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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夜之歌(一)

2.星夜之歌(一)

“呼……终于躲掉了。”

暗藏在桥下阴影里的一双琥珀色瞳孔,此时正警惕的看着远去的一群人。

等到人群散去,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甩了甩紫色的长发,慢慢的走出了阴影。

——她躲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成功的逃离了他们的视线。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

桥上经过的,只有往城里赶夜车的马车夫了,那些零零碎碎的马蹄声在石桥上格外清亮;身后远处的门面铺子们早已熄了灯,关上了自家的店门,照到身上的,是堤上唯一的暖暖路灯光;眼前的小河里,青蛙们早已停止了和鸣,都卧睡在水面的叶子上,全然无视了自己搅开的一圈圈水波……

耳旁的马蹄声,呼吸声,水流声……

这些声音真是美妙啊,自己已经太久没有静下心来倾听了。

……不知怎么的,自己突然想唱歌呢。

“……游·动在乌墨苍云间,这·是你最美丽的星影——”

她的嘴唇开始动了起来,她轻轻的唱出一曲小调。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在黑色的流水旁,在小河的短岸边,有一阵歌声环绕。

虽然四周没有观众们狂热的掌声和呼声,但是却有这些自然环境相伴,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场极好的演唱场地——她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歌喉,想唱什么就唱什么,真是太自在了。

“——满眼月光下的你,身影却如此让人沉迷……啊啊,为你,我愿为你歌唱……”

即兴作曲也好,即兴填词也好,这让人听着如此心怡的歌曲,已经充分展示了她作为一名歌手的天赋和能力。

直到唱至最终一句,她闭着的双眼才缓缓的打开,嘴里的歌声慢慢的随着风声而远去,余音未了。

夜寂无人,却有歌声。

……还可能有不知名的掌声。

啪啪啪。

不知何处传来的掌声让她背后一惊。

“是、是谁!”她红着脸转过头去。

她认为没有请人指导过的歌声,唱出来被听到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身后的河堤上,坐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身影。

“嗯……听众吧,你唱歌真好听啊。”

这个少年的声音里有赞许的意味,估计刚才的掌声就是他发出的。

幸好他不是那群来抓她回去的人,这个人应该可以对他稍微的放心吧……

她这样松了口气,看看四周,除了他外已四下无人。

“诶、嗯,谢谢……”

她得到对方的肯定后,高兴极了,脸更红了。

回想起以前的时候,她每次接受音乐家的指导都得不到肯定。而且音乐家说,只有经过加工修饰过的歌声才会得到大家的欢呼……没想到,自己的清唱竟然也能得到别人的肯定……这真让她高兴啊。

“嗯……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唱歌啊。”

少年的声音有些不咸不淡的,其中的感情波动真是难以捉摸。

“我……”

少女听到后,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自己的身份也不太方便……

“嘛,没有扰民就好,喜欢唱歌是好事啊。”

少年似乎看穿了她的难言之隐,只是笑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谢谢……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不回家?”

少女想凑近看看对方的脸孔,于是向着没有灯光的那边走了几步。

“嗯……我也想回家呢,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去一趟元老院。”

对方的声音有些稚嫩,估计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吧。

“元老院?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有些疑惑了,元老院是高层贵族或者高阶冒险者去的地方,这个少年难道……

“嗯……因为,我是个勇者啊。”

勇者大人笑着说道。

借助着隐约的月光,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是一张纯真无瑕的男孩子的脸,且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不过此时好像是抹起了一丝笑吧,不知为何,她感觉这是个令人值得信任的笑容。而他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算瘦小的那种。

……他说自己是勇者,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勇者?你是一个勇者?”

她疑惑的问了一句,而对方浅浅笑着,盯着她的双瞳。

——他的眼神人畜无害,目光十分的透彻。

“嗯……是啊,你要不要一起来看星星。”

勇者大人看清了她的疑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块地,想让她也并排坐在河堤上。

“看星星?你就为了看星星,这个时候出来吗?”

她有些犹豫,不过既然是同龄人,应该不值得害怕吧……

于是她靠着勇者大人,一屁股坐了下来。

“嗯……用心看吧,它们很美,不是吗。”

两人就这样仰望着星空。

璀璨的闪耀繁星和不惊的黑色流云,此时的它们交织着月光,在夜空中绘成了一幅无法复刻的星河长图……

“好美……”

她吸了口气,心灵受到了震撼。

这样的美景,也只有在这样的小镇郊外才能看到吧,自己还是从未见过呢。

“是吧,它们可是值得的看哦。”

勇者大人看着苍空上的繁星,它们倒映在瞳孔中也是亮晶晶的,反倒衬出了他水润的大眼睛。

“是啊……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呢,真美。”

她沉醉在了倒转横流的繁星群中,伸出手去想掌住它们——如果能把这美景留在自己手心里的话,即使最后自己被抓回去了,也可以每天都看到它们……

“……”

一旁的勇者大人看出了她眼中的落寞。

身旁的少女琥珀色的眸中,此时在闪耀着星光。她紫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着,似乎也带上了几点月光,似乎也在风中这样的闪动着。

“嗯……你很迷茫吗。”

“!……是吗。”

少女惊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如此明显的露了出来。

她收回了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是啊……你说对了,我很迷茫呢。”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的歌声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啊……除了你,你可是第一个赞同我的人呢,谢谢。”

她想起刚才孤独的掌声,脸上笑了笑。

勇者大人十分纳闷:这么好听的歌声,竟然还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没事,你明明唱的很好听,为什么会得不到认同呢。”

勇者大人有话就问。

“我的音乐老师说,没有经过别人润色指导的歌声,到外面去唱的话,总会有一天被大家给淘汰的。”

少女想起逃离前夜的老师的训斥,她斥责自己的自作主张,这实在让她无法忍受。

“什么嘛,难道只有被修饰过的歌声,才会得到大家的传颂,得到大家的欢呼吗……”

她嘴里不甘的喃喃着,眼角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唱自己的歌,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手里激动的抓着一旁地上的草,在哭喊时将它们连根拔起——这一幕看得勇者大人有些心惊胆战的。

(……那些草真可怜。)

“凭什么我就要唱那种油腔滑调的歌,凭什么我就要听他们的指挥去表演,凭什么啊!!……”

少女这时泣不成声,把脸靠在自己的双臂中呜咽着。

(糟糕……她哭了啊。)

——勇者大人可不擅长对付女性,尤其是爱哭的女性和好色的女性。

他只好摸了摸自己的布包里,不知道有什么能让她变得开心。

“嗯……”

勇者大人发现了系在布包旁的一束花——这是村娘乐美送给他的礼物,当时他从乐美家出来时,正打算到城镇里买个花囊放这束花,就看见街道一旁的小摊上有安在包上用来装水壶的系绳兜——凑合着拿来装花束正合适。

“这个,送给你吧。”

勇者大人再三犹豫着,不过想到身旁女性的情绪正不太稳定的样子,于是他决定还是送给她好了。

“啊……谢谢。”

她在泪水中看见了眼前的一束花,而且被旁边这个男孩子握在手上。

她轻轻接过,含着泪水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这漂亮的花束被精心的用一条红色系带包着茎部,而花蕊们就像五彩的繁星,上面洒着的露水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仔细一嗅,它正散发出阵阵的幽香——可见插花人的技艺高超。

“真漂亮啊……它和平常收到的花束不一样,我能感受到插花人对它的爱呢。”

她把脸埋入了花丛中,感受着花瓣的柔软,并回想起自己后台那成堆的花束,那些果然都是来敷衍她的——不过想起来后,反倒感觉自己真是亏待那些花儿了。

“嗯……插这束花的那个女孩子,她很喜欢花呢。”

勇者大人想起来最初和乐美相遇时,她竟然嗅花出神的样子……这个小女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痴”啊。

“真是谢谢她了,也谢谢你……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抱着花束,脸朝勇者大人这边看着,眼中是结识新朋友的期待。

(……糟糕)

“嗯……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勇者大人突然想起一句话:问别人姓名时请务必自报家门。

“啊、真是抱歉!那个,我的名字是「十里·薰夜琉歌」,艺名是……”

“找到了!!”

“呀!!”

少女的手臂突然被狠狠的一把抓住,她惊呼着抬头看去——是个黑衣的保镖!天啊,他们又找回来了!!

“快放、开、我!!”少女挣扎着,可是臂力根本比不过眼前这个大人。

“这次我们不会让你再跑了,奉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对方的手抓紧了她的手臂,她白净的皮肤上面出现了几道红色的痕迹。

“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呜!”

听见少女痛苦的声音,匡扶正义的勇者大人可不能干坐着。

“嗯……大叔,你是不是应该对女孩子温·柔·些呢。”

他坐着伸出手,轻易的一根根掰开了男人的手指。少女立马缩回手臂**着,她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看起来刚才她的确很痛。

“什么!你这小鬼……!”

“快跑吧。”

“哎?!”

勇者大人快速背起布包,轻轻拉起少女另一只手,两人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

“嗯……不要吧。”

“那个‘吧’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少说话赶快跑啦!!”

……

“呼、呼……”

少女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喘气,手上还不忘抱着那束花。

“嗯……看起来跑掉了。”

勇者大人可是面不改色啊,他正看着树丛外的那几个后来跟上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在他们跑的半路上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吓得勇者大人“哇。”的一下,对每个人都给了一拳——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潜意识的。

“呼、为什么要跑啊?”

少女平缓了气息后,也凑到树丛旁边看着外面的情况。

“嗯……为什么不跑呢。”

勇者大人反问她,顺带拿了几把带树叶的树枝,去把那些会暴露他们身影的空隙给盖好。

“!……也是,谢谢你了。”

她本来就想要逃跑,可无奈挣脱不了那个人的手臂,本来想要放弃了,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帮助自己逃离了现场……他真是个让人意外的人啊。

“没事。”

“啊,话说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完呢,我……”

勇者大人伸出了手,示意她暂且不要动口。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

勇者大人目光一扫,看见一个黑衣人指着地上朝其他黑衣人喊着什么,接着就看向了这边的树丛——不妙!

……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刚才自己明明掩藏的很好啊,到底是为什么……

勇者大人无意识间看见了一旁的少女,看见了少女手上的花。

——原来是这样。

——是花啊。

“……”

勇者大人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草地,只见一片红色花瓣掉在绿色的草隙中,它过分鲜艳的色彩暴露了它的存在……也暴露了勇者大人和少女的所在。

“快跑。”

“什么?”

“快跑,他们发现我们了。”

“怎么会?!”

“已经过来了,你快跑吧,我来解决他们。”

“这怎么行,他们都是厉害的保镖,你打不过的!”

“快跑吧,你不是不想被抓到吗。”

“!”

“放心吧……这束花能暂时还给我么,之后见面再给你,你先跑吧。”

“可是……”

“我很快会追上你的。”

“呜……你一定要小心啊!那,就在旁边的小镇见面吧!!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少女把花束郑重的交到了少年的手中,咬着下唇跑向了一旁的小道。

“嗯……果然是你引来他们的呢。”

勇者大人看着手中的花束,里面有几支熟悉的花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这些花在少女奔跑的时候不安分的掉了出来,再把这些黑衣人引到了他们身边吧。

——不过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考虑这些事了。

勇者大人把花束放回系绳兜里,把绳子绑好,然后背好了包。

“嗯……说好的‘很快会追上’啊,看起来不能浪费时间了。”

勇者大人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大堆保镖,轻轻拾起树枝后,这样讲着。

“就是这个小鬼!他放走了人!”

“干掉他!”

“上!”

一堆人冲了过来。

“嗯……大叔们,没时间和你们慢慢玩,真是抱歉了。”

勇者大人此时又散发出人畜无害的光芒,他抱歉的笑着,迅速挥起了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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