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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马牛亦相及

第六章 风马牛亦相及

霞浦高中的新生,正常情况下,参与的第一次校级活动,就是五月上旬举办的运动会。这场运动会举办两天,第一天是在运动场中举行的项目,以竞速赛跑和趣味赛跑为主;第二天,不少体育系社团会邀请其他学校的对应社团前来进行邀请赛或是表演赛,未隶属体育系社团的同学也可以临时参与或是观赏。这些社团包括剑道、弓道、柔道、足球、篮球、棒球等等。

学生会为了运动会的准备和执行也是大费心血。之前役员们充当临时经理,运动会的前几天下过雨,役员们又集体出动,给跑道进行除水工作以确保能够比赛。运动会举行的当日,虽然地面已经干透,不过天气却未完全放晴。五月间,这种阴凉清爽的天气倒是很适合热爱运动的选手们发挥自己的实力,因此,运动会在一片欢呼中开幕了。

第一天的项目开始后,宇野奈惠坐在解说席后,正热情洋溢地解说着率先进行的短跑项目。她赢得解说一职说来也不奇怪,这个职位就需要她这样,人脉广、口才好,并且不知疲倦的人。

我坐在解说席右侧的看护席里,正在看一本名为《卜筮易知》的唐土占卜书。虽说我的职责是处理轻伤,分发医疗用品,不过赛事刚开始,第一个伤员没那么快出现吧。至于保健老师,则以“保健室不能没有人”的理由镇守在保健室里。看来这位老师也不是什么勤劳之辈。

“……现在即将举行200米赛跑的第二轮,选手已经就位……”尽管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可是经过扩音的奈惠的声音无情地抢夺着我的注意力。

“……他们跑了出去,糟糕了!二年D班的御子神选手不知为何摔倒了!御子神同学本来是这一项目的强手,却因为意外没有进入决赛……”

“第一个伤员”似乎是一语成谶了,第一个项目,200米跑的决赛还没开始,就有一个人因为摔伤而前来看护席。我在给御子神处理伤口时,向他询问摔倒时的印象。御子神显得非常懊恼。据他所说,他是因为脚底打滑而摔倒,而非其他选手的肢体接触。

“前辈是在哪条赛道跑,又在哪个位置摔倒呢?”

“最外侧的赛道,大概在弯道快结束的位置吧。”

我抬眼向他所说的位置望过去,那里是种植了草坪的斜坡,再往上是分隔运动场与教学区的铁丝网。没有观战者在那一带就坐。

“估计只是次意外吧,人为妨碍在那个位置太不现实了。”我这么想着,安慰了御子神几句之后,应该就可以了吧。

看来事实似乎和我开了个玩笑。自御子神之后,上午的赛跑项目接连不断地出现了伤者。其中有很多人和御子神同学大同小异,都是赛跑的好手,并且都是在那个外侧的弯道滑倒。重复摔倒的事实不容忽视,我向植野会长和几位体育老师说明了情况。于是,奈惠那边播出了这样的通知:

“由于赛程改变,原定上午举行的400米、800米比赛延后,现在举行趣味投篮比赛和平衡球比赛。”

几位体育老师趁着这段空闲去确认了一下那段事故多发的跑道,结果却令人失望。便如我在看护席远望的结果相似,他们也断定,那里没有人为妨碍的可能。然而要问为何会频繁地在那里发生事故,他们试着慢跑过那一段跑道以体验有什么隐蔽的妨碍因素存在,但也无法发现。最终他们回到执行区,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随着趣味投篮和平衡球比赛结束,上午的项目宣告结束。那块事故多发的跑道,体育老师们临时撒了一些细砂以作防滑之用。于是,我和奈惠,以及执行区的其他几位学生会役员们,拿着事先发给的餐券去供餐点等待工作餐。

由于看护席随时可能要处理伤员,解说席随时可能要广播临时通知,以及其他席位都有各种各样不能长时间离开的理由,学生会联系了食堂,在午休时运送预定数目的套餐到执行区。一部分选手由于热衷赛事,也加入了这个计划。所以学生会给每位预定了配餐的同学都发给了餐券,作为照数配给的明证。

配餐的到来比预想的时间晚了一些。负责分发配餐的近藤前辈一张张地检验着餐券,然后从保温箱中拿出一个制式便当盒交给当前领餐的同学。看得出来,她在执行规定方面是很严格的。

可是当我和奈惠在席位上边吃边聊的时候,附近却传来近藤前辈疑惑的声音:“怎么会少了一份配餐?”

这句话迅速勾起了奈惠这个好奇心过重的家伙的兴趣,她立刻盖上她和我的便当盒的盖子,把我拖到了近藤前辈那里。

近藤前辈左手拿着回收的餐券,右手一张张地又开始了一遍点数,然而结果还是令她失望。她见我们到来,显然是有了让我们探明底细的打算。于是,她向我们介绍了整个配餐计划的详情:

“参与这次配餐计划的学生正好是60人,包括全体学生会成员和一部分运动员。而送来的配餐,则用便当盒以5×4×3的方式填满了整个保温箱。在刚打开保温箱时,确实是完全填满的。

“我每拿到一张餐券,确认完毕后,再拿出一份配餐交给那个人。就这样,等到领取配餐的人全部离开后,我拿出自己的餐券,这时却发现保温箱里已经没有便当盒了。”

我取过那叠回收的餐券,点了一遍,确实是五十九张。征得近藤前辈的同意后,我们按照编号顺序整理了一遍。再翻看餐券的编号与姓名,一号是植野胜人,空缺的二号是近藤里绪,这张餐券还在近藤前辈手里。再往后,也有我和奈惠的餐券。没有发现重复的餐券,并且与其后送来的餐券制作计划文件核对后,每张餐券的姓名、编号都是正确的。

近藤前辈在她班里的同学处分了一些食物,饥饿问题得到解决,可是近藤前辈对自己严格的操作为何仍然出了疏漏耿耿于怀。

“嘉茂同学,一再麻烦实在抱歉,不过,看来又要借重你的推理了。”

“嘛,渊子肯定一下午也是在这里看书,她可闲得很。”奈惠也在一边帮腔。

“也罢,植野前辈也让我留心那个跑道的事,终归得离开一趟。”我倒不愿直接答应下这件事。

“宇野同学,现在嘉茂同学最想要的卡是哪张?”近藤前辈开始和奈惠唱起了双簧。

“是……”

“好啦,我明确答应了就是了嘛。”这种手段对我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那顺便把保温箱送回食堂吧。”近藤前辈指着那个空了的保温箱对我说。空的保温箱倒也不重,我把手伸进中段凹进去的把手,拎起了保温箱。

下午,天完全放晴了。为了腾出调查的时间,我让奈惠把保健室里那个偷懒的老师用广播传呼到看护席后,近藤前辈很配合地盯住了她,让她没法回保健室继续偷懒。于是我便有了自由时间去调查这两件事——频繁致人滑倒的跑道和平白少了一份的午餐。

要调查午餐,首先想到的就是食堂。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我查看着从近藤前辈那里要来的计划文件。这份计划文件实际上只是一个登记表,向学生会缴费后,把自己的信息填到表格上就行了。因此,我折向学生会,询问了在那里值班的,负责这一计划的学生会会计。从他的账目那里得知,确实是收取了60份费用,证明这个计划文件虽然是多人手写,倒也并没有伪造。

接下来,我来到了食堂,前几天暂停‘光速’销售的通知还在。当班的售货员下午才来当班,并未参与配餐的制作。他只能转述交接班时从同事那里听来的消息。据他所说,为了确认预定配餐的最终数目,学生会直到昨天晚上才将最终名单和款项转交给负责人。故而负责人在昨晚连忙联系人员购买食材,让他们在第二天上班时带进来。

“按照计划,本来能在预定的时间前完成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还是出了差错。”这位售货员也觉得很奇怪,“我们在制作时,发现食用油不够,于是不得不中断工作,让负责食材的那个人出去添购,于是耽误了时间。本来我们是打算做好配餐后,由我们这些当班人员送去的,可是由于耽误,学生会还派人来催促。等保温箱装满,前来的那个同学便抄起箱子离开了。”

“还真是个急性子啊。”我感叹着近藤前辈派去的那个役员。不过我对另一件事情也有了兴趣,“按理说,食用油估计好用量的话,应该不会出现必须立即添置的大缺口吧。您知道食用油那一块出了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做这一行这么久,估计的用量应该不会有太大缺口。”售货员这么说,“因为用量比较大,他专门交给了一个同事负责,他早上骑着电动车来上班。上班时送来了两桶,中途又送来了两桶。”这位售货员所知也尽于此,没能得到更多的情报,看来还需要其他的佐证。

我感觉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然而要检验推测,就必须在运动场里找到一样东西。

于是我回到了运动场。这时已经开始了800米、3000米这些长距离竞速项目。我留心了跑过那段跑道的选手,可能是由于中途采取了防滑措施,跑过这段跑道的人们并未出现什么状况。等到比赛结束后,我走到那块事故多发的跑道附近,把在那里找到的,检验我推测的东西捏在手里。

保健老师见我回到看护席,便迅速从运动场上消失了,凑过来的则是奈惠与近藤前辈。然而在解答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近藤前辈,送来保温箱的,是一个性子很急的前辈吧。”

“没错,因为预定的时间配餐还没送来,我派他去食堂催促,告诉他配餐准备好便直接拿过来。”

“假设配餐还没有准备好呢?”

“怎么说?”

“前辈应该还记得那个保温箱吧。如果它的内部是标准的长方体,那么按照5×4×3的规格,就是六十份配餐没错,可是,那个保温箱的把手是凹进箱体的,那一块,码放的便当盒少了一个,也就是说,内部其实没有六十个便当盒的空间。

“近藤前辈派出去的那位同学到了食堂,没有细想一个保温箱里实际上只有59份配餐,等到保温箱装满,径直就拿起保温箱走了。近藤前辈并未出差错,分配的配餐本来只有五十九份而已。

“剩下的一份便当,要么还在食堂里,要么被出售或被食堂的人员内部消化了。这个问题需要等当时当班的工作人员前来才能确定。这里便不加揣测了。

“至于配餐为何制作迟缓,是因为食用油出现了很大的缺口。负责人估计的用量没有问题。运送的人员按照当班同事的说法,是骑电动车的。这种车载重时不稳,在运送的过程中,有油桶翻倒,而损失了食用油,导致运送的量不足。进而导致了制作时耽误时间。

“更重要的是,油桶翻倒的地方,是铁丝网的附近。于是油顺着地势流过草坪斜坡,到那块跑道为止。为何没能在当时发现,是因为上午一直是阴天,油的反光不会被察觉。

“至于证据……”我把从那里摘下的一片大叶在一张废纸上擦过,然后将那张纸对着阳光。“变得透明了,对吧?”

“那为什么体育老师们慢跑过那里也没发现问题所在呢?”

“跑过那里时,选手们处于一个高速大转弯的过程中,而体育老师只是短距离地跑过而已。选手在当时急速转弯,当时向心力很大,摩擦力突然减小,所以会产生滑倒。由于速度越快,向心力越大,所以滑倒和擦伤严重的,都是那些项目中的强手。”

解说应该到此完毕了,场上的项目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于是,我又被近藤前辈安排去了学生会的善后工作。

这助理还真是比占卜研究社社长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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