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
猩红的世界下，麦卡的视野极为宽广。
那感觉就像俯瞰着整个森特城一样。他转向面前已经吓得屎尿横流的黑影，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少年现在是这么渺小。
小到麦卡觉得自己只要动一下手指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之前划伤芙罗尼卡的小刀掉在一旁，此刻太阳光照在雪白的刃上，反射出有些刺眼的白光。
而被白光晃眼的瞬间。
麦卡又想起了黑影之前做的事。
“芙……芙罗尼卡……”犹如岩石与岩石摩擦，少年的嗓音给人一种‘哗啦哗啦’的感觉。
他目视崩溃的黑影，心中涌起无比强烈的杀意！
就是他！
刚才弄伤了芙罗尼卡！
“芙罗尼卡！”少年再次怒吼出声，同时巨大的右手自上而下，俨然要拍碎黑影。
划过空气的巨手嗡嗡作响，黑影浑身抽搐，惊恐地吼出他最后的遗言。
“啊！！！！妈、妈呀！”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拍成肉酱时……
“麦卡！”
金发少女的身影突然窜到麦卡与黑影之间，在险些就要被麦卡手掌拍中的位置，芙罗尼卡制止了恶魔的杀戮……
掌风吹起少女的金发，仿佛刚刚从她身边驶过一辆飞速的汽车。等到头发恢复原样，少女捋着闪亮的发丝，面带恳求的笑容，用左手轻轻托住少年那巨大的右手。
接着她缓缓把脸靠近麦卡的手掌，好像要让少年确认什么似的，不停用脸摩挲着少年几乎有她胳膊粗的手指。
“已经没事了，麦卡，已经没事了，醒醒吧……”
一阵安心感代替了之前的杀意，麦卡在听到芙罗尼卡声音的瞬间，重新恢复理智。
世界不再是通红，身体似乎也没有之前那般巨大。
麦卡缓缓低头，感觉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倒映在血泊里的自己，才发现自己黝黑的肌肤，岩石一般的强壮肌肉，以及一对自额头而出，弯向耳后的犄角。
原来，我变恶魔了吗？——少年心中有些发颤，再看看周围破碎的尸体，以及被各种内脏血液染红的公园。
始作俑者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这、这些都是我做的？”强忍着吐意，麦卡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芙罗尼卡。
他看着金发少女。少女抿着嘴，含泪的双眸瞪着他，沉默不语。
再看看少女身后的那个黑影，看看他那惊恐的表情。
答案显而易见。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少年苦笑出声，有些刺耳的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那种说不出来的畅**，很快就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那些欺负他和芙罗尼卡，自认为有神明当后台的混蛋，如今命丧他手。
真他妈爽！
“芙罗尼卡……”少年轻唤少女的名字，“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么血腥的一幕。”
原以为芙罗尼卡会多少感到些不适，毕竟就连麦卡看见这般血腥，也差点吐了。然而出乎麦卡的意料，芙罗尼卡似乎对此完全无感。
他有些不解，但芙罗尼卡很快就解除了他的疑惑。
少女摇摇头说：“没事的，麦卡，这些渣滓罪有应得……”
“可是，”麦卡看看少女身后的黑影，“为什么又要救他呢？”
“救他？”芙罗尼卡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是麦卡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少女眼中充斥着如此强烈的负面感情。
“别误会，麦卡，那种状态下，我最担心的是发狂的你……至于这混蛋。”少女瞥了眼黑影，“已经是这个结果了，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麦卡笑了，他毫不顾忌自己那可怕的嗓音，笑起来就像没了机油的发动机一样。
他又问：“那你就不怕我吗？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对芙罗尼卡也隐瞒了自己恶魔的身份。
少女摇摇头，仿佛已经猜到少年要问什么似的说：“麦卡是恶魔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诶？！”麦卡诧异地后退了一小步，再看向堆满笑容的芙罗尼卡时。
少女竟然有些害羞地说：“暑假时，你偷看我的时候，我就发现麦卡你有特殊的力量了。后来观察时发现，你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按捺不住那股力量，我就记录了一些数据……”
“……”少年无言以对。
不，简直有些后怕。没想到芙罗尼卡竟然观察的这么细致。
那些细小的能量波动就连他都没注意到，却被少女发现，还做了记录。
他同时庆幸是芙罗尼卡发现了这秘密，不过这也就是说……
少年不知道恶魔化的自己脸红时会是什么样子，但脸颊发烫的感觉和人形时差不多。
他意识到，原来芙罗尼卡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偷看她，知道麦卡偷看芙罗尼卡的脚，还有腿，还时不时想窥探裙子下……
不敢继续想下去，麦卡咳嗽两声，挺直了身体。
然而少女却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瞪着他，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这时，黑影也缓过劲来，他想偷偷逃跑的动静传入麦卡的耳朵。
麦卡见他的眼神已经不再颤抖，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
芙罗尼卡说得对，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自然不能留下活口。
这样想着，麦卡推开芙罗尼卡，捏紧拳头，走向黑影。
已经恢复理智的他不会虐杀对方，但对于敢伤害芙罗尼卡的混蛋，麦卡还是想要捶爆对方的脑袋。
“下地狱吧！混球！”麦卡低声说着，冲了上去。
黑影虽然恢复了理智，但看到麦卡又冲上来，不免又陷入恐慌。
可眼见着拳头就要捶烂他的脑袋，麦卡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这！”
连少年自己也觉得诧异，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黑影的表情从惊恐到惊喜。绝处逢生的喜悦，几乎快把他天生的倒八字眉毛给折弯。
动不了，然而少年无论如何给身体下命令，还是动不了。
“哈……哈哈哈……”黑影笑了起来，随后他站起身说：“原来你小子是个恶魔！你等着吧，你要被拉到广场当众处死！”
“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站住！”麦卡怒吼着，他刚想迈步，却整个人扑倒在地，这次竟然连力气都用不上了。
眼见黑影就要逃跑，麦卡又陷入莫名的状态，芙罗尼卡冲了出来。
少女拾起地上的小刀，对准黑影的腹部就去。
可惜，毕竟芙罗尼卡不懂得战斗，反被黑影一拳打翻。
黑影也不纠缠，转身就跑。
少女顾不得嘴角都被打出血，硬是一刀戳中黑影的小腿。
“我操！”黑影痛骂出声，回身想要踢芙罗尼卡，但看到麦卡已经开始有了动作，还是不敢逗留，只顾着逃命。
麦卡眼睁睁看着他踹开芙罗尼卡的手，甚至小腿上还插着刀子就跑远。
那速度，芙罗尼卡根本不可能追上他。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丧钟一般在少年的脑海中响起，之后又是一阵极强的脱力感，麦卡发现自己变回了人形。
之前残留的伤口还在，他彻底动不了了。
芙罗尼卡也吓傻了，少女的表情甚至开始愈见疯狂。
麦卡急忙安慰她说：“别担心！现在先想办法离开这！要是在这被抓住，就全完了！”
“嗯、嗯！！”芙罗尼卡点头如捣蒜，接着超乎麦卡的想象，竟然凭借着那么柔弱的身体，硬背起麦卡就走。
两人也没有说到底该逃到那，结果就这样近乎依靠本能地，逃回了麦卡家。
开门的是阿妮尔。
一看到麦卡的状态，幼女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那强压怒火的样子甚至让麦卡觉得，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快进屋，马上去地下室！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许出来！”幼女从芙罗尼卡手中接过麦卡，单手托举着少年，回头又对芙罗尼卡说：“你也别愣着啊，快进来！”
“……”芙罗尼卡茫然地点头，甚至忘了换鞋就跟了进来。
阿妮尔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把麦卡丢进地下室，连带芙罗尼卡也被推了进去。
紧接着，隔着房门，麦卡听到大量水流声，就好像自己身处某个瀑布边似的。
——————
熟睡的阿妮尔松开了茉莉。
少女起身，替幼女盖好小毛巾被，把披散的头发重新扎成单马尾。
从二楼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麦卡已经离开了家。
但少年那无比期待，毫不掩饰的笑容让茉莉一阵揪心。
“是去见那个芙罗尼卡了吗？”她说，虽然像是在对阿妮尔讲话，但幼女已经熟睡，这反倒让茉莉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
干嘛那么介意，不就是去见别的女人而已！——她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可一想到麦卡去见除了她以外的女孩，少女根本连坐都坐不住。
那手指发麻，想要切什么的感觉又开始窜进她的大脑！
“麻烦死了！麻烦死了！”茉莉小声嘟囔着，有些痛苦地看了眼阿妮尔，接着又小声说：“我出去一趟。”
等到五分钟后，茉莉已经跟着麦卡来到了公园。
少女看到了公园发生的一切。然而那血腥的场面不仅没让她感到惊恐，却让她越来越兴奋！
‘你不是早就想这样试试看了吗？’
有个声音这样对她说。
“不，不是的，我杀的只是恶魔而已，那些混入森特城的非法人员！”
茉莉极力否定，接着那声音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说。
‘本质不都一样吗？切人，和切恶魔，不都可以让你感到自己的价值吗？’
“我……我的价值！”
茉莉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剑，目视着雪白剑刃上自己的倒影。
笑？
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在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时，她竟然在笑。
随后那声音又出现了。
‘是啊，你只有这样证明你的价值，才能从那女孩身边夺过他，不是么？’
茉莉抬起头，她看到麦卡面对芙罗尼卡竟然露出她从没见过的羞涩，和面对她时，那种尴尬的羞涩完全不同。
即使那是恶魔的外表下，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可拥有最强之眼得茉莉看的一清二楚。
少年面部肌肉的变化，呼吸的变化，心跳的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
黑发少女捏紧了手中长剑，吞了口口水。
她想起麦卡扑倒自己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置于少年有力怀抱中，莫名的安心感。
他会抱那个芙罗尼卡吗？——茉莉想，眼睛不由自主地锁定了金发少女。
很可爱，但茉莉觉得自己比芙罗尼卡更可爱，然而麦卡却选择了她。
‘还等什么？’
“等……”
她看到少年摔倒了，她看到芙罗尼卡被还活着的那个混混打翻。
她看到，那混混开始朝着她这个方向奔来。
“我在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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