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勇者大人向老者打招呼起,房间里的气氛就从严肃变为了尴尬的沉默。
珀雅不可置信的盯着勇者的脸,那脸上的笑容让她无法怀疑话语的真实性,毕竟勇者一直是一个很“老实”的人,一般都是有话直说,不遮遮掩掩的。那意思就是他和爷爷见过面了——可是那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转过头去向老者询问道。
“爷爷……您已见过勇者了吗?”
“注意你的语气,珀雅。”
老者见她的语气里带着不信任的色彩,高傲的自尊让他感觉自己是被怀疑了,被自己的孙女怀疑自己偷偷去见了这个预定要见面的人,怕是伤了她或他的心。于是他背着双手慢慢走下了台阶,看到了珀雅道歉时微微鞠的一躬。
“真是非常抱歉……!”
“嗯……为什么要道歉呢。”
勇者大人对发生的这一幕感到十分不解,她只是说了句很普通的话而已,为何会被这个老爷爷责备到要低头?勇者大人觉得珀雅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认为人类都拥有自己的情感,如果说的话总是冷冰冰的像块冻肉,那就不叫做人类而该改名为“冻肉类”了吧。
老者来到了两人身前,再次打量了一番这名勇者,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闪射着严厉的光芒,他用深沉的声音缓缓说着话,语气里带着一种倚老卖老的味道。
“这是基础性的礼节问题——对上级长辈说话时需要毕恭毕敬,不像你这外族人一样……言行举止,这般随意。”
“……!”
珀雅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直接的批评勇者,而且还是当着他本人的面,这让她有些尴尬——毕竟勇者是自己介绍给爷爷的,如果爷爷认为勇者在各方面不合格的话,那自己的计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泡汤,而且这汤一定尝起来有如自己憋屈的眼泪般苦涩。
她紧张的斜瞟了一眼勇者,发现他的站姿的确非常随意,就是很普通的两手搭在裤边,然后很可爱、很孩子气的站在那里,连凝固的气氛到他身旁都变成了松软的棉花糖。与自己端正的站姿与挺直的腰板对比起来,还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嗯……可是,您在比试中擅自离开,难道就不随意了吗。”
“……比试?请问是什么比试呀?”
听到勇者的话语,珀雅又疑惑了起来,没想到勇者趁着自己不在竟然干了这么多事。
勇者大人眨了眨眼睛,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老者难堪,秉着有问就答的态度,准备给珀雅解释一下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嗯……就是今天……”
“——老夫清晨于院中偶遇勇者,邀请他一起练练功罢了。”
老者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丢脸。
他以前从没丢过,现在当然也不能丢。于是他赶紧抢过了话头,轻描淡写的打算就此盖过。
“嗯……他让我和他比试比试,但是后面突然就跳着房顶走了……”
“!”
勇者大人以为老者是想留给自己继续补充,于是就很天然的继续说了下去,这让在场的老者是老脸一黑。
(没想到这个勇者竟然这般无礼……!)
他对这名勇者的印象变差了,并且不认为有什么奇迹能够挽回他的好感度。
这脸色变化看得珀雅心惊胆战的,她知道爷爷的脸色尽管总是钟面般铁青,但是一旦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就代表着他的情绪出现了波动——而且还不是好的那种波动。
她想尝试为老者解释解释。
“爷爷——定是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才匆忙回去的。作为一族长老,爷爷每日为族里操办的事情数不胜数,清晨的锻炼机会也是屈指可数……能给予——您、与其切磋的机会,已是天赐良机了,还请——您多多谅解。”
珀雅切换了几次用语,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希望勇者能给自己和爷爷一个台阶下,不忘用眼神示意。
勇者大人看到珀雅盯着自己看,用眼神抱怨着自己的举动,还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识相的闷哼了一声。
“嗯……”
老者见孙女为自己解围,满意的点了点头,想着“不愧是老夫接班人”之类的事,继续保持自己的威严说着东道主的客套话。
“勇者,你从何处而来?”
“嗯……很远的地方吧。”
勇者大人显然误解了老者的意思,以为他问的是自己失忆后从哪里来到的灵寅族领地,再加上忘记了前一个城镇的名字,只好这样回答了。
“多远?”
“嗯……海边的山崖吧。”
勇者大人回忆了一下与至敌战斗的场面,地点位于海风呼啸的黑色山崖上,他就在那里亲手处决了特施迦美尔,用自己身前这把现在正躁动不安的宝剑。
“你是哪个宗族——或哪个门派的弟子么?”
“嗯……不知道。”
“不知道为何意?”
“嗯……就是‘不知道’啊。”
看到爷爷皱起的眉头,珀雅知道他在心里肯定认为勇者是个“很不讲礼貌的小孩”。于是她站在一旁礼貌的说了声“请允许我打扰一下”,然后就向爷爷解释了勇者失忆的这件事,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解说的责任——反正她一路上都在做这个工作就是了。
接着珀雅乖乖的站在一旁期待着事情的发展,老者听完后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瞄着勇者纯良无害的脸想道。
(不知道他有何打算,暂且相信他一下罢……如有什么威胁动向,老夫自会解决就是了。)
他看起来是完全无视了今天早上比试的事,用自认为拿捏得当的安慰语气对勇者说:
“老夫对你的遭遇感到惋惜——毕竟你是练武的人才,指不定是某名门望族的弟子。并且,老夫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可谓潜力无穷。”
“嗯……这样啊。”
勇者大人感觉这位老爷爷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同情”自己,而是借着机会对自己的实力“夸耀”了一番——还一直抬着头讲话,难道他的脖子不会累吗?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勇者大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应话,不发表个人意见。这说不定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乱怀疑人总是不好的。
“勇者,作为一名武者,你应有自己得心应手的武器罢?亦或者,空手派?”
“嗯……我用剑。”
“剑——乃武器派武者最易上手的武器,老夫少时也学过剑术,只不过不太适合罢了。”
“嗯……这样啊。”
老者背着手走到了自己的武器架旁边,心想着“这勇者估计也是新手,给他个下马威好了”,单手从木架上拔起一把质地均匀的银白色宝剑,对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欣赏其精湛的工艺。
“此剑是老夫拜访传说中的铁匠后,以求剑诚心打动铁匠的铁心得来的,可谓是一剑难求呐。”
“嗯……这样啊。”
(怪不得只有一把。)
勇者大人这样想道,同时从胸前的爱剑那感受到了一股波动,有些痒痒的。
“勇者,既然你是用剑之人,那为何不与珀雅切磋一番?正好,老夫也想看看你们两者的实力,你就答应老夫这个要求罢。”
“嗯……好啊。”
勇者大人觉得老爷爷说话像是发布指令一样,容不得他人的半点推托或拒绝,于是勇者大人也就顺着答应了。
“珀雅,这个要求——你答不答应?”
“当然,我答应您的要求。”
珀雅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心里兴奋的叫出了声。
(好、太好了!)
她知道这是个展示勇者实力的好机会。自己尽管属于空手派武者,平时不使用任何兵器战斗,但是在爷爷的教导下也学过各种兵器的用法,实力不会有多差。再加上勇者拥有传说中的【六骑刃】之一的【袭影月冥】,光是想到爷爷看到勇者拿出来这把剑的那一刹那,她就开始暗自偷喜了。
说不定她能借此机会,让爷爷看到勇者强大的一面,对他改观几分。众所周知,爷爷看的只是实力罢了。
“好,那作为招待客人的主人,你就使用旁边这把普通的剑罢。”
“是。”
老者面无改色的看着珀雅拿起了架子上的另一把剑,心里正在为自己的小心机偷乐着:他不觉得勇者会知道这把剑也是一把绝世好剑,即使是初学的新人拿着它也会变得强大十分,况且珀雅的基本功也不会差到哪去,看着是赢定了。
真不知道这算是他对早上比试一事的“报仇”,还算是对自己亲孙女的偏心呢?
“那,勇者——作为主人招待的客人,你可以选择屋内任意一把宝剑,来进行比试——当然,老夫手上的这把也可以纳入参考范围中。”
“嗯……这样啊。”
勇者大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用什么剑这件事,不早就是内定了的么?
勇者大人看都没看那些被老者吹得天花乱坠的“绝世宝剑”,打算用自己最熟悉的小冥来参加比试,于是他准备把手伸进衣服里把小冥给拿出来。
就在这时,稚嫩的声音在勇者大人的脑海中再度响起。
【勇者大人!这次的比试,请您在这场比试里……不要用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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