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沃里盖尔没有去看脚下。但透过靴底传来的那软乎乎，黏哒哒，又沙拉沙拉掺杂着碎屑般硬物的触感告诉他，他正将一具尸体踩碎。
但他也没有停下。
硕大的身躯在黑暗里奔跑，如一架穿过隧道的火车般，似乎还缠绕着滚烫的蒸汽。男人碾碎了脚底下的尸体，撞开半挂在墙壁上的木板门，重重踏在下行的台阶上，一头冲进另外一片漆黑宽广的空间里。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明，却有风在流淌，携带着有些熟悉的古怪气味，骚弄着沃里盖尔的鼻腔。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睛却大大瞪着，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他便见到在那黑漆漆的底下，正有一个人般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动着。
想也没想就从腰间扯出枪来，爆发出如野兽般的吼声，指着那影子用力地拽下扳机……
咔
枪声和吼叫声一块儿，憋在了喉咙底下。
影子划着了一根火柴，高高在脑袋顶上举着。火光在指头间跳动，照亮了他的脸庞……正站在黑暗里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打扮得像个牛仔，穿着棕黄色的长风衣，右手的袖管子空荡荡的，在中间儿打了个结，垂在身子一侧飘着……牛仔的脸庞苍白得仿佛坟上的土，薄薄的嘴唇望着沃里盖尔粗犷的面貌抖动了一下，扭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他将火柴举得更高些，好让那光亮能照射到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正站在那里，四周里满满堆放着……盛在红色的木桶里，或是整齐地摞在箱子中，甚至就这么洒在角落里，小小堆起座山头……四面八方满满堆放着
炸药。
沃里盖尔僵在原地，大大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捏着火柴的指头摇晃了一下，火光便一下子被黑暗扼掉。那影子轻轻将还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那木棍儿掷在了地上，踩在脚底下。
然后对方便慢慢的说话了……声音很轻，很低，带着沙哑，“丝丝丝”仿佛穿过坟墓间的风……“怎么了？”那牛仔浅笑着，伸手进大衣底下摸出一根细细的雪茄，叼在唇上，“为什么停下来啦？”
“开枪吧，我们来决斗。”
“你疯了吗！？”沃里盖尔叫喊起来，“你没看到我们周围都堆着什么？”
“只有懦夫才害怕爆炸，”牛仔冷笑起来，“我惹了你的马，杀了你的人，而且我还要占领这里……这些炸药对我有用。”
“赶走我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决斗中杀了我，就在这里。”人影从黑暗中向男人伸出手来，举着往周围转了一圈，“或者放下枪离开，我不会杀示弱的懦夫。”
“FNNDP！”沃里盖尔吼叫着，两只手紧紧拽着枪柄，颤抖着往那影子的脑袋瞄过去。紧紧咬着牙，喘着气，死死蹬着地面……但那扳机却仿佛有一座山那般沉重，不管怎么样都扣不下去。
他只能蹬着那片黑暗，“呼呼呼”从喉咙底下向他低吼。
“那就是决斗吧，”牛仔的嘴角越扯越高，那坟土般的脸颊在黑暗底下扭曲成了一副妖魔般的笑颜……他顿了顿，扶着帽檐正了正。
咔
又划起了一根火柴。
两个男人在火光中互相瞪视，
“这是一场试炼，”牛仔冲沃里盖尔笑着说，“只有一个人能踏过这场试炼，一般来说就是做好了觉悟的那一个，”
我扔下这根火柴以后就开始。
没等沃里盖尔回话，火光便从指间轻轻落下，在半空中翻滚
传来金属摩擦皮革的轻响
火焰撞向泥土，光明在黑暗里摇曳了一下
重陷一片漆黑。
砰！砰！
两声枪响，两阵火光。
一发子弹打进了天花板上裸露的煤矿，“啪”地迸发出火花，细碎的煤渣在空中喷洒。
一发子弹打进了沃里盖尔的胸膛，
硕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血随着浸湿了男人浑身的汗水飞溅起来，满满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挥洒。挂着见了鬼般惊骇的模样，那副硕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直挺挺往后翻倒下去，轰隆一声重重砸在泥土里，鲜血在地上铺开，渗进这矿坑深处。
牛仔又正了正帽子，一语不发。只是将还冒着青烟的枪口插回枪套，划着火柴将烟点燃。边“噗噗”喷起烟雾，边从男人的尸体上跨过，登上台阶，踏出门外。走向那些畏畏缩缩向里头窥探的人。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古怪的尖叫，像要避开一个幽灵般连连后退。
“把尸体收拾一下。”
那幽灵便挂着浅浅的笑容，将火柴摇灭掷向地上。捏着雪茄长长叹出一阵烟雾来，从他们面前飘然而过。
新的工头叫，
爱德华·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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