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屋子前头。
靠近了看,那房屋比远远望着要感觉更小些。墙面是用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糊上泥浆堆砌起来的,那些干巴巴的泥土被风刮着,一块一块结起来,噼噼啪啪裂开,簌簌由着墙壁上摔落下来,砸得粉碎。那屋子便东一块,西一块的敞开着口子,沙尘随着风,呼呼往里灌。
这屋子没有门,只在进出的口子上头,悬挂着一席草编的帘子。帘子被掀开,用钩子扯着,收敛在门上头,垂下来的角儿随着风“啪啪沙沙”地拼命摇晃着,远远望上去,就像一枚小小的土黄旗帜。
“您好,有人在吗?”
男孩儿从马背上跳下来,边大声喊着,边侧着脑袋往帘子后头张望……那屋子里黑黢黢的,只隐隐约约有阳光透进去,淡淡将那灰蒙蒙的轮廓照着……免眯起眼睛向最里头看,模模糊糊见到一个影子靠着墙壁坐着。
男孩儿便向门边上靠了靠,用指节在较平整的石块上敲了敲,“我们是过路的旅人,能借个地方歇歇脚吗?”说着,便撑起垂下的帘子,向里头探进脑袋去。
屋子里黑糊糊的……没有窗户,阳光只从门口透进一角,短短揭开了男孩儿脚底下的一小片地面。只印着薄薄的余光,见到那小小缩成了一团的小房屋里的模样……这屋子小小的,但却又空荡荡的。只在最里头摆了一张床铺,一枚矮矮的柜子,一张餐桌和一把椅子。那模模糊糊的人影正蜷曲在床边上,挨着墙壁坐着。见着那男孩儿探进头来,那矮小的人影簌簌抖动了一下,伸出枯槁细瘦的胳膊,急急忙忙在床头边上摸索了一阵子。
“不要进来!”那人影叫嚷起来,声音干巴巴的。男孩儿正拨开帘子要往里走,脚步便一下子在门边上刹住。随着门帘被举起,阳光便拖着长长的身子渗进去,照着那晃晃悠悠的身子……瘦得仿佛一截被晒死的杂草般的老妪,盘着腿儿坐在床铺上,颤颤巍巍举着柄黑漆漆的猎枪……“不要进来!”她扯着嗓子又叫喊了一句,枪口“咔嚓咔嚓”打着摆子,向门边上捅了捅。老妇人瞪大了眼睛望着,但那瞪出来的两枚眼珠子里,却白茫茫的见不到瞳孔。她一边叫嚷,一边胡乱摇晃着枪,一边喘着粗气。
男孩儿便刹住脚步,就维持着这副掀开帘子的动作,急忙冲那老妪鞠了一躬,慢慢退出来,“对不起!”
听着那帘子沙沙沙的响动,那老妪才放下心来,把枪管子垂下来,杵在地上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枪对她来说太重了。
“怎么了吗?”朱莉普特靠近男孩儿身旁,眯起眼睛侧过脑袋来,由着他肩膀向里头望。
“别进来!”老妪又重复了一遍,“呼哧呼哧”喘着气,枯槁的腕子伸起来,在面前摇晃了四五下。好不容易把肩膀抵在墙壁上靠着。她瞪着那白茫茫的眼珠子,好一会儿呼吸才平缓下来,声音也稍稍降低了些,“有什么话就站在门边上说吧。”
“老太婆我是个瞎子,你们擅自进来我会怕的。”她顿了顿,垂着脑袋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男孩儿长长的耳朵垂下来,低下脑袋来轻轻道了歉,“我们只是想找个躲太阳的地方,借条毛巾擦擦汗什么的,等中午过去就走的。”
“中午了吗?”老妪干瘪的嘴唇紧紧抿着,那瘦长的脖子托着她大大的脑袋,慢慢晃了晃,“不行,你们不能进来。”
“那能不能借条毛巾?”男孩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不行,老太婆我腿脚不利索,下不了床。”老人又摇了摇头。
“没办法呢,”朱莉普特苦笑了一下,靠着墙壁,将湿漉漉黏在皮肤上的长发捋顺,“去别家问问吧。”
说着,她便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座房屋……和这座一样,是一栋矮矮小小,全由大块的石头和砂土堆砌出来的……但唯有一处不同。那屋子上装着一扇真正的门。
一块薄薄的木板严严实实镶嵌在那石块里头。女孩儿“笃笃笃”敲着,大声往里头喊,那小房屋被撞着,卡沙卡沙发起抖来,却没有一个人搭腔。她又握着门把手轻轻摇了摇,门板在门框边缘“啪啪”打着,那门上了锁。
朱莉普特便抬起头来,往村子里四下望了一圈……除了村口那老妪的屋子,几乎每一座都紧紧闭着门……屋子都没有窗户,远远看上去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座座胡乱砌起的石碓。轻轻拭去眉间的汗水,女孩儿冲男孩儿撇了撇嘴,耸了耸肩。
“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呢?”男孩儿蹙着眉,随着女孩儿的视线向四下里张望过去,手掌搭在唇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打猎去了,”老妪低沉沉地接话道,“从早上就走了,我们这儿只能靠打猎来为生了。”
“打猎?”男孩儿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忿忿不平地摇了摇头,“怎么能丢您一个人?”
老妪只是由喉咙里低低叹出了一声“哈”,并没有说话。
“但你们还种田呀?”朱莉普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绕过屋子矮矮的墙壁,向后头的田地张望过去。
那是一处小小的土地……由栅栏胡乱围成了一块儿……咋一望上去,那就不过是一块生了草的沙地。但眯起眼睛仔细看看,那沙子里黏糊糊地混着泥土,稀里哗啦滚成了一团,棕黄的结成了块儿。不知是什么的,杂草般的作物,胡乱在那田地里伸展,宽大的叶片黄枯枯向四面八方叉开身子,有气无力的贴在地上。
田地边上就是牛棚,正有一头瘦得有点不像话的老黄牛,从棚子里探出脑袋来,伸出长长的脖子,跨过篱笆,舔舐田地的泥土。它可能是渴坏了,想由那土地里多少舔出些水来哩。
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孩儿的视线,那老牛“哞哞哞”地哼哼着,晃了晃脑袋,甩着耳朵,把脖子缩回来,慢腾腾扭转过身子,往棚子的阴凉里躲,然后……
啪嗒
朱莉普特用力眨了眨眼睛。
刚刚……她是不是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牛肚子里掉落出来啦?
隔着有些远,她并没能看清,似乎就在那牛转身的瞬间,有什么糊成一团的东西,从那瘦瘦的肚子底下,“啪嗒”一下,坠到了地上去。坠到地上的东西一下子便摔开,铺在地上。在阳光下照着,红红黑黑,黏糊糊地一团,隐隐在打着抖。
那是什么?她眯起眼睛,追着那牛的肚子,看向棚子里边。
然后她又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苍蝇……
这才注意到,有好几只苍蝇,正追着那牛飞舞……本来那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那些苍蝇却独独只在它的肚子边上打转……女孩儿疑惑地皱起眉头,又往那棚子方向走了几步。
“噢,对了!”那老妪忽然“啪”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叫起来,“我想起一个地方!”
女孩儿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来,随着男孩儿一道往帘子里头望。
那老人瞪着那白茫茫的眼睛,自顾自地一个劲点着头,“对对对,我可算想起来啦,”
“往南边走走,就在村子前边不远处,有一栋小小的木屋子。”
“那是守夜人的屋子,原本住着一个好小伙子,可惜呀……”老妪慢慢叹了口气,“那里的门不会上锁,你们要是不嫌晦气的话,就在那儿歇歇脚吧。”
“嗯,谢谢您!”免笑起来,用力的冲屋子里点了点头。他转过脸来,望向身旁的女孩儿,眼里闪烁着高兴的色彩。
那模样顺着阳光照进朱莉普特的眼睛里,亮闪闪地蒙着一层光晕,像是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动物。她于是便感觉到脊背上轻轻抽动了一下,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当她发现自己正傻乎乎地冲着男孩儿笑的时候,便赶忙撇下脸来咳嗽了一下。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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