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将车从马背上卸下，牵着那匹老马转进棚子里栓好。他轻轻抚摸着它长长的脸颊，和脖子上的伤痕。老马感受到主人的抚摸，轻轻地甩了甩脑袋，将湿乎乎的鼻子贴在他的额头上，“啡啡啡”喷出一口气。
“不要闹呀，”男孩儿笑起来，捧着那软绵绵的鼻头搓了搓。用脸颊轻轻蹭着马脖子，那上下甩动的小耳朵就磨蹭他的脖子，痒痒的，逗得免“咯咯咯”笑着。
忽然，那笑容便僵在男孩儿脸上。他正侧着脑袋望着街道，大大瞪着眼睛，逗弄马匹的双手也停住，就这么愣愣望了一会儿。敏锐的感觉到主人变化的这老马，立刻便扬起脖子来，直挺挺站着……它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又要开始奔跑了，便满心欢喜地等着……但男孩儿却没有如它所愿，踩着马镫跨上脊背。而是牵过缰绳，牢牢捆在了柱子上。
“乖乖呆着哦。”拍了拍失望地甩着脖子的马，男孩儿急匆匆从旅馆的马棚里向街上赶。
免紧紧拽着刀，一只手踹在衣襟里捏着。直直冲上街道，在人群里扫视……接近正午时分，街道上没有太多人，大多是些无所事事的牛仔，靠在房檐下的影子里吸烟……男孩儿马上便见到了他的目标。那件风衣在不远处的拐角闪了闪，忽悠一下拐进了一道巷子里。
他紧紧抿起嘴唇，快步追上去。那巷子小小地隔开了两栋房屋，粗略看上去仅仅有一米余宽。男孩儿向里头探进脑袋，两栋屋子的檐儿将这窄窄的巷子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缕阳光从脑袋顶上照射下来，里头昏暗暗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就在他眯着眼睛冲里头张望的时候，那巷子里有一篇朦朦胧胧的影子，忽然贴近了男孩儿跟前……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额头上便抵上了一枚冰凉凉的枪眼。
“嘘——”那影子将食指压在唇上，弓下腰凑近了男孩儿的脸庞。阳光便透过高高竖起的那对耳朵，照在那人的脸上。
“兔子？”牛仔……蒙克·莫蒂默……英俊的脸庞上皱起疑惑地神色，“你在这儿做什么？”边说着，边小心翼翼从男孩儿头顶上探出身子，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将枪口挪下，插回腰间去。
“你还说呢！”男孩儿狠狠瞪着男人玻璃般的眼睛，愤愤哼出一口气，“你这个骗子！”
“还有，不准叫我兔子！”边说着，边从衣襟里抽出手来，将一枚严严实实裹着的纸包向男人掷过去。
蒙克将那纸包接过手里，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望着男孩儿生气的模样。搓着纸包的口儿将它打开，那纸页展开首先映入眼帘里的便是一串大得夸张的文字：所罗门·格兰迪。
男人愣了愣，挑了挑眉头。当他看见搁在那通缉令正中间的4000元钱的时候，苦笑了一声。
“兔子，你……”
“我不要这些钱，还给你！”男孩儿扯起嗓子打断了他的话，转身便要离开。
却被一把拽住肩膀。
牛仔将下巴抵在他耳朵根边上，浅浅笑起来，“那就当我存在你那儿的好了，”边说，边将随意攥成一团的那些钱塞回男孩儿的衣襟里。男人轻轻拍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就要往巷子里拽。
“做什么！？”男孩儿不高兴地叫嚷起来，用力在地上蹬住脚步，“你想干嘛？”
“让我为那天骗了你的事儿陪个不是吧。”蒙克回过头来冲他笑着，挑了挑眉头，“我们好久不见了，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不要。”男孩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灰，“我们又不是朋友。”
“那就让我们交个朋友吧，”男人慢慢抽了口气，压低牛仔帽的檐儿，垂下头来，“不请你喝点什么我会良心不安的，拜托了。”
男孩儿便仰着脑袋，和那对淡淡的，如玻璃般浅蓝色的眼睛互望。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满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但我不喝酒，请我杯冰水就可以了。”
“那就走吧。”男人冲他笑了笑，转过身来轻轻敲了敲墙壁，便往那巷子里头走。
身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男孩儿长长的袍子在墙壁上磨蹭的“沙拉沙拉”轻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走了好一会儿，直到男孩儿那长长的耳朵微微跳了跳。他垂下头来轻轻清了清嗓子，“那么……”
“你的仇人死了吗？”
“托你的福。”男人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伸出食指指了指男孩儿的胸膛。
他便向那儿摸过去……那纸包还躺在衣襟里，似乎在走路的时候封口敞开了，软绵绵地散成了一团……男孩儿浅浅“哦”了一声，挠了挠眉角。
“那你为什么不去领赏？”
“鬼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男人撇了撇嘴，夸张地耸了耸肩，“或许是不想在马背上扛一具尸体什么的吧……倒是你，你这些天做了什么啦？”
“没什么。”男孩儿干脆的撇过头去。
“好吧，我们还不是朋友对吧？”男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巷子里头。两边的墙壁越往里走隔得越宽，到了后头，已如一条小小的街道般宽敞……就在这最里面，有一座低矮的木头屋子立着。
那屋子小小的，也矮矮的，蒙克几乎要弓下腰，才能从那门里钻进去。屋子顶上挂着块又大又厚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凿子一下一下雕刻着字儿：母马横幅。
却没有上色，远远望着，若不仔细看，还以为那不过是块脏兮兮的木板子而已呢。
一名没有双腿的老头儿靠在那门边上，两只手插在兜里，一顶破破烂烂的宽檐帽扣在脑袋上，将他半张面孔遮住。见到牛仔过来，那老人便挣扎地支起身子，将帽檐儿向上推了推。
“你来啦！”老人兴奋得瞪大了眼睛，舔了舔脏兮兮的嘴唇，将树枝般枯槁的胳膊伸出来，捧成一个碗的模样，高高举着，“我可和你说的一样，哪儿也没有去呀！”
“我想也是，比尔。”蒙克撇了一眼老头儿空荡荡的裤腿，冲他笑了笑，“那么你告诉我……”
“没有去，哪儿都没有去！”老头儿扯着嗓子，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离开这酒馆啦！”
“好得很。”男人的嘴角弯得更高了些，从怀里摸出五枚硬币，捏在指间儿把玩了一会儿，悬在那捧起的手掌上头，“比尔，你听好，我还要你在这儿呆一会儿，如果有其他人要进来……尤其打扮得像个军人……你就喊。随便喊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我在里头，懂了吗？”
“好好好！”老头儿捣蒜般摇晃着脑袋，“明白，明白！”
“出来我再给你五枚。”男人点了点头，将那些硬币轻轻搁进那粗糙的掌心里头。
“久等了。”蒙克抬起头，望向身后的男孩儿……免正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们说话……牛仔便冲着他笑，推开那扇小小的门，露出向下的台阶，冲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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