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知道莫思韵的那些古怪的想法,此时的我,正满头大汗地到处找小师祖——话说,不是说今天大婚吗?怎么都没见这个山寨里面张灯结彩的?反倒是一片安静?
我躲在某处房子后,远远地看着这片寂静得有点过分的营地,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好像当荆轲准备完毕,连遗书都写好了准备去刺秦王,结果到了大殿却发现毛的人影都没有,怎么看也透着一丝古怪。
不要管那么多了,就算是陷阱,也要冒险!
目标:小师祖!
地点:黑龙寨!
时间:晚上七点……左右!
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幻想为各种单机游戏里面的刺客主角,然后再次仔细地向着四周观望了一遍后——
没有埋伏!
在夜色的掩护下,我悄悄地朝聚义厅摸去,同时内心又忍不住想起了某些槽点——话说,为什么当劫匪的都喜欢用黑龙寨啊聚义厅啊这类超老土的名字啊?难道中华五千年以来的强盗都是起名无能星人吗?就不懂换一个好听一点文雅一点的名字嘛!
夜风在轻轻吹拂,劫匪们乱七八糟地晾在营地里的衣服在随风飘荡。我借助夜色和晾衣杆的掩护,一路顺利地摸到了聚义厅外面,然后,我居然隐隐听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
“之……乎……者……也……”
听着那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高中学生时期,每天都起得早早的然后来到课室里面与其他同学一起早读背诵……
“九重……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隐隐约约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木墙传了过来,我越听心里越是疑惑,因为这声音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在朗诵诗词?
我悄悄地又往门口处移动了几下,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终于听清楚了——
这群劫匪居然真的是在朗诵诗词!
虽然因为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所以朗诵的过程中节奏是一塌糊涂,还夹杂着不少错字,但我却可以从这些合声之中,真的听出了那种庄重和认真的感觉。这年头,劫匪居然也开始学起文化来了?以前那个谁说过什么: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被这一幕一下子给震惊得不能自已的我,神情恍惚地躲在了大门附近的角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管了,现在可不是探讨《强盗为何有文化》这类高深论题的时候!”我轻移脚步,正打算离开,却突然听到了里面的读书声忽然静了下来
正准备迈出去的我连忙顿住脚步。
安静了一会后,大厅里又隐隐传出了某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苍老,但却又中气十足:“今天的《长恨歌》就先背到这一段吧,接下来,让我们翻开《贞观政要》第四十三页……”
“先生!”里面忽然有人举起了手。
“请说。”
“班长光亲王呢?”
“噗!”藏在屋外的我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班长?难道那个白痴亲王也喜欢搞这一套吗?但当我笑过了之后,顿觉不妙,他们该不会发现我吧?
还好,里面那群白痴只是面面相觑着,想找出是谁发出的笑声,找了半天没发现后便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那个老头身上了。
“哦,班长他今天有故人相聚,请假了。”老头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嘿嘿,班长不是聚旧,而是泡妞中吧?”某个劫匪忽然露出了猥琐本性,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话。老头倒是不以为忤,哈哈笑道:“食色性也,女人嘛,本来就是需要男人来追的~”
众劫匪纷纷拊掌赞叹:“真不愧是纵横青楼多年的‘最**’先生,精辟!”
“什么‘最**’,是醉吟先生!”老头先是哼了一声,随后又是摇头叹气道:“至于你们说的纵横青楼多年,那只是老朽我当年年少不懂事,才无意中闯出的名声而已。现今老头我只是区区一个江州司马而已,哪里还敢自称风流人物?哎……”虽然是这样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老头子话中的自豪和得意。
“妈的,一个老**而已,还真嚣张!”我藏在屋外,内心不住地鄙视着。
此时里面又有另一人对老头拍马屁了:“先生虽然您是这么说,但能够写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精彩绝伦的好诗的人,又怎可能不是一个风流人物呢?”
“呵呵,谬赞,谬赞……”
此时的我,却早已悄悄离开了聚义厅,往其他地方摸去了。我并没听到他们后来的对话,所以也没有得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诗人白居易,居然是如此一个好色老头……
刚刚从这群人话中得知,那个白痴亲王与小师祖应该是在某个房间里聚旧了。虽然说现在看起来,根本没有成亲这回事,三师叔所说的话估计只是拿我寻开心的谎言而已,但无论如何,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对此还是相当地在意和担忧的。
不用多久,我便发现找对地方了——一处看起来比四周建筑华丽不少的大房子,四周还有着六名守卫在把风,我甚至还看到了那个老太监正一脸正经地站在大门外。房子里面灯火通明,透出来的幽光都把四周的黑暗给驱散不少了……
终于找对地方了。我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心里寻思着该如何上前。听说古人那些皇亲国戚身边都会跟着什么影子守卫,武功高强,总是如影随影地暗中保护着主人,甚至连主人上厕所或者干一些造人活动时,都会躲在附近……哦对了,还有那个老太监,虽然乍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也不能大意,要知道当年看周星驰的《鹿鼎记》里面,海公公也是会化骨绵掌的啊!若是我不小心挨了一下类似化骨绵掌这类的武功,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而就在我还在屋子外围苦思冥想之际,屋子里面却是烛光摇曳,一片暧昧……
“依依阿姨,你做朕的妃子可好?”李仪看着面前这个外貌才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情深意切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朕,朕让你以后当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可以!”
如果是别的女子,或许此时都已经被白痴亲王的这番话语给打动了——即使对方是个白痴,但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呢,说不定以后还真有可能当上皇帝也说不定……况且,就算不是皇帝,当一个亲王的正妻也是已经非常光宗耀祖的事情!
更何况,女人都喜欢男人的那一套“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论调,觉得这个很是浪漫,不是么?
但可惜李仪的这番表白算是落空了。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小师祖正对着面前满桌的饭菜双眼发光,正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双筷子地吃个不停,哪里理会白痴亲王在一旁的深情表白?李仪也是够耐心的,接连对小师祖说了好几次重复的爱慕之话,对方这才抬起头来,睁着无辜与茫然的眼眸,问道:“妃子是什么?”
见小师祖终于有反应了,李仪大喜,连忙回答:“哦,妃子就是我的妻子那意思。”
小师祖捉着鸡腿,愣了一会,才回答道:“不行。”
“为什么?”李仪有点失落。
“我还小,王真哥哥说过,要等我长大了才能嫁人,现在谁想娶我的话,肯定便是无耻的变态恋童癖。”
李仪闻言一僵,好半天才幽幽道:“依依阿姨你都好几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是小孩……”
小师祖又塞了一个咕噜肉进小嘴里,费了好些功夫才吞掉后,奇怪地对李仪说道:“怎么连你也说依依老了?依依才只有七岁啊!”
李仪看着对方那神情不似作伪,一向呆滞的眼眸里也是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想了很久,他终于继续向小师祖又询问了一句话——
“依依阿姨,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师祖摇了摇头。
房子里的烛光忽然黯淡了下来,沉默地在夜色之中摇晃着,仿若在茫茫大海中飘零的一叶扁舟。
李仪神色有点落寞。他呆呆地注视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师祖,思绪却是飘到了二十年前,在藏剑山庄的那一夜……
那时的他只有十岁,随母亲来扬州游玩,然后偶尔经过藏剑山庄时上庄拜访庄主。由于李仪从小便是木讷和笨拙的人,所以在旁人的眼中,他注定是一个与皇位无缘的白痴皇子,他身边从来就没几个人在护卫着,便连仅有的那几个太监也仅是其他人悄悄派来监视着他的内鬼。也许是机缘巧合吧,在藏剑山庄里的某一天,监视着他的两个太监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下下,而李仪则到处乱走闲逛着,然后不小心来到了剑冢门前。
在藏剑山庄玩了几天,藏剑弟子都知道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孩身份了,所以守卫们倒也没对这个走失的小孩大惊小怪。不过出于职责所在,藏剑弟子们都没有让他进去剑冢——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当时仅十岁的李仪有点茫然地问道。
“因为里面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
“有一头恐怖的,会吃人的怪物!”守卫如此打趣道,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但旁边的人却赶快拉了他一下,低声示意道:“师祖出来了。”
然后那几名弟子满身冷汗、惶恐不安地看着一个窈窕的倩影从剑冢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来者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有二十来岁的美丽女子——藏剑山庄的师祖叶云依。
师祖瞥了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弟子一眼,并没多说,却是把视线移到了李仪身上,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仪……”
“喔?你父母是谁?”
李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小在皇宫那种地方长大的他,即使笨拙,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师祖看了一旁的守门弟子,弟子连忙回答:“他是光王,当今皇上的十三子。”
师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而是牵着小李仪的手向着西湖岸堤缓缓走去。
轻风拂面,裙摆微扬,被这个美丽女子牵着手的李仪,隐隐闻到了一阵令人心安的幽幽香味,只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位女子仿若天仙。
“阿姨,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李仪鼓起了勇气,询问道。
“我叫叶云依。”
“哦……”李仪又问,“阿姨你很厉害吗?”
叶云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宠溺地摸着他的脑袋:“不,阿姨一点也不厉害。”
“那为什么刚刚那几个叔叔看起来都很怕你啊?”
“那是因为阿姨辈分高。”
“哦,阿姨你很老了吗?”
师祖无奈地苦笑,嗔怪似地白了李仪一眼,还不满地捏了捏他的小脸:“以后可不许在女人面前说这话,无论对方是小女孩还是老婆婆。”
“哦,我明白了,阿姨你肯定很老了。”
“……”
“阿姨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白痴傻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你不是白痴,只有白痴的人才会认为自己是白痴。”
“可他们都是这样说我的,说我是可有可无的白痴……”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看人。你要记住,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也不例外。”
……
那一晚,在皇宫里久经冷漠与鄙视的白痴儿童李仪,第一次感受到了除母亲外,第二个人的关怀和温暖。虽然只是一席短短的谈话与闲逛之旅,但这次的印象却给李仪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当师祖带着他来到正因儿子不见而焦急不安的李仪母亲面前时,李仪竟隐隐生出了一丝不舍。
“阿姨,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有缘的话,会的。”
说完,师祖便返身回去剑冢了。而李仪闻着空气中遗留的那一缕幽香,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
多年以后,李仪长大成人,却依然不忘师祖的身影。可惜身处皇位争夺漩涡之中的他,哪里有机会能千里迢迢去到扬州见师祖?也是前几年他“意外”从皇宫失踪后,才有机会在三师叔的带路下,悄悄地去剑冢见了师祖一面,虽然师祖此时因为修炼还是其他原因什么的,外貌已变成了一个十岁的女孩,但这依然不妨他对师祖的暗中爱慕之情。
也许是看出了李仪眼中的那丝情意,师祖自那次后便闭关不出,直到李仪与三师叔离开了藏剑山庄,落草为寇后,便再也没有来往过了。
想不到,在今天,李仪终于又可以见着叶云依了。但可惜的是,此时的她,却已是一个记忆皆忘,智商也降到了如同不到7岁的小孩那般……
回想起叶卿偶尔对他所说的,师祖往年旧事,以及那个让师祖牵挂了几十年的男人,李怡曾不止一次地感叹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为什么,我不能早出生那么几十年,来遇见你呢……”
(小师祖的成熟形态,我早就想写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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