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萨,河流的名字。
河流是精灵的祖先,是孕育神明的摇篮,古老的精灵传说中,荒原诸神蜷缩在艾克萨的河流底下。首先探出脑袋来的,是因扎,天空的神,长着蛇的头和鹰的羽翼,抖落掉艾克萨的水滴,落在荒芜的沙土上,便成了泉水的眼。因扎飞向天空,化作太阳,云朵,风,一切白日里能见到的天空。
再然后探出脑袋的,是芜轲吕,大地的神,是一条数千米巨大的马陆,有坚硬的外壳和无数对足。将松软的沙土刨开,向荒原最深处走去,踏出来的通道便成了裂谷,拨开的泥沙堆砌出山脉。又从甲壳的缝隙里洒下种子,在因扎的照耀下,渐渐成长成了广袤的森林。
接着探出脑袋的,是鲁姆屯,黑夜的神,是一匹全身毛发漆黑的狼。它太过巨大,导致大地也容不下,只能踏上足迹,走向天空里去。但因扎拒绝和鲁姆屯分享,便勒令它躲藏起来。只有当因扎从天上离去,鲁姆屯的才能从山的那一面探出头来,把那具漆黑无光的身子,满满挤在天上。狼神银色的眼睛只有一枚,映照在天上,就是月亮。它爱慕着这天穹的主人,又无法和他相见,便落下点点泪水来,亮闪闪点缀在毛发上,落成一枚枚细小的星辰。
最后探出脑袋的,是精灵,也就是祖先。祖先沐浴这艾克萨的水,在激流下安眠,又挣扎着攀上干地,终于抖落了在金色头发上的水珠儿。精灵是艾克萨的孩子,众神最年幼的兄弟,也是这片土地最初的住民。
我们……
“嘿!”
有声音打断了精灵的故事。伏在她膝盖上,蹲坐在脚边泥土上的孩子们,听着那声音,便齐刷刷地举起目光来,望着那儿看。又几个胆子大的男孩子,已经攥紧了拳头,拉了拉身上轻轻薄薄的衣服,撅着嘴巴要往那边踏过去。却被精灵一把拽住领子,提拎着什么小动物一样,轻轻把他们拽起来,向后拖了拖,拍了拍小脑袋瓜子,孩子里头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来。
精灵冲着他们崛起嘴唇,将修长的指头抵着,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她从树根上站起身子,轻轻拍去屁股沾上的泥土。用眼神示意那些男孩子们安安静静地坐好,待每一个孩子都摆出一副乖乖的模样来以后,她便冲着他们笑笑,点了点头,拨开垂在枝丫上的藤条,往外探出头去。
在闹腾的是一个男孩子,她见到他慌慌张张地从林子后头拨开条路来,蹦蹦跳跳地向这边跑,一边跑,一边还在吆喝着没有意义的话。精灵松下一口气,从藤条后头完全站出身子,叉着腰拦在他的跟前,细细的眉毛故意皱得深深地,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瞪着那孩子,“米亚波!你迟到了!”
“西维娅老师!”男孩儿一直撇着脑袋,小心地注视着身后。忽然被这么叫唤了名字,吓得他差点蹦跶起身子,摔进脏兮兮的泥土里头去。米亚波慌慌张张地望向正在生气的老师,挥舞着他细细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向她大声解释,却磕磕巴巴地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西维娅原本只是皱起眉头做个样子,想要吓一下这个调皮鬼,但这时候,却不自觉地越皱越深了,“你……你又跑到河边玩啦?”精灵敏锐的感觉到米亚波可能闯了祸,而且,或许……
或许,他将某些不该带来的东西……
从男孩儿身后的林子里,黑漆漆的缝隙底下,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接着,那些枝条,和密密麻麻的叶片子,开始“刷拉拉”抖动起来。有一个高大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向着他们拨开路来,慢腾腾地向着这儿在走!
西维娅紧张起来,脊背紧紧收缩了一下,传来一阵冰凉凉的酥麻。她一把抓住米亚波的胳膊,将他揽到身后来,“快,快进去!”精灵低声向他喊,推着男孩儿的肩膀,将他塞进身后在摇晃的藤条后头,“告诉其他人,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那孩子还不愿意松开自己的腕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的眼睛,满脸上挂着担忧,“但……老师你不进来吗?”
“我不能进去。”西维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使劲儿抽了一口气。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冲着他笑笑,便推开他小小的指头。垂挂在枝丫上的藤条一下子便摆动下来,将后头那片空间整个遮挡住。不一会儿,随着穿过林子细细的风,轻轻摇晃着,露出的缝隙底下,却只能见到黑漆漆的树干子,蹭着藤条的表面,沙沙地响了。
西维娅的目光没有从那个不速之客藏身的叶子底下挪开,她紧张地缩着肩膀,纤细的指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不让对方注意到,往自己的裙子边上摸索过去。别在腰间,有一叠写满了符文的树叶子……用混了自己的血的浆果汁液,涂抹在晒干了的梧桐叶上,做出来精灵风味的卷轴……她抿起嘴唇,死死盯着那闯入者的影子,慢腾腾挪了挪步伐。
西维娅知道,她在这林子附近布置了结界,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量庞大,又十分复杂的,宛如迷宫一般。每一片叶子,每一根似乎只是随意落在地上的细小树枝,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哪怕是跟着米亚波,一般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到这棵树前边来。对方肯定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师,要不就是手握着强大的魔法道具……只有一种人会费力寻找一个精灵的居所,那么
她能保护好那些躲在树里的孩子吗?
西维娅瞪着那个靠近的影子,和侵略者互相望着,瞪着,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风从林子上头掠过,抚摸着那些树叶子,刷拉拉摆动起声音。随着那声音,对方终于开始采取了行动。只见到那枚高大的阴影,悬在胸膛前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沉
西维娅全身的肌肉都收缩起来,赶忙将挂在腰间的树叶子胡乱扯下一把……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精灵刚把叶子的梗捏在指间,对方的胳膊已经高高扬了起来
砰
两样东西砸落在西维娅的脚边,就挨着她**的脚趾头。
细细的汗水从精灵的脸庞上扑朔扑朔向下落,她愣愣捏着那把符文,紧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颤抖,使劲儿用鼻子抽了口气。慢慢挪下目光去,望着那闯入者丢进来的东西
一把枪,和一张写满了符文的羊皮纸。
精灵望着那两样东西发呆,就趁着这时候,那个高大的影子拨开了身前的枝叶,走到她的面前来。那是一个牛仔打扮的英俊男人,眯着一对如天空一般湛蓝的眸子,冲着她笑着,挑了挑眉头。还没等精灵向他开口,男人已一脚踏在了她的前头,正好踩着扔来的那两样东西上边,抖了抖脚脖子,便像是踢开两件垃圾般,将它们扔进黑漆漆的林子里头去了。
“不要那么紧张嘛,”牛仔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被刚刚那个小子不由分说地打了一顿,现在是来找家长的,”
“帮我评评理呗。”他淡淡笑着,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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