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非常抱歉,店长!”
近夜深深地向眼前这个和蔼的老人鞠了个躬,以此表达歉意。从梦境被吃掉开始,近夜的打工生活就变得力不从心,在追踪川谷的时候干脆请了许多天假,然后又重伤进院,换做是其他地方的打工场所,早就把近夜炒掉一了百了,还可能会被狠狠训斥一顿。不过雨生耿店长却没有多在意。
从那鬓白的头发下,满是倦容的神情让人心疼不已,给人感觉他又老了许多岁一样。看来果然是店里太忙了,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吧,果然应该再去扩招新的成员才是。
“樱井君能出院真是太好了,刚得知你受重伤的时候,我还有些慌张呢。”
店长连说话时候的声音都显得疲惫不堪。
为了不让他再担多余的心,近夜急促的往员工区走去,准备换上打工服开始久违的工作。
“可是啊,樱井君,其实你不用那么费心的。”
嗯?费心,这是什么意思?
近夜回过头,疑惑的看着雨生店长,他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的悲愁又添加了几分,并且连声叹气。
“所以说啊,那个代你打工的女孩子,其实你可以不用叫她来的啊。”
“女孩子,咦?可是,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啊。”
近夜和店长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近夜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货物的摆放位置全都是乱成一通。原本放杂志的地方堆上了几包薯片,原本放冷饮的冰箱里居然放了几本杂志!还有在果汁区域里放了酒,在香烟区域里混进了多种味道的糖果。这是怎么搞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这就奇怪了,她不是你女朋友么?啊不对,那是我误会了,好像是你的姐姐来着,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头发很光滑的女孩子啊。”
咦?他说了什么?
近夜心跳的频率突然加快了半拍,脑袋突然变得沉旬旬的,下腹也变得灼热起来。他的动作变得迟钝,目光呆滞的望着店长。
“樱井君?”
店长尝试着呼唤呆滞状态下的近夜,但是没有反应,好一会儿近夜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个!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
近夜本是一个柔弱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出较大的喊声,况且是面对一个老人,但此刻所发出的分贝还是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受到惊吓的店长也是愣在一旁。
“啊,对不起,店长, 我真的很急,请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里?”
“不,不知道。”
近夜放下手里的打工服,浑身上下都因激动而燥热起来,然后在情绪的驱使之下,他迈出了步伐。
“那个,樱井君,你怎么了?”
“抱歉店长,今天容许我再请一天假!”
近夜连书包也遗留在店里,推开便利店的大门,以惊人的气势冲刺。无所迷茫,毫不犹豫,他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个女孩!
周围的景色转瞬即逝,路人们惊奇的目光快速从近夜的视野里略过,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响起了吵杂的声音,近夜一口气越过红灯,不顾路人的责骂声,期间在半途中因太过急促而摔倒了。
近夜没有顾及身上的疼痛以及膝盖的擦伤,继续奔跑。而随着新伤的出现,旧伤的痛觉也开始显现出来,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近夜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完整的地步,却还要进行这么乱来的行为,这无疑是愚蠢的行为。
但是,近夜忍受得住,哪怕分秒的停滞都会让他后悔万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余心去顾及身体上的疼痛。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绝不能在这里偷懒!
夕阳的余晖撒落在近夜的身影,耀眼的光芒令他感到刺眼,汗水使制服和肌肤黏在一起,难受至极。但还是在平坦的路上持续奔跑,直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当那个破旧的公寓再次呈现于近夜眼帘时。近夜顾不得疲惫,跑上二楼,径直冲向最里侧的那间破房子。
呼吸很紊乱,肺部正在拼命汲取为数不多的氧气,伴随着身体一上一下的喘气,近夜粗暴地扭开生锈的门锁,打开门后,望着里头的景象,还来不及确认,近夜便发自内心的喊道:
“小白!”
回应近夜真心呐喊的,只有不动的背景,以及因推开门的气势而卷起的灰尘,在金光的辉映下闪烁着。除此以外,只有近夜本人急促的喘息声,再无其它。
近夜感到喉咙灼痛,浑身酸痛,大脑也因全力奔跑后而供氧不足,以至于一个站不稳,瘫倒在地板上。目视只有单调色彩的房间,他遗憾地垂下了头。
怎么这样,明明只想和她好好道别,难道连这个都做不到么?只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想要亲口对她说出‘谢谢你’,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么?可恶,既然还没有离开,为什么昨天没有回来啊!
“小白……”
近夜再次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虚弱无力的呼喊。然后视野开始变得朦胧,全速奔跑过后造成的疲劳显现出来。
已经……结束了么?再也见不到她了么?没有了她,我就变得如此脆弱么?
到底是有多久了呢,能够在除了希望以外的人面前尽情展现自己的真心,能够拥有想要去依靠的对象。
“叫我么?”
一个不具任何情绪色彩,却又如同天籁之音般美妙,动人的余韵在近夜耳边回响着,似甘泉涌进心田,把疲惫的近夜从朦胧的意识之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去,在那模糊的视线当中,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是梦么?
他茫然地注视着那副金色的光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会被吸进去般美丽。
穿着成熟的黑色长裙,如同死神的长袍;白净的脸蛋里没有任何表情,在冰冷之中反而透露出了绝美;垂至双肩的黑色长发散发着一股洗发精的味道;以及那双燃烧着热情的绯红双瞳,代替面庞所散发出来的生气,正注视着瘫倒在地板上的近夜。
她是一个会吃掉梦的死神,是拥有着如同虞美人般的诱惑力的绝世美姬。但同时,她也是个没有常识,有些天然的少女。
那一瞬间,近夜是这么认为的。
“你……”
近夜甚至忘了疼痛为何物,呼吸为何急促,只觉得身体里流窜入一股清凉,头脑变得异常清醒。
“不要走!”
看着站在门前的小白,近夜如此哀求。违背了初衷,那个本只想和她好好道别的想法,他将所有的寂寞与空虚推开,唯独想要拼命留住那股热情。
真是一个自私的人,近夜的内心里都忍不住讽刺自己。
失去了梦境之后,试图从日常之中寻找新的寄托,与朝日和川谷成为了好朋友,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风而选择搭救川谷,在得到了诸多的关心与问候之后,还想要挽留住小白,不想让那份幸福那份救赎随风而逝。
‘不,其实不是那种人,你并不是这么一个充满心机的男生。反而是太过软弱了,只能把幸福与救赎作为盔甲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小白朝近夜走了过来,然后俯下身子,那充满热情的双瞳流露出了温柔。当软弱的视线与温柔的视线交汇的时候,近夜仿佛听见了小白的安慰。
“我哪里都不会去。”
……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我暂时想要留在你这里。”
——我叫食梦者,就在刚才吃掉了你的梦。
这个任性的少女,擅自出现,吃掉了近夜的梦,现在又擅自打算留下来。虽然近夜也很希望她留下来,但是,未免太狡猾了吧,伤心的只有近夜一个人。
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滚烫泪水,不争气地滴落下来。小白见状后,轻轻伸出了手,替近夜抹去那一行眼泪,冰凉的触感令近夜躁动的内心安分下来。
搞什么嘛,明明感到安心了,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近夜,你为什么哭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
“是啊,就是啦!”
“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啦,虽然没有,但是有啦!”
近夜带着哭腔频频向一脸困惑的小白抱怨,这样子看下去,就像一个懦弱的弟弟在向温柔可靠的大姐姐撒娇一样。
难怪去购物大厦买东西的时候,有人会误以为小白和近夜是姐弟,店长也会把小白说成姐姐。虽然从外表的感觉上是这样的,但内心里也是这样子。
小白,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心,总会透露出一种大姐姐的味道,所以近夜才会像这样哭得不像样。
“虽然我并不是很懂,但是今晚我会留下来吃饭的,明天也会吃饭,后天也是。但是我讨厌那种苦苦的饮料,所以不会再去那个店了。近夜打工的店里,店长总是用悲哀的目光看着被我扰乱得乱糟糟的货物,对此,我很抱歉。走在路上也会有人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对我的装扮指指点点,真是伤脑筋呢。”
小白并不是丝毫没有感觉,虽然她不太能做出比较明显的表情,也不太能明确的表达出来,但她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传达平复不定的内心。
但是,近夜还是想要抱怨,现在的他,只会抱怨了。
“既然你没有离开的话,就来医院看一下我啊。这半个月我还以为你走了啊。“
“可是,我不认得医院的路。”
天色又渐昏暗,火红的余晖将小白的身影染红,近夜的眼眸越来越红肿,而小白则是持续为近夜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你到底是有多笨啊……那,昨天为什么不回来啊?”
回来,近夜已经把有小白在的家当做一个家了。
“因为我不知道近夜什么时候会回来。”
真是一个笨拙的少女啊,不仅笨拙而且缺乏生活常识,然而我现在却被这样的人所安慰,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加狼狈了。
“不过,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小白擦干,她缩回了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热情的眼眸深深注视着近夜,想要以此传达自己悸动的情绪。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表情上不会有太大的波澜,眼眸里却总是将最直率的心情表现出来。近夜能够感受得到,她的那份迫不及待,想要传达给近夜什么的心情。
“今晚,可以一起去么?”
“真,真没办法啊,要陪你去也不是不行。”
处于掩饰害羞,近夜只好尖着嗓音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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