蹭了蹭麦卡的胳膊，“从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麦卡你很特别，那时我记得你是趁着孤儿院开放日时偷偷溜进来的吧？”
“嗯。”麦卡点点头。
那时只有十一岁的他还很顽皮，父母相继离家，而罗丽绮也经常外出，并不能很好的照顾他。
“然后呢，我就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我就觉得，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呢。”
“奇怪？”忍不住苦笑，麦卡揉了揉芙罗尼卡的头发，“虽说我的确是个奇怪的孩子，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些不愉快啊……”
“诶嘿嘿，”少女享受地眯上眼，仰起下巴，“因为麦卡你啊，是唯一一个不同情我们的孩子呢……”
“你和那些陪着父母来的孩子不同，那些孩子的目光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高傲感，”芙罗尼卡顿了顿，手指的力道微微加重，捏住了麦卡的小臂。
“挂在嘴边的也多是‘没父母，一定很难过吧’之类的话，只有你，我一眼就觉得‘那个孩子和我一样呢’。”
“是吗？那我还真是……”麦卡一时语塞。
原来，那就是孤独吗？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屋子，一个人默默等在家门口，一个人……
站在孩子堆里，看着……
别人的父母？
是吗。
那就是孤独吗？
“笑得很难看哦，”芙罗尼卡用手指戳了戳麦卡的脸，“哪有人边笑边哭，你到底是笑还是哭啊？”
“我不知道，”麦卡抽噎了一下，“大概，我是想笑吧。”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就是了，对了，”芙罗尼卡突然把手伸进围裙下，接着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只有小女孩才会佩戴的那种小发卡。
发卡上，一颗很可爱的小草莓，及其简单地镶嵌其中。
“这个你还留着？”
“嗯！”少女突然搂住麦卡，亲吻了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麦卡一瞬间以为咬了一口棉花糖，“毕竟，这是我人生第一份生日礼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宝物呢！”
“……”麦卡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忍不住轻抚少女的脸颊。
他想亲吻她，他想拥抱她，可不知为什么，似乎只是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她，就足够了。
少女将一部分刘海用发卡别住，再抬头时，发型已经变成了斜刘海。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啊，麦卡你就是我的归宿，我的世界……”
“对不起。”
“真笨，要说对不起，也要先对茉莉说，不是吗？”
“对不起……”
夜，悄悄地降临了。
————————
晚饭后，麦卡独自来到了加拉斯在会馆里经常出入的包厢。
开门的一瞬间，烟雾就像瀑布一样迎面而来，呛得麦卡疯狂咳嗽，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
“加、加拉斯先生，你抽了多少烟啊，你……”
加拉斯没有回话，少年一直等到烟雾散的差不多，才钻进包厢。
加拉斯嘴里叼着眼，背靠椅子，将双脚搭在桌子上。一双红眼睛在他本来就绿色的皮肤衬托下更红了。
“把门关上，我想你一定做好准备了吧。”
少年扇扇手，有些不情愿地关上了门。
“嗯，我明白加拉斯先生的意思。”
“真的明白了？”加拉斯收回脚，坐正，双手支在桌子上抱紧，支住下巴，“让你先回家去看看你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然后你说你明白了，可我觉得你并不明白……”
“……”少年低头不语，加拉斯那眼睛仿佛带了火焰，盯哪，哪就一阵针扎一般的灼热。
加拉斯又盯了他一会，把烟掐灭说：“你要是真明白，你就不会去和米妮和科普斯.金扯上关系，我都听说了，你消失的时间，应该都是和那个丫头在一起吧。”
“嗯，”少年歪了歪脑袋，心里有些不舒服。
加拉斯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很不爽，虽然明白加拉斯是为了自己，他的确对麦卡一行人非常好。
可……
这种说教的口吻，让麦卡现在只想拍桌子走人。
“我是和她们待在一起，但我有我的目的。”
“目的，”加拉斯嘴角一抽，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米妮是个什么怪物吗？还是说，你被那小丫头可爱的外表给欺骗了，觉得她会真心帮你？”
说到这，加拉斯端起一旁的酒杯‘咕咚’一声就吞了下去。
“她可是那个科普斯.金都没办法对付的女人啊，你知道科普斯的势力有多大吗？”
“我……”麦卡语塞，他是考虑到这些问题，但加拉斯的样子很明显告诉他，事情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我手下有六百七十七人，飞行器四百架，人类的常规武器不说，甚至森特城的神器我都能搞到手，才不过是科普斯手下军队的十分之一，明白吗，十分之一！”似乎还显麦卡不明白，他拿起和他脑袋一样大的酒瓶，放在小酒杯旁“这个，”他指了下酒瓶，“是科普斯，这个，”他指了下酒杯，“是我。”
“你小子啊，这么厉害的科普斯都拿那两个女人没辙，你是哪来的胆子和她们勾搭？”
麦卡心里一惊，他可真没想这么多，虽然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他一直认为科普斯大致和加拉斯一样是个地头蛇之类的。
这家伙，直接是一整只军队啊！
“楞什么，你都和米妮说了些什么，别瞒我，你是恶魔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科普斯不耐烦地点了点桌子，“说吧。”
少年思考了一会，缓缓道出了和米妮之间的交易。
加拉斯听麦卡这么一说，也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那紧皱的眉毛就好像两条绳子一样拧在一起，在他额头上连成了一条线。
“事情就是这样，我无法拒绝米妮的条件，对不起，加拉斯先生。”麦卡微微颔首。
加拉斯摇摇头，看向麦卡时，眼神中那灼人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但似乎又纠结着什么。
他说：“这我的确没办法说些什么，但要是真和米妮合作，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借我的名义，万不得已的话，你可别怪我……”
“这你放心，”麦卡挺起身体，拍了拍胸脯，“我绝不会透露半点加拉斯商会的事，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去做，一商会无关。”
加拉斯沉吟一声，起身走向麦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就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恐怕帮不了你多少了啊。”
麦卡闻言，苦笑着摇摇头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自助者天助之。”
“天助之吗？”加拉斯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似乎又缓和了不少，只是那舒展的眉宇间，多了一些无奈的感觉。
他起身开门，渐行渐远，少年也不多留。
话到这份上，他心里清楚该怎么做。
加拉斯走到门口时，回头瞪了眼麦卡，麦卡以为他还要安顿什么，但加拉斯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和丽莎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她会为两个男人流泪，上一次见她哭，也是六年前的事了。”
麦卡摇摇头，他牢记阿妮尔的话，最好别透露有关父亲的事，理所当然，不会告诉加拉斯，丽莎认识他父亲的事。
加拉斯也不多问，哼着奇怪的小曲继续走。
就在这时，米妮给麦卡的联络器响了！
清脆的鸣叫声，在第四天空城虚假的夜空下，格外响亮，嗡嗡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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