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全新技术上演的“大戏剧”的剧场,和其他的剧场很不相同。首先,便是没有舞台。宽敞的厅堂里,整整齐齐摆着硬椅子,一张挤着一张,满满当当的,连放舞台的地方也没有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大得有些吓人的镜子……镜面模模糊糊地,并不能照得出人来……边框随意地用木头雕了个波纹,直挺挺地挂在大厅的最里边。
随着这一批的客人们涌进来,大厅里渐渐便坐满了人。各样打扮的男男女女,吵吵嚷嚷挤做一团,肩并着肩,踵抵着踵。
“不好意思,”服务生打扮的男人向前踏出腿来,横着跨在男孩儿面前,堆着恭恭敬敬的笑容,冲他躬了躬身子,“请不要把武器带进剧院里。”
说着,冲男孩儿挂在腰间的两把刀努了努嘴。
“请先交给我来保管。”
男孩儿仰着头,望着那男人平整铺开的五官,慢慢皱起了眉头,“可是……”
“这是规矩。”服务生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男孩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慢悠悠地将两把刀子由腰间取下来,平着托在手心里,向那男人高高扬起的下巴递了递。
“小心别弄坏了。”他轻轻哼了一声。
“当然。”服务生挑了眉头,冲男孩儿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伸出一只手握住刀鞘正中,紧紧攥着,“散场之后便还给你。”
说罢,他便往一旁退了退,让开一条道来。
免的位置在大厅最左侧的角落里,半个身子都不得不撑在墙壁上,维持着一个有些难受的姿势。那个女孩儿就靠在他的肩上……金黄色的瀑布顺着男孩儿的肩膀滑落下去,垂在他的腕子上。随着女孩儿轻轻摇摆着,发梢骚得他有些痒痒……免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挪了挪胳膊。
朱莉普特就这么挨着他,靠在硬邦邦的椅子里,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没有买到票的,充满了好奇心的围观者们,扒拉开展开胳膊拼命阻拦的剧场服务员,伸长了脖子想向剧院里头一探究竟的模样。她抿起嘴唇轻轻地“哼哼哼”地笑起来,也扭了扭身子,往身旁的那小小的人儿靠近了些。
“你挤到我啦!”免低低叫喊起来,撑起肩膀抵着女孩儿靠上来的胳膊,“不要靠我这么近!”
“但是很挤呀?”女孩儿撇过脸庞,冲着他挤出一道淡淡的微笑来,“毕竟是新技术嘛……”那笑容渐渐变作了一抹轻蔑的弧度,女孩儿只是冲着他笑,慢慢摇了摇脑袋。
男孩儿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最上头的大门,被服务生重重摔上的声音……就伴着这“咚”的一声闷响,原本悬在脑袋顶的魔石光芒,便“咔哒”一声,全部熄灭了……整个剧院里“刷拉”一声被罩进一幕浓浓的黑暗当中去。挤在大厅里的观众们,哗哗啦啦地骚动起来,耳畔边不断地传来凳子脚抓挠地板的“刷拉刷拉”声。
然后,便传来了大得吓人的声音……是那个服务员,那声音由剧场的四面八方传下来……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各位观众,”带着洋洋得意的腔调开口了,“请保持安静。”
“接下来将呈现在各位面前的,是长达一个小时的视觉盛宴,保证各位能大开眼界。”
“那么开始吧!”
随着这话出口,便“镗”地一声,由剧院最上方,一道明晃晃的光柱打下来。那光由着这些满心期待的观众头顶上掠过,打在那面硕大的镜子上头。然后那模模糊糊的镜面,便刷拉泛起光彩来。不一会儿,竟在那光里,隐隐约约映出庞大的影子来。
观众们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那面镜子里便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一个男人英俊的脸庞……若是仔细地看过了立在剧院门口的那块广告牌,便该认得出来,他便是这幕戏剧的主演,皮埃尔·本·格罗特……男人在镜子前头挺了挺胸膛,拇指抵在喉咙顶上,嘴巴一张一合地,仿佛是在说着什么话,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半响,由镜框外头,有人递过来一枚漆黑的板子。格罗特便举着它,贴近到镜面上头来。
于是,那写在黑色板子上的白色大字,便清晰的印在所有人的眼睛里:
本剧改编自神话史诗《鸽子王》——一部讲述传奇英雄,女王,蕾伊·伊洛文波澜壮阔的一生的伟大文学作品。本剧仅节选其第二章第二节。请享受这非同寻常的传说之旅。
然后那板子便紧贴着镜面滑落下去,紧跟着的,是另外一块同样黑漆漆的板子。只是那上头换成了一串大大的,花里胡哨的文字。怕观众们看不懂,下头还用小字儿工工整整的标注了一遍。那便是这出戏剧的名字:狼尾城传奇。
朱莉普特浅笑着转过头来,借着淡淡的光,望向免的脸庞……像个孩子一般,瞪大了眼睛,愣愣望着那镜子上跳动的光影。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着,紧张地呼吸由着那唇间滑过,“嘶嘶嘶”轻轻响着……女孩儿“噗噗噗”地轻笑起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光滑,柔软的脸颊。
免整个身子慢慢抖动了一下,垂在额头上的兔子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他一下子便扭转过身子,长发在黑暗中跃动,女孩儿伸出的指间儿轻柔地在其中滑过,最后落在那半张的唇上……有什么冰冰凉的柔软触感,顺着指间儿爬上女孩儿手臂,扩散到全身去……隔着淡淡的荧光,朱莉普特和那对大大的,清澈的眸子望着。她短短抽了口气,“刷拉”一下,猛地把手抽了回来,缩在胸口前。
“你干嘛!?”免将身子往椅子里又缩了缩,细细地眉毛慢悠悠凑在了一块儿,他隔着黑暗瞪着那女孩儿,脸颊不高兴地稍稍鼓起来。
朱莉普特飞快的眨了眨眼,将目光撇下一边去。望着那被放映的光照得有些淡绿的镜子的框儿,舔了舔嘴唇,飞快地,小声的说起话来,“用符文将影像保留在魔石里,通过灯光映射在具有反射性的物体表面,投射出的影子就是……”猛地抽了口气,女孩儿小心翼翼地向身旁撇过目光去。
免茫然地望着她,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微微歪着脑袋。
女孩儿愣了愣,紧紧抿起嘴唇,将胸膛直直挺了挺,用力地“哼”了一声,便撑着椅背站起身子来,刻意在地上用力跺了两下。
男孩儿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娇小的影子在狭小的走道里艰难地翻转身子,“咦,你不看了吗?”
“我早就看过啦!”女孩儿没有回头,只是将垂在肩膀前的头发甩向背后去,“很没有意思的一出戏,你就坐在我的位置上舒舒服服地看吧。”
男孩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张开嘴想冲她喊叫……却终于还是没有叫出声来……他就这么瞪着那个背影在黑暗里一点点向外扭动,最后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大厅里头。
观众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似乎剧情正迎来一波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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