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在抖。
是因为接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而震得发麻。或是单纯因为这攻击本身,瑟瑟发抖?
刀刃碰撞,从这薄薄的铁片下头,涌上来庞大的恶意……仿佛被抛进冰得死死的海洋。周围的光明随着咕噜咕噜冒起的气泡一点点沉默下去。手脚动惮不得,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冻得“嘎吱嘎吱”打抖……眼前望见的只有厚厚的冰盖,那正是爱德华·肯特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孔。
扑通一声,栽倒进地下。
男孩儿仍死死攥着那把刀,但只轻轻摇晃一下胳膊,便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刀刃正在刀鄂上微微摇晃,仿佛幼儿的乳牙。太黑,见不到刀刃是否裂开,稍稍动了动指头,便感觉出来问题所在……因为接下这一下,刃儿竟将刀柄砸断,突出一截来,嵌进了男孩儿的手心儿头里。随着动作,“叽叽叽”地摩擦着他的骨头,便有钻心的疼痛,顺着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进地里去。
怪物硕大的身躯,在朦胧的月光和猩红的浓雾下,变得愈发高大,逐渐几乎要触到天穹,融为这黏稠夜晚的一部分了。
免紧紧咬着牙,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就这么将自己的右手和刀柄栓在了一块儿,紧紧扯了个结儿。在那影子跨到自己身边之前,重新端好架势,爬起身子来。
“可怜!”怪物嘲笑着他,拖在地上的那柄沉重的武器,重新挥舞起来,在半空里刮起“呼呼呼”的风,斜着往男孩儿下肋砸上来!
“咚”的一声闷响,黑暗里迸发出火光。
但这一次,那细小的身躯没有再被抛起来。
免的步子跨进去,两只手死死拽着刀柄,将鄂儿抵在斩首剑的护手上。怪物垂下目光,望着男孩儿迎起的淡茶色眼眸,冲着他淡淡笑了笑。手腕子上又使了使劲,但那刀刃却就这么卡在飘动的袍子上头,一步也进不去了。
“呵——”爱德华挑了挑眉头。
接着,抵在护手上的刀柄行动起来,被男孩儿推着,往怪物的心窝里撞上去。小小的身子猛地窜进爱德华的怀抱里,手肘抵上他的胳膊。用力跨起一步子来,闷闷将这高大的身躯往后推着,失去平衡,栽倒下去。就在爱德华的身躯终于向下坠落的时候,男孩儿便在这时机撤出去步伐,拽在身侧的刀刃顺着动作,慢慢滑上怪物的胸膛,深深切进去。
因为离得很近,这一次免看得真真切切。
爱德华的皮肤被刀刃切开,如黄油一般分出一道平整的裂口,展露出底下的东西……不是血肉,也没有骨头……在那如人类一般的外表下,不过只是又一团
盘卷的红雾!
咔嚓
怪物以一种人类完全无法做到的姿势,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塌下去。那张如坟土般苍白的脸孔,慢悠悠向男孩儿做了个鬼脸。于是便撤下去一步,拍了拍胸膛。当他宽大的手掌扫过,那伤口便立即消失不见了,连衣服也没有裂开。
“呼,如果我们是平等的,那我已经被你击败了两次了。”爱德华笑着,得意洋洋地冲男孩儿眯起眼睛,“但是现在我们并不处于平等的位置上。”
“我想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
“哦……”免撅起嘴儿来,想要呛他一句话,但胸膛里憋闷闷的,始终没有抽上气儿来。最后,只得张开嘴,“呼哧呼哧”喘起来,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全身上下的肌肉好像都埋进了土去,甚至还抽起了嫩绿的芽儿。重得抬也抬不动一丝儿,脑子里嗡嗡嗡响做一团,就要融化了般。晕晕乎乎的,连那个凑近到脸上的怪物的影子,也看不完全,只能见到模模糊糊扭成了一片的猩红色
身体终于开始撑不住了,那些被抛向脑后的疼痛,在这一刻“砰”地爆发出来,一股脑儿向男孩儿小小的心脏上涌。因为太过多,太过疼,他连感觉到痛苦的时间都没有,便“嗡”地一下,晕倒过去。
那个慢慢贴近到面前的怪物影像,一下子消失了去,迷迷蒙蒙的红雾涌上来,贴近去,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一副透不进光的漆黑。
刷
斩首剑高高抬起
瞄准着男孩儿垂下的脖子
站立的刽子手和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识的死囚。
刀刃落下
咔嚓!
“阿免!快躲!”
啪地一下
好像有人在一片漆黑里,点亮了一枚发光石。一瞬间,豁然开朗。一切隐藏起来的事物蒙上了一层明晃晃的光亮。意识便随之清晰起来……更加清晰起来……连一丝模糊,一丝犹豫,也随着这响起的女孩子声音,消散了去。
刀刃碾进泥土。
小小的身躯搂着脖子,翻滚出去,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奋力地挪动起四肢……每挪一下,便泛起一阵刺骨的疼痛和麻痹……但男孩儿仍然咬着牙将身子撑起,看向那声音过来的方向,满怀着期望。
见到女孩儿那在黑暗里起舞的金黄长发,迎上她如天空般剔透的碧蓝眼眸。
疼痛便发酵了去,发了酸,成了滋滋冒泡的酒液。
免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使劲眨了眨,又轻轻抽了口气。长长的耳朵高高竖着,激动得打着抖,又紧咬着牙,用力抽了抽鼻子,终于大声叫嚷出来
“朱诺!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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