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天的商议,决定期之后,有意参加文化祭展演的各个班级陆续上交了本班级的参展计划。由于近藤前辈审核的严苛,项目的具体形式难免限制得有些严实。这样一来,各个班级为了拿出能够中式的方案,便不免会有些撞脸或是雷同的情况。甚至,几天前,还有两个班级争到了相谈屋,都在指责对方抄袭了本班的创意,我和明石同学好不容易才调解开来。这件事传出去后的一天,相谈屋接到了这样一个请求:
请保证我班上交的材料的保密性,二年F班。
这是一个班级名义的委托,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听闻了那件事之后,知道自己的方案也是一个容易被剽窃的对象,于是提出了这个请求吧。
接到这一委托后,我便和近藤前辈说明,请她将那些文化祭计划统统锁在了文件柜里。毕竟,离提交计划的最后期限还有几天,这段时间,难保其他有心人不会借着某种机会偷看这些已经上交的计划。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人。这一天,我无意间路过学生会室时,正好撞上了某个人,正蹑手蹑脚地试图打开文件柜。
“这些可都是正式向相谈屋提出了保密申请的文件,你一个局外人瞎看些啥?”我拿起手中的文件夹,敲了敲那个正专心开着文件柜的人的脑子。然后拿过了她手里的那一小叠文件。
“就是因为他们说得郑重,我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方案嘛。”后脑被敲了一记的宇野奈惠无奈地转过身来,辩解道。
“再说,要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又何必要打开文件看个详细?”我把文件放回文件柜重新锁上,然后拖着奈惠回到了我们的席位上。
“我又没有渊子你那样的推理能力,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凭你宇野奈惠的人脉,找一个二年F班的朋友问一下不就行了?”
“要是真能问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奈惠道。“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班的人口风统一得出乎意料。我在F班也认识不少人,但没能从任何一个人嘴里撬出什么情报。看来他们今年是打算一致对外了。”
“就算这样,你也可以趁着近藤前辈收上那份报告的时候顺带看一眼啊,你这份只求‘恁时相见早留心’的心境,倒是可以追及欧阳修呢。”
“我要是现在才好奇起来,那也不是我了吧。”奈惠无奈道。“当时他们交上这份表格的时候我便上了心,可是,找机会绕到近藤前辈身后时,却发现,他们是把它装在信封里交上来的,根本就没有偷看的机会嘛。”
“那个空信封还在吗?”
“近藤前辈的桌上放着的那个就是。”
我取过那个信封,信封上也没有任何字迹。将这个看似毫无线索的空信封翻找了一阵之后,一根头发掉落在桌上。
“渊子啊,你既然不让我偷看那些文件,那你就凭这根头发推出来,F班的活动到底是什么吧。”
“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
“你几斤几两我宇野奈惠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真推不出来的东西,你就不会用刚才那种说法。”
“好吧,我推给你听。首先,这根头发有这么长,说明它应该属于一位女生。而它又位于信封内,而信封在交给近藤前辈时,是被封上的。那么,很大程度上这根头发来源于它在被封上之前,也就是F班的某个人。”
“这一点谁都会啊?”
“那么,你如何排除这根头发不属于近藤前辈的呢?”
“这很简单啊,近藤前辈是短发派,她的头发再长也不会长过十厘米吧?”
“假设近藤前辈留着和你我一样的头发长度呢?”我看着奈惠道。我们二人的发式都属于长发一派,若不是被排除在了此次事件的经手人之外,单凭这些条件,我们自己都无法完全从头发的可能来源中除外。
“这个……就因为她是短发派,所以就这样排除了近藤前辈的可能,还不行吗?”
“推理必须要讲究严谨。以这个理由排除近藤前辈虽然充分确凿,但,严格的推理者使用的,是另一个理由。”因为F班上交这份文件后,近藤前辈的动作是从信封中拿出那些文件,然后她无论有多少操作,都是围绕那些文件,而非信封进行的。所以,以此来判断近藤前辈和信封里的头发没有关联。
“接下来,试试这根头发的发质吧。奈惠,从这根头发的发梢那里扯一小段下来。”奈惠待我言毕,便双手拿起了那根头发。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我问道:
“渊子,哪头是发梢?”
“当然是细的那头。如果感觉两头一样粗的话,就眯起眼睛,看两个断面,哪个更新吧。当然,更简单的方法是看哪边更容易卷曲。”
奈惠找出了发梢,扯了一小段递给我。我拿着两段头发,对奈惠道:“你扯下这段发梢的力气,和你扯下自己的一段头发的力气,哪边更大?”
“我没扯过自己的头发啊。”
“你现扯一次不就行了?”
“好吧。”
“……哎呀!”
奈惠扯下的却是我的头发。以她的理由,是“扯自己的头发不好使力”。我捂着因为出乎意料的举动而疼痛的头,问道:“就算你扯的是我的头发,也算你做了个比较了。说说看,扯断两边的头发,哪边要的力气更大?”
“自然是渊子你的了。”
“于是,可以推断,这根头发的所有者,平时对头发的护理并未太过上心。”
“接下来呢?”
我将头发抻直,然后松开了下方的手。这段头发跳动了数下后,以一种略带卷曲的状态静止了下来。
“由此,这根头发尚且新鲜,于是我们的前提‘这根头发是封装时无意间带进信封的‘新鲜’头发’成立。”
“为什么还要做这个证明?”
“自然讲求推理的严谨性。当然,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你可以说我的强迫症又犯了。”
“这一点我倒是早就心里有数。”
“接下来,就是一点略有技术性的工作了。”我从学生会室的一角拿出了一样我之前曾经使用过的道具——地板蜡,将奈惠扯下的这一小段头发在蜡块上摩擦一阵后,我将其拿到一张废的打印稿的一角,用力擦过。
“看,略带绿色的痕迹。”
“这个动作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检验这根头发最后一次被染上了什么颜色。”
“但是,这擦出来的痕迹不是绿色吗?染发无非金红黑白茶五个大色调,有谁会去染绿色呢?”
“谁也没说她染上的颜色就是绿色啊。”
“那是什么颜色?”
“地板蜡虽说平时用起来没什么颜色,但在白纸上一抹。”我将手上沾着的残余地板蜡也涂在了那张废旧的白纸上。“像这样,也是有一丝黄色的。”
“渊子的意思是,实际的颜色,要减去地板蜡的黄色,是这样吗?”
“没错。”
“但是绿色除掉黄色,也是蓝色啊。同样没有谁会去染蓝色的头发啊?”
“当然,现实中自然没有谁会染蓝发,但是,我们不妨从事实去出发。我问你这么一个问题,蓝头发的人,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见到?”
“动漫角色中不是能见到不少吗?”
“一语中的。”
“还是不太明白。”
“这个人是COSPLAY爱好者,她最近曾扮演过一位蓝头发的角色。这种COSPLAY爱好者,因为要不停扮成各种各样发色的角色,所以不会将头发的发色染得太过彻底。而出于敬业和相似度,还原度的考虑,又不得不进行头发的染色工作。也正因此,头发的发质并不是十分健康。”
“渊子能推出她进行COSPLAY的角色是谁吗?”
“我在二次元的层面上可是一无所知,顶多记得我玩的游戏的那些卡牌。”
“那这个问题就放过你吧。接下来呢?”
“从头发的染色中可以看出,她经常从事COSPLAY活动并且对此工作很是敬业。于是,在F班文化祭节目的决定商讨过程中,她应该会极力主张和COSPLAY相关的项目。并且,从一些地方还能得到一些旁证。”
“从哪里得到旁证?”
“首先,来学生会室交文化祭最终计划的,一般就是各个班里的文化祭执行委员。其次,计划书的形成,一般也是由执行委员执笔的吧?”
“当然。”
“那么,F班来交这个计划的人,你不知有没有印象?”
“一个很普通的女生,而且头发不长,此外,也没有看出她是一个COSPLAY爱好者的特征啊?”
“所以说,这个COSPLAY爱好者并不是F班的执行委员。那么,她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信封里呢?”
“自然是她和这个计划有着相当的关联吧。”
“正是如此。试想一下,这个COSPLAY爱好者提出方案后,如果最终被否决,她的热情想必是受到了相当的打击。就算她再以班级大体为重,她若非执行委员的话,也不会在计划形成时经常在一边献策。而亲自执笔完成那份计划,更是不可想象。
“于是,唯有这一种可能:她的提案获得了班级的认可,所以,她在执行委员完成计划书时,时常坐在一旁出谋划策。在完稿后,她肯定也会过目一遍。在这时,她的一根头发夹在了文件里,并且随着文件被封进了信封。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根线索。”
“那么,F班到底要举行什么活动,搞得这么严严实实呢?”
“目前可以得到的线索有这些:其一,根据之前的推理,该活动与COSPLAY活动相关;其二,这个班的成员提出了保密申请,说明该活动形式比较容易被模仿;其三,能通过近藤前辈的审查,说明活动形式中规中矩,并不出格。其四,从该班死守对你的口风,一致保密看来,这个活动很符合班级成员的口味。”
“从这四点能判断出是什么活动吗?”
“奈惠,你也参加了不少次文化祭了。每次文化祭,班里调查‘该举办什么活动’时,最不容易引起冲突的是什么?”
“没有这种活动吧……演剧、快餐、女仆、鬼屋等等,每次都是这些意见不相上下呢。”
“换个角度啊,我那一根筋的友人啊。”
“换什么角度?”
“没有能够满足众人的活动,就不可以有满足众人的人吗?”
F班的意见之所以能如此统一,光凭某个决定的活动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可以推断,F班中存在着某个极具人气的同学作为意见的引领者。而人气的积累并非一日之功,从平日里和F班的交流,便可以得到这些情报。甚至连我都有耳闻,F班的某某人,在班中一呼百应。这些情报,奈惠自然比我更了如指掌。
“奈惠,记得你曾经提过这么一件事。我好像不知怎么的,成了校内人气女生的TOP1了?”
“二年级和三年级的票倒还挺分散,一年级的票几乎是齐刷刷地到了你的名下呢。”奈惠有些嫉妒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张脸居然对年下如此有杀伤力。”
“那么,假设我是一年级某个班的人,凭借这个人气,我在班上应该提出,文化祭要举行怎样的活动,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呢?”
“说什么都会赞同的吧?”
“如果是切身感到了自己的人气,责任感也会与之同生。在说出自己意见的时候,必然要思虑周详,尽可能维持住自己意见领袖的地位。所以,奈惠,请认真回答,如果你是班里的意见领袖,现在要给出‘文化祭应该举行怎样的活动’的回答,你的答案是什么?”
“歌舞。”
没错,文化祭中,歌舞这个形式最为中规中矩,所有人都不会为之说“不”。而且,歌舞的形式也可以多加变化。更重要的是,歌舞是意见领袖体现自己领袖地位的一个大好机会。
从已有的线索来判断,答案自然呼之欲出——身着COSPLAY服的歌舞。
“终究是被你推出来了呢。”坐在一旁的奈惠感叹道。
“奈惠你终究还是没有发觉呢。”这是我的想法。奈惠之前就坚持,从我的表情中便读出了“我推出了答案”的事实,可是,那些检验发质的动作,却是在那之后做出的。奈惠并没有推敲,我为什么在没有检验发质的情况下,就凭那一根发丝做出了答案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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