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苏,住在深山里的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爱上他的人,数不清。
但他却不会爱上任何人。
因为他和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缱绻,不过是为了将对方那颗爱心吃掉而已。
从这个层面来说,他是杀手。但他在这过程中,成长为一个厨艺精湛,轻松自在的厨师,也逐渐变成一个收集家。
黑漆漆山洞的阴冷潮湿的洞壁里,嵌了各式各样的爱心与故事——被吃过的爱心,都会在这儿重现。若轻点一颗爱心,瞧见它做成的菜品,回忆就如潮水涌来,听其起初微弱跳动,随后渐渐跳强,速度加快,声音砰砰砰极大,最后至高潮时戛然而止,寂静声碎。
没任务的时候,金苏常常坐在一把偏蓝的水椅上,用手指点开心脏的故事,并将其总结归类,研究如何做得更好吃。
是的,成为专吃爱人者心的杀手不是他的本愿。
这只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
(二)
任务是山洞发布的。
山洞很神奇,就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连通各地的移动城堡一样,它本体虽是山洞,可也连通世界各地,几乎在每一处都有大宅或是小院。只是它不需要转动彩盘切换,而是任金苏随心意转换。与那哈尔的移动城堡不同的是,金苏这山洞还可以穿越时空。所以,他的猎物,遍布不同时空的世界各地。
山洞深处,有一暗水积成的大水潭。大水潭旁边有一颗大而高的圆石。
金苏将那圆石做榻,日夜睡在上面,从未离潭一步,也就从未离开山洞一次。
第一次发布任务的那一天,他突然惊醒坐起,饿狂而奔出山洞。眯着长有棕色极细睫毛的眼睛,苍白的白皮迎着外面强光,穿过大半个森林,被灌木丛连续刮伤,在一棵开花的梨树下,找到一个昏睡的小鹿般的柔弱少女。见之似饱腹,不饿抱之回山洞。却站在山洞洞口,睁大了眼睛惊讶。
原来,那山洞洞口依然没变,可山洞却变成了种满花的温馨小院。吞了吞口水,强压疑惑,假装镇定地抱柔弱少女进了一间厢房,安置好她后,转身进了另一家厢房,见到水潭和圆石还在。这才放心地趴抱着石头入睡。
柔弱少女醒来的时候,金苏温柔地守在床边。四目相对,眼神交叉,在那一刻,萌生爱意,成为金苏预订的盘中之物。谁让金苏虽然白得有些诡异,却身形高大匀称,且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眼尾略微下垂的眼睛,朦胧带水,似有细碎星光在其中,果真引人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沉沦爱他呢?
当时,柔弱少女还差三日就满十五岁。她入山采药,没想到突然病倒,遇见金苏这么个帅气男人,正值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以为她就要如此幸福下去,却在十五岁生日当天,进了金苏的屋子后,便再没有出来。
她一进屋,见到金苏在被堆满书的书架包围的檀木长桌上作画,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柔情蜜意,走到金苏旁边,满脸绯云,小心翼翼地问金苏在做什么。金苏低着头,没有回答,专注的模样实在迷人,她便傻傻站在一旁,浑身发热,在脑中畅想她和金苏的孩子也该这么帅气,也该如此有才。
忽然听到流水潺潺,只觉背后凉意袭人,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书架?只有一个恐怖水潭!当即吓得尖叫着往金苏怀里扑,却见金苏的血手,托着一个红红的散着白白热气的东西,送到她的鼻前。那东西很香,蜜糖般甜,却是一颗人心!面色煞白,知晓碰到妖怪,还天真地以为金苏要她吃这心,连声拒绝:“不用了,我不舒服,不用吃这了,金郎你自己享用便好……”
金苏今日的举动全都不受他的控制。他只知道一睡醒就坐在这里握笔作画。然后这倒霉的爱他的家伙进来,双目痴情,被他掏了心。他从来没掏过心,恶心发软,额上细汗密布,十分不舒服,颤抖着嘴唇地道:“你的心没了,自然是不舒服了。”
“啊?啊——”少女低头一看,白裙已血红一片,难以置信地惊叫,悲痛饮恨而终——她还想着,就算金苏是妖怪,她也愿意给他生小妖怪呢。
头痛欲裂,把被染红的少女,往地上一丢,也想把那心扔掉,却胃痛难捱,饿得喉咙都想吃人,当即姿势难看,踉跄着往水潭奔去,趴在潭边,把心放里边洗一洗,捞起来后,野人一般啃那在最爱他之时被掏出来的心。
吃完闭眼一抹嘴,再睁开眼来时,眼前换了景象。
又一个十几岁清秀的富家千金,站在色彩夺目的绸缎庄里,笑意盈盈看来。他转头一看,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又回头从面前摊贩摆放的众多铜镜里,见得自己华衣锦服,玉树临风,颇有成就感的诱惑一笑,上前行礼,便将富家千金勾搭到手,在她爱他爱到天不老情难绝的时候,也在水潭旁掏了她的心。
这富家千金的心,比少女的心要嫩上几分。金苏这次头没那么疼,也勉强能忍受饥饿,洗完心后,正不想再如上次乱啃,便见水潭里冒出菜刀和青花盘子,甚至还长出来几颗香菜,喜不自胜,当即操刀切心,烧上小火,涮了涮锅,哼着小曲,赏着丰盈的圆月,吃这滑口的美味。
(三)
其后,他总是按山洞的安排,去找将满十五岁的少女。他可谓是人中极品,无须做什么,便总能让涉世未深的少女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且花样百出。
随着每多吃一颗爱人的心,水潭便会解锁出新的厨具和蔬菜,以及特殊奖励,比如非十五岁的少女。虽然一开始做任务是被动的,但有了大水潭给的惊喜和奖品激励,金苏倒也乐在其中,还一次比一次表现得好。
战利品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水潭简直成了一个小型农产品园,而金苏也干脆沿洞壁,组装了一个音乐现代的厨房,在水潭旁,一边听交响乐、钢琴曲、流行音乐、民乐、京剧等,一边拴着围裙,精进厨艺。
针对不同的爱心,会有不同的吃法。单纯男女的爱心,大多整颗都吃得,软嫩温香,适合略加佐料凉拌或清蒸、水煮。敏感男女的爱心,也整颗都可吃,就是稍微酸了些,松了些,适合开胃的时候吃,无须再加醋。恨意满满或是占有欲、控制欲超强的男女的爱心,会有不同厚度和颜色的老皮,一般要去皮吃,适合煎炒或烧烤。视财如命或利己为主的男女的爱心,可吃的部分很少,且隐藏得极深,一般遇到这种爱心,金苏总要积攒到很多才一起吃。赌瘾色瘾等瘾很重的男女爱心,不适合吃,所以,金苏会用很多辣椒、姜蒜等重口味调料去味,用水潭的水酿的酒刺激着吃下去。
有些爱心是硬硬的,敲碎了是面粉,可以用来烘焙。有些爱心像水果,汁多肉嫩,吃起来很爽口,但这种爱心很少见。有些爱心是果汁儿,喝起来倒也解闷。有些爱心突变或错位,金苏有次碰到一颗毛肚样和味道的心,开心了许久。
还有些爱心,是被爱包裹的恨。看着外边是极好的,切开一看里边,全是可以毒死人的仇恨。因吃了心任务才算完成,金苏还不得不吃下去。吃完这样的爱心,总是元气大伤。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要继续奔波去应付其他爱慕者。
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金苏决定反抗,再也不想被山洞指定吃爱心的对象。反抗的过程艰难堆积,波澜起伏,一言难尽。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金苏总算能自己选择对象了。
(六)
五天后,金苏拎着一个盖着白绸的玻璃匣子,回了山洞。一见厨房焕然一新,一扫此前的颓丧,便皱眉不快,又见黑丑丫头睡在他的圆石榻上,更是极其不悦,大喝一声:“谁准你睡这儿的!”将黑丑丫头一脚蹿到水潭里。
“呜哇……啊,救命啊!我不会水啊!”黑丑丫头入水后一下清醒,举起双手,见金苏在潭边,道:“金公子,你救救我,我已经把酒做出来了。你救我……我……救啊……”
水潭也已被黑丑丫头清理干净,她落在水中,湿了白衫和披散长发,本是像个丑陋的女鬼,却不知为何令金苏看到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心又开始抽抽,知道水潭很深,见黑丑丫头头往下沉,似是真不会游泳的样子,赶紧丢了玻璃匣子,跳到水潭里,游到黑丑丫头旁边,拉她的手,抱她的肩膀,救之上来。
“咳咳……”黑丑丫头吐了两口水,头靠在金苏的左胸,右手抓着他的左胳膊,轻轻拍了两下,甜甜地望着金苏,笑着说:“我就知道金公子你会救我的……”
金苏不是没被人这么靠过,也不是没人对他笑着说过话,这么些年,他玩弄的男男女女海了去了,什么时候当真过?可如今被这黑丑丫头靠着,却不知为何心脏狂跳,有些喘不过气来,便故意将她一推,往后跳退几米,不屑地哼了一下,大手一挥,道:“你这缺牙的丑丫头,少对我笑!我看了烦!拿酒来,说什么知道我会救你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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