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笔记中我又发现了那两个名字:“把Viar和Luna分离出……清醒世界的……一些裂痕……漏网之鱼……设阵来阻止……进入地……把它们……”
这一段写得十分潦草,有不少部分被涂黑甚至直接将纸张粗暴地撕开,那边缘远远没有第一页律诗前四句被裁掉的那么整洁。由于缺失关键字,我无法完整理解其中的内容,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份笔记中的Viar和Luna就是幼时的我和晓月,而非镇长口中的那两座神祗。我甚至能想象出太姥姥一边写着笔记,一边瞥视着炕上两个幼童的那幅画面。
在之后的梦境中,那片白色空间的尽头,我再次听到有个声音在低语着那两个名字,以及身着白衣、形影不离的两个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Viar和Luna吧,并不是我们。
这些梦都很模糊,在醒来后的几分钟内便会从我的记忆中完全散去,即便我逼着自己一遍一遍去回想,或将它们记录在纸上,那些梦中的事物也会渐渐变成其他完全不同的东西,对着亲自写下的文字记录我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最普通的真正的梦那样。
靠着做梦成事——这也许就是现在我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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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中提到,幻梦境和清醒世界之间并非绝对独立,而是在某些地方有所交互。我们已知的一个入口就在古塔的第七层。
关于梦世界的其他入口笔记中有提到很多,在西藏和中亚地区的高原地带与梦地的一部分地下世界相接,那座隧道尽头的地面有着被称作“殷红”的不祥之城;在南极山脉的地下有古老文明搭建的通道,另一侧是同为不毛之地的冷之高原;昆仑山中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大洞连接着“大深渊”;还有北美的某处森林中同样存在巨大的门,撒哈拉沙漠的正中央也有一处幻影之城的遗迹,它隐藏在最真实的海市蜃楼背后……这里的许多地名都在我最近的梦中出现过。
这些有记录的通道都位于陆地深处,人迹罕至的荒野之中,有些与世界各地的神秘传说暗相吻合,但都毫无例外地处于各种对人类来说难以生存的极端环境下。虽然这些位置在笔记中都有精确到秒的经纬坐标,我们显然不可能远行去那些极端恶劣的环境中查证。
唯一的例外是星绛镇古塔顶层的通道,它位于一个不小的人类聚落正中央,和其它那些地点毫无相似之处。
此外,这份笔记还提到了墓地和食尸鬼(此处标注了一个阿拉伯文单词)的指引,这种肮脏可怖的生物可以自由往返于梦世界和清醒世界之间,曾有人被它们挟着肉身带入梦里,虽然不知道那人之后的结局如何,至少从名字来看它们并不吃活人。
关于唯一有可能利用的星绛镇古塔中的通道,这本笔记中也给了我们一个答案。
那又是一段稍显晦涩的文言文,书写的字体像隶书一样扁平工整,很容易和其它文字区分开。按字面意思来理解,这个时间指的是满月升到最高的时刻,此时此刻在门前出示“钥匙”,白色的大门就会打开。于通道尽头走下浅眠的阶梯,便能到达到睡梦彼岸的土地上。至于其中的原因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归结于神秘学。
如果我的翻译没有错误,而且这段话中没有暗语,那笔记中接下来的东西显然我们用得上。
就在这段话的后面,是一套复杂得让人抓狂的计算流程,看上去像是几个超长的多元高次方程组样式和少量中文注解,占了整整两页多的篇幅。
这些算式中有大量诸如引力常数、朔望月时间、圆周率或其他不明为何的数值作为常量,还有求极限求二次导之类要命的式子,其麻烦程度可以让任何我曾经见过的代数题目都黯然失色。还有就是在这当了近半年的小学生,我早就把高数课上学过那些极限微积分偏导之类的东西忘掉大半了。
这套算式可以把特定的月亮高度角、方位角、经纬坐标以及月历的日子换算成以1950年9月26日4:17为基准的时长,得到的时间单位是秒。
而且那几个月球轨道参数的值已经给出来了,在写满月球轨道参数的表格中,由淡淡的红铅笔圈出了其中一组数据。
我认为凭电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得到这套算式并不难,但纯靠纸笔推演出这些东西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我一开始还试图深入挖掘这份笔记了解它的推导过程,但后来发现其中蕴含的知识实在太过艰涩,甚至有许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理论,只得放弃。
越往下看,我就越觉得这套算式中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张医生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学数学,而是直接用现成的东西像用公式做题一样得到我们需要的答案。
纵使无法确认这么做是否正确,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就只能摸黑前进。即使是再难以置信的线索我们都必须相信,只能在尝试的过程中祈祷我们思考的方向并无错误。
在大方向上我是赞同张医生的。但我还是怀疑,留下这本笔记的人既然有了算式和已知数,为什么没有把这难题解出来,而是单纯地将它留在这。或许这本笔记原来的主人也没能力进行这种程度的计算吧,毕竟这个笔记本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知为何,把这个谜题看作一道单纯的数学题之后情况似乎没那么复杂了,但也更可怕了。
这是天文级别的精度和数量级,我自认为无能为力。张医生又一次打电话找来了帮手,第二天晚上那人就出现在了张医生家。
那是个猴子般精瘦的年轻男人,脸上打理得很整洁,手指纤细而白嫩得如同腌制的鸡爪。他看起来比张医生的年龄小一些。
在张医生家的客厅里,他取出了一台看不出厂家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视线不断地在我和晓月之间漂移,似乎对我们很感兴趣的样子。
张医生介绍说这人姓林,住在省城,算是个“业余”的数学家。
这套算式复杂归复杂,但不是无解的题目,只需单纯的代入所有已知数,仅有的未知数是一个二次导后的一元三次方程的根,涉及了少量高等数学理论。以我们现有的数学知识相当困难,但还是能做出来的,这里主要出力的是张医生的那位友人。
如今披着小学生的皮,我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聪明。就这样白天去听小学课程,放学后去张医生家,看着两个大叔像数学家一样讨论、计算、输入数据,有时候我也会参与进去。
张医生的那位友人完全没对我的表现感到意外,但我自己却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就好像大脑中的记忆再次被割开了两半。
而晓月面对高数理论时的表情只能用扭曲来形容,她之后就没怎么来过南街,只是每天“带我的份一起”去医院看望沉睡的两人。
田雨和塔维娜沉睡的时间已经久到需要打点滴来维持生存,可小修女名义上的监护人,塞勒菲斯神父还是没有回来,教堂已成了荒无人烟的区域,他就像那些被吸干成灰烬的守护者一样人间蒸发了。
而在另一边,通过一系的计算,把最后一个算式输入电脑连续求原方程之后,那两个化身数学家的人得到了1801784410.3139这个可怕的数字,并反复确定了没有算错,另两个根都是虚数。
笔记中另有补足岁差以减小误差的计算方法,我们拿起日历进行了更简单的加减法和除法,最后这天文数字级的秒数换算成了57年多,准确的时间是公历十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点48分,考虑到误差不会超过十万位的秒数,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精确。再加上其他可能的误差,这个时间也就在一两天之内。
得到结果之后回过头来想想我们干的事,我感到一阵眩晕,竟然有种大脑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就连张医生都显得有些混乱迷糊,好像思考能力被榨干了似的,唯有他的那位朋友仍然一脸让人感到恐慌的振奋。
事实上我们只算了三天,累计不到十五个小时,其中一大半时间都在核对是不是算错。我却感觉像过了几年那样漫长。
果然数学家都是难以理解的狂人……
这个计算出来的时间就在一个星期以后,到这已经没人认为这是巧合了,看样子就像是被安排好的。
张医生的那位“友人”拿着笔记本中那几页算式的复印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我好像还听到他大呼着什么“这简直是把神明的智慧用凡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之类的话,至于之后的事就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了。
至于开启通道的钥匙,笔记中有提到“银钥匙”(标注了英文The Silver Key)应该指的是特定的一样物品,我们全都对其一无所知。但据罗轩镇长交代还有其他方式“开门”——使用守护者的力量。
“守护者的力量本来就源自人们的幻想和梦,和那个地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每一个年幼的守护者都是在那里得到的力量,当然他们俩除外……那便是通往梦世界最合适的钥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一天,罗轩镇长指着我和晓月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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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我这几天脑袋里总觉得难受……有一些奇怪的梦……如果我们真的要到梦里去,那这些科学理论的东西真的还管用吗?”
“这我可不确定,但是只要存在物质的地方‘物理’就肯定能发挥作用,但也不尽然……等到了那边就知道了。”张医生严肃地盯着我说,“现在这种情况,你必须把思维方式扭转过来,不要去死命地思考‘科学’或者‘合理’,你要做的是相信你所发现的东西。”
看样子我对张医生的印象有些错了,他是个科学家没错,但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因为其本身就具有守护者“水”的力量。他的思维模式是强烈理性和丰富想象力相叠加的怪异结合,我完全没法摸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反而是我的思考方式被学校教育养成的价值观限定了。现在我得承认并非所有真理都是科学,反之亦然。但我的思维方式要转变过来还是没那么容易。就像数系扩充的过程那样,现在我一贯认为的“物质”概念似乎也到扩充的时候了。
晓月倒是没这个烦恼,但她对这些高深的理论本就毫无兴趣,只是对进入梦里表示出了“我肯定要去”的态度。
张医生没有说更多,现在只等下周,我们计算出的那个时间了。人选也已经确定,张医生会跟着我和晓月一起进去。
在英国作家卡罗尔笔下,曾有一位少女跟着白兔落入了梦中的神奇仙境,而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用绳索和网兜抓住那只揣怀表的兔子!
【注:此算法为以已知的月球轨道参数反推算时间,但实际达不到文中描述的计算精度。2007年10月26日的月球赤经/赤纬/方位角/高度角坐标使用Stellarium得到,取月球最大高度角时刻。作者以06年的月食时间为基准试着做了一下……结果我没能坚持到算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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