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的村庄,将黎明时的天空染得通红。魔物的咆哮声充斥着各个角落,人们的惨叫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破损的房子,曾经小巧的木屋,现在早已被烧得焦黑。地面上任意地躺着被火光照亮的不完整的尸体。魔物像是玩耍一样地追逐着惊慌逃跑的人们,等到猎物逃出一段距离后,又突然猛扑了上去,然后疯狂地撕咬着那些脆弱的骨肉。
几头比一层楼房还要高的有着暗红色皮毛的暴熊,正在肆意地毁坏着房屋,而在那些暴熊中间,一头右眼有着一道刀疤的暴熊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突然,那头熊看向了这边,然后,张开了那能够直接把我生吞掉的大口,朝着我的方向袭了过来……
“呜啊啊啊啊啊——!”
“哈……哈……”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上早已被汗水打湿了一片。片刻后,我连忙翻身跑去了木窗那里,紧张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现在已是黎明时分,天空透着鱼肚皮的淡白色,双月还隐隐地悬在天边,晨星已然不见。然而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被烧得一片通红的天空。
“什么啊……原来是梦……”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正当我松一口气的时候,耳畔隐约传来了野兽的咆哮声。
哎?啊啊,我还没睡醒吗?
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紧靠着墙,身子缓缓地滑落下去。
我这是在发什么神经啊……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真是一个烂到爆了的梦啊……
我用双手胡乱地揉着脑袋,想要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不过,耳边的咆哮声却是越来越清晰了。
“艾娜!艾莉娜!”
我站起身狼狈地跑了起来,慌忙地打开了门,使劲地敲着艾莉娜她们房间的那扇门。
“开门!快开门啊!”
“……嗯……什么事啊?”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好像才刚睡醒。
“不好了,魔物要来袭村了!”
“哈!?你是笨蛋吗!在说什么梦话啊!”
“不管怎样快开门啊!”
“好了!好了!吵死了啦!”
门一打开,进入视野的便是艾娜一脸不爽的样子。头发感觉还有些乱,穿在她身上的吊带睡裙松垮地套在了身上,如果我是萝莉控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把持不住了吧……
“快过来!跟我走!”
我一把抓住了艾娜的手,就要往外拽。
“什——!给我放手!”
“不放!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开的!”
“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艾娜提高了音量,用力地想要从我手上挣开,不过我紧紧地抓住了她。
“疼——!”
“哎?啊,抱歉……”
我松开了紧握着艾娜的手,挠了挠头,艾娜摸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吹着气。
“请先冷静下来,南宫先生。”
后面的艾莉娜也过来了。
“抱,抱歉……”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啊,真丢脸……这样的慌乱狼狈……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听见魔物的声音了,它们正准备来袭击这个村庄。”
“嗯……有吗?”
艾莉娜把手放在耳边,做出听的姿势。
“什么嘛!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艾娜突然在一旁抱怨道,抄起双手眼神可怕地盯着我。
“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啊,为什么?为什么呢?啊啊,是这样吗……毕竟我只是一个借住的吧,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就算在这里吃了几顿饭,还是改变不了我是外人的这个事实啊……
“就算您这么说,也……”
“吼————!”
“呜————!”
野兽的咆哮声还有狼嚎突然间交织地响起,仿佛愤怒与悲哀的绝唱。
与此同时,一楼的木门被人慌忙地给撞开了,并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一个人影慌张地冲了进来,即便有些昏暗我也看得清楚来人是谁。那是拄着拐杖的村长爷爷,此刻正喘着粗气,苍老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着。
“艾娜!艾莉娜!还有小鬼!”
村长爷爷大声地朝我们这边吼着,声音听起来有些颤。
“爷爷!?”
“爷爷?”
艾娜和艾莉娜同时发出了意外的声音。
“快!快到地下室去!”
“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管那么多了!快下去!听好了!绝对不允许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村长爷爷大声地说道,能够听出他的语气非常焦急,“小鬼!我的宝贝孙女就交给你了!”这样说道,便匆忙离去了。
“喂!等一下!”
什么啊!这样不负责任地把自己的孙女托付给了一个外人!这样也可以吗?
交给我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可恶!一个一个的都这样随便!
“到底发生什么了……”
“村长说的那个地下室在哪里?”
我催促着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
“啊,是的,在这边。”
艾莉娜说着便走在了前面,我和艾娜也跟了上去。
然而村长爷爷所说的地下室并不远,离我们非常的近,就在我们每天吃饭的木桌底下……之前我就注意到了那地方有些异样,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打开了那块木板,艾娜先钻了进去,然后是艾莉娜,最后是我。
里面的空间比较狭小,约有9平方的样子,高度大概齐上我颈部的位置。四周黑漆漆的,安静得能够听到艾娜她们的呼吸声。
“没事吗,村长爷爷……”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挑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那不是当然的吗~!因为是爷爷嘛!”
“也是呢……不过像艾娜这样大声地说话可以吗?”
我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会哦,毕竟这间地下室是采用特殊材料做成的。”
艾莉娜用淡定的语气这样说道,话说你真的是艾莉娜吗?不会有双重人格什么的?
“特殊材料?”
“嗯,可以摸摸看墙壁。”
我用手触碰了一下身边的墙壁,冰冷而又坚硬的触感传到了我的手掌上面。
“这是?”
“秘密哦。”
艾莉娜用手指束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啊,是吗……”
我用手挠了挠头。
“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嗯……”
完全的与世隔绝了呢……
不过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呢?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真是不错的隔音墙板啊。嘛,什么都听不见的话对艾莉娜她们也好呢。就在这里等着村长爷爷吧。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那个吵吵闹闹的艾娜就一直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这么想着,在我对面传来了有规律的呼吸声。啊啊,真是服了她了,这种状况下,居然也睡得着……真是羡慕她啊。
在这种时候,艾莉娜总是会变成可靠的大姐姐呢。
但是,就这样等着可以吗?
时间,在漆黑的空间里缓缓地流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是觉得怎么也睡不着觉,沉郁的气氛简直让人想要发疯。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呢?村长爷爷没事吧?艾力克呢?沧桑大叔呢?其他的村民呢?魔物被击退了吗?各种各样的焦虑涌上了心头,我紧闭着心房,拼命地忍住想要出去的冲动。
如果出去了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好,现在就应该安静地等着村长爷爷回来。
安静地等着吧,就这样吧,一会儿那个凶凶的老头子就会过来了,我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唔……姐姐……”
“醒了吗?艾娜?”
在艾娜刚睡醒的时候,艾莉娜就接话了。一直没有睡,陪在妹妹身边了吗?真是坚强呢……
“想出去……”
“不行哦,要等爷爷回来才能出去的。”
“可是我好饿……”
艾娜的声音听上去感觉没什么精神,是在封闭空间里呆久了吗?
“呃……那姐姐给你带些东西回来吃。”
“艾莉娜……”
“没事的哦,南宫先生,我马上就回来”,艾莉娜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艾娜就拜托你了哦。”这么说着,她打开了木板。
一束亮光透过缝隙斜射进了这昏暗的空间里——这里,应该是在屋内吧?紧接着传进来的便是野兽嘈杂的嘶吼,就像是群兽在庆祝盛宴一般。
艾莉娜正想要探出身去,我连忙拉住她,不过我感觉自己好像使不上劲一样,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
真丢脸……只是听见声音就这样害怕了……
“放开我!”
艾莉娜朝我大声地喝道,挣开了我抓住她的手以后,蹿了出去。
我愣住了片刻,脑袋里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艾莉娜已经跑开了。
“喂!艾莉娜!”我连忙从声带里挤出最大的勇气叫住她,然后蹿出了地下室,“你给我站——住……”
在石梯处,出现了有着如一层楼高的巨大暗红色躯体,在它的身上有着数道或深或浅的伤口,似乎是刚刚才添上去的,不过它却是毫不在乎。右眼上的刀疤此刻看上去十分的清晰,它的左眼中映照着村中燃烧着的火光,像是复仇的焰火……
那是——梦中袭击我的那一头独眼暴熊……
而艾莉娜现在正跪坐在原先木门口的位置,望着那头熊瑟瑟发抖。在她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还有一些无顶木屋的残骸。
我强行想要压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全身却是不听使唤地颤抖,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可恶!冷静!要冷静下来!
不是有人说过吗!“在越危险的时刻,越要淡定”什么……的……
啊啊,魂淡!这种状况要让人怎么淡定得下来啊!
然而像是在嘲笑我们一般,那头独眼暴熊突然动了。缓缓地,缓缓地迈出了它那粗大的熊掌,一步、一步地朝着我们这边移动……
会死……会死啊!动啊!动啊!你这个窝囊废给我动啊!
“啊啊啊啊啊啊!”
我仿佛是为了驱散恐惧一样地大叫着,握着拳头不停地用力地锤击自己的大腿,然后终于借着疼痛迈出了颤抖着的双脚,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向着独眼熊奔去。
“你个畜生!给老子去死啊!”
我哭喊着,挥出了自己弱小的拳头。
“吼——!”
就在我的拳头要打在独眼熊的身上时,它对着我张开了巨口,并近距离地发出了骇人的咆哮声,一股让人恶心的臭气夹杂着无数唾液飞扑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最弱之拳也挥空了。
然而就在我发愣的瞬间,右臂上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响,仅一瞬,我的视野天旋地转,痛楚传遍了全身。
“南,南宫!”
啊啊,好像有人在叫我。
是艾莉娜吗?真是笨蛋啊,这种时候还有空闲来担心别人……
我被独眼熊拍飞到种着作物的田地里,原本就被糟蹋了的蔬菜地,被我这一摔,变得更加地破烂了。
明明全身都动不了了,现在的身体横躺在田地里,却刚好能够看见门口的景象。
艾莉娜正看向这边,那头熊明明已经到她身前了,她却依然看着这边……在她的脸颊上淌下了两行泪水,嘴里像是在说些什么。
啊……混账……为什么能看得这么清楚啊……
她哭了。她哭了啊……可是明明在哭为什么还在笑呢……?
世界上最无能的男人是怎样的啊……
就是说我这样的啊……
明明眼前有女孩子在哭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什么也做不了的废柴啊……
“吼——!吼——!吼——!”
那头独眼熊对着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不停地发出嘶吼,是在笑吗?是在笑呐,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片刻,它对着艾莉娜张开了它的巨口。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血液四溅的场面——艾莉娜,被直接生吞了......
啊……
明明是知道的……知道的啊……即便撕心裂肺地喊叫也无济于事……
眼泪,不争气地直往外流,像是要把自己的懦弱全部舍弃一般……
她,死了。
直接被独眼熊生吞进嘴里了。
她,死了。
我听见了独眼熊嘴里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她,死了。
就在自己眼前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讨厌。这个无力的自己。
我抱着头像野兽一样疯狂地哭着,笑着。
这样的我并没有察觉到——从我的身体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蓝色的光粒,逐渐地,汇聚成了光团包围住了我。最后形成了一道冰蓝色的光柱,爆发似的直冲云霄,将那厚厚的云层直接洞穿。
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受损的部位,此刻正迅速地修复着。
这是……什么……
光柱渐敛,虚浮的莹蓝色的粒子环绕在了我的右手上。
那头独眼熊还在咀嚼着艾莉娜的身体,不过当注意到我的时候,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了惊恐,正慢慢想要往后退去。
那只熊,在害怕吗?
为什么?
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现在,我只想杀了那只畜生。
即便拼上这条烂命。
那只熊突然掉头就跑,我本能地想要追上去,结果稍微脚上用了一下力,竟然一瞬间地就冲到了熊的前面去了……
呃……冲过头了……
它惊恐地望着我,发出了难听的声音,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它直接吼叫着朝我冲了过来。
我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因为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右手上传来些许异样。
就在它张开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熊的动作变慢了,就像是慢镜头那样,而它嘴里残留的肉渣还有鲜血的场景也变得那样的清晰。
我睁大了眼瞳,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开,开他吗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这样怒吼着的我,用拳头用力往上打在了熊的下颚上面。
“呜——”熊发出了这样的悲鸣,庞大的身躯悬在了半空。
我对着浮在空中的熊伸出了右手,然后缓缓地握紧,缠绕在右手上的粒子不见了,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些,与此同时,在熊周围的空气渐渐凝聚,一瞬间凭空产生的无数冰柱贯穿了悬在半空的熊,从下面看上去,那就像是一个红色的海胆。
被贯穿的熊,因重力往下坠去,砸在了地面上,无数的冰渣被撞碎开来。
“咕……呜……”
还活着吗,真是顽强啊……
不过也好。
我抡起拳头,砸向了熊脑,混杂着的血液和脑浆向四处飞溅,我身上漆黑的校服,颜色也变得深了,胸口的金色花纹样式的校徽也被染得血红。
“哈哈……去死!畜生!畜生!畜生!”
啊啊,停不下来!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啊!什么啊这是!这种**~!”
根本停不下来了啊~!
也不知道这样打了多久,在我面前安静地躺着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等我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个大概半径10米左右的深坑里面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乏力得不行。
啊……好累……
我有些出神地望着天空……
四周静得可怕。
天空中下起了冰蓝色的雪花,一点,一点地落在了我的脸上。凉凉的……
“南宫……?”
在我所处的坑洞上面,传来了少女虚弱的声音,此刻正唤着我的名字。
“艾娜……”
她就像是一个发条快要用尽的人偶一样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原本柔顺的暗金色的长发变得更加的暗淡了。
“为什么……”
“……”
“为什么!为什么!”
“……”
“说话啊!为什么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保护好姐姐!”
艾娜抓着我的领口痛苦地哭喊着,苍白的小脸上,能够看见好几道泪痕,红肿的双眼已经什么都流不出了……
“抱歉……”
我知道,不管怎样的辩解都无法掩盖我的无能,没有守护好你的姐姐……真的是……非常地……抱歉……
任凭艾娜抓着我,不停地捶着,打着。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劝阻她了……
蓝雪依然不停地下着,将燃烧着村庄的火焰给熄灭了。已经不再有野兽的咆哮声,也不再有人们的惨叫声了,只剩下了少女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的哭诉和责骂。
一片雪飘落在了我的脸上,感觉,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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