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然。」
罗伯特面带微笑地回答,但下一个瞬间他就后悔了。罗伯特这时候才想到自己刚才还没问到那个摊主情报,就匆匆地因为尴尬而离开了,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岔。
马车的车轮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转动声,诗塔夏在驾座上驾驶着马车穿过了检查点,这让罗伯特找到了转机,他急急忙忙地用跑的追上驾开了的马车,一边回头对萨莱道歉。
「抱歉!我的夫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他用相当无稽的理由避过了想要继续追问的萨莱,一边逃开还在内心中懊悔着自己的粗心大意。
「喔…噢…」
看着匆匆跑开的罗伯特,萨莱感到有点手足无措,毕竟面对夫妻同行的商人,纵使有着三年的行商经验,但这也是第一次。
平常总看着常有交易往来的小店铺会有夫妻吵架的情况发生,但孤家寡人一个的他,在旅行时能够交谈的对象,恐怕也只有车头那匹总是用尾巴拍打着身后的壮马。
就像是看见罗伯特跑开、把自己前方的道路让出来以后,萨莱车头的「老伙计」也用鼻孔喷出了吐息,催促着萨莱赶紧前进,不要耽误了时机。
匆忙过市的罗伯特在越过了检查关卡后,诗塔夏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让罗伯特再一次意识到诗塔夏用了她的方式帮助了自己。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的旅伴啊。」
罗伯特看着重新坐回货台的诗塔夏这么说,一个人坐的驾驶座很宽敞,两个人坐的驾驶座却很拥挤,但他显然不讨厌有个能聊天的伙伴在,总比只能和马聊天的独行商人要好。
对于诗塔夏那种不冷不热,又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态度,罗伯特虽然不习惯,但却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余不可爱吗?」
没想到诗塔夏居然一本正经地反问回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想要被称赞的普通少女一样,那副惹人怜爱的外表直击了罗伯特的心。
「要比喻的话就是糖渍的蜜桃吧,虽然引人垂涎,但距离感十足。」
重新坐上了马车驾座的罗伯特刻意重新背对住诗塔夏,脸上有着藏不太住的笑意,虽然对于会被那样反问感到有点高兴,但罗伯特可不想总是被诗塔夏牵着鼻子走,尽管她没有情感,但无意间做出的行为却三番两次地让罗伯特如同被猎豹袭击一样的心跳不止。
「糖渍蜜桃,那是什么?」
「一种高价的甜品,将蜜桃切片或是切块,浸入融化的糖里,在北方,糖可是奢侈品,就连蜜桃也是南方盛产的果实,不要说是连入手都有相当的难度,在北方要找到可以说是不可能。」
「是吗。」
罗伯特见诗塔夏居然主动提问,自然凭借自己的知识详尽地解释了糖渍的手法为何,不过,诗塔夏不像是对糖渍蜜桃本身感兴趣,反而只是像对这个名词的定义有所模糊罢了。
虽然是这样,但罗伯特仍然在暗中决定了总要找到方法,将入手有相当高难度的糖渍蜜桃买到,让诗塔夏好好尝尝。说不定也能让诗塔夏在体验中得到些什么。
诗塔夏的完成度相当之高,自然可以进食和饮水,那就是诗塔夏的能量来源。
马车在凹凸不平又铺满碎石的路上行驶着,铁制的轮子在行驶的过程中压碎了不少的石子,咔擦压碎石子的声音相当使人放松,但换来的却是马车轮子的高替换率。随着马车的前进,日色也从正午的朝阳逐渐变成西斜方向的落日。
一人一物在离开城镇过后,也逐渐变得无话,罗伯特一直握住缰绳看着前方那逐渐被野草埋没的道路,虽然对于行路商人来说,这些道路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像罗伯特这种驾着马车的商人来看,他们只能沿着被马车胎痕压过的草来走。
两人差不多一整天都为了逃亡而奔波着,就连饭也忘记了吃,总算看见阳光开始偏斜的时候,罗伯特才总算在道路的一旁停下了马车,开始做起了在野外过夜的准备。
旅行商人除了在市镇村落里过夜的时间以外,一年基本上大半部分时间都需要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罗伯特在十年前也是个经验老道的商人,自然掌握了不少在野外过夜的诀窍。
比起冒着危险,在只能看到油灯映照的小部份前方道路赶路,在太阳开始下山前就做好过夜的准备,才能尽量节省油灯燃料的费用。
「诗塔夏,吃吧,虽然只有这种东西。」
罗伯特从较为便于保存的麻布袋中取出两个黑麦面包,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诗塔夏,在他伸出手的时候,便在心里稍微地思考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一些。
「不,余对食物没有意见。」
但诗塔夏就像看穿了罗伯特的心思一样,只是将接过来的黑麦面包扯开,然后又将里面较为柔软的部份撕出来放进嘴里。毕竟烤过的黑麦面包外皮,本来就有点难以下咽。
适合保存、携带,而且价格便宜的黑麦面包,可以说是旅行者最常购买的粮食,由于磨粉不够仔细,做出来的面包较为粗糙的关系,自然价钱也比较便宜,一个铜币能买到的黑麦面包几乎能带着走好长的一段路,虽然口感较差,但肯定是想要存钱的商人们的好伙伴。
罗伯特将装水用的小勺子装满了水,递给诗塔夏,让她能够一边吃,一边喝口水稍微缓一下。
微张的嘴唇慢慢地送进一口又一口的面包,罗伯特看着诗塔夏文静的食相,又再一次想到了她和坎蒂丝之间的差异。
总是大口大口充满元气地吞咽着面包的坎蒂丝,和像是珍稀着食物一样小口小口咀嚼着面包的诗塔夏,她们拥有着一样的外表,但无论言行抑或是举止,却丝毫没有影子重叠起来,这让罗伯特感到心痛,惋惜,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做错了什么。
「余…还能再要一个吗。」
正当罗伯特手中还拎着那个未吃完的半块面包时,诗塔夏已经将她手中的面包吃得干干净净了,脸颊上还有些许小麦碎末,似乎是因为从早上到黄昏都没吃过东西的关系,就连罗伯特都感觉有点意犹未尽,虽然是人偶,但诗塔夏也能够知道自己需要活动的能量,自然需要足够的进食。
「哈哈哈哈…这个也吃点吧,食物应该足够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到下一个城镇的。」
从另一个装着抹上了少许盐巴,用晒干的方式制成肉干的麻包袋里取出了一片肉干,罗伯特将那片肉干撕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给了诗塔夏,他的话语之中也明示诗塔夏,食物可以任意取用。
在出城以后,罗伯特头也不回地向着三岔路最右方的那一条路直直前进,粗心大意的他在赶着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将地图带上,现在的他,只是默默地朝着他自己猜测的东北方向进发,就像大多数的旅行商人一样,罗伯特也是这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
看着像是馋嘴猫一样的诗塔夏,罗伯特想了想,接着,把刚才脑海里的杂念重新丢开,不用多想别的东西,罗伯特心想只需要贯彻自己的思念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只要和诗塔夏一起走完这趟仍未能看见终点的随性旅程就够了。
在罗伯特总是独自思考着什么的时候,抬头一看,天色已经逐渐变得黯淡起来,入夜便开始睡觉,朝露还停在树叶上的清晨便开始出发,旅行商人的作息要较一般人的辛苦,但仍然有不少人愿意成为旅行商人,其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因为,不少人无视了评估风险的环节,只看着部份旅行商人较为优渥的收入便决意成为旅行商人。
罗伯特自幼便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亲人,在十一岁那年便跟着自己的师傅开始了旅行商人的生活,到他十六岁成年那一天,他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商人,凭借跟着师傅行商存下来的钱,买了他的第一辆马车和第一批属于自己的货物,罗伯特开始了他的旅行之路。
躺在货台的麦草堆上,罗伯特还无法安然入睡,他思考着,上一次和别人睡在一起是多久以前的事,他静下心来想着,今天这匆忙的旅途生活,让他再一次想起了多年前和坎蒂丝相遇并展开共同旅行的那段日子。
躺着躺着,罗伯特发现自己的睡意似乎越来越浅,可能是因为秋天较为寒冷的关系,即使缩成一团,罗伯特也始终不能安然入睡。于是他决定向诗塔夏说说,自己和坎蒂丝过去的故事。
「睡着了吗,坎蒂丝。」
「余为诗塔夏。」
一开口,罗伯特便叫错了名字,张开眼睛看着漫天星辰,他想着,那可能是对于亡妻的思念引致。
「抱歉…」
尽管少女长着和自己亡妻一摸一样的脸,但她并不具有灵魂,至少,在她不具有坎蒂丝的灵魂之前,她都只是名为诗塔夏的——人偶罢了。
诗塔夏就像想要将自己和坎蒂丝之间撇清关系一样,她再次向罗伯特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在罗伯特的眼中看来,那种举动就像是想要让他认清现实似的。
原本准备打开的话闸子,因为罗伯特的失言,又重新闭上了。但罗伯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在稍微冷静过自己的思绪以后,他看着天空,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过去的故事。
那是一个平凡,而又不失浪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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