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半掩着的门板被一脚踹开。朱莉普特拽着箱子，向房间里跨进一步，“咚”地踏出重重的一步，震得整个房间簌簌发抖。
这被淡淡的绿色荧光包裹的小小房间，看上去像是一所小小的书房……四周里满满当当都塞着书。书柜上连一道缝隙也没有留下，而多余的书籍便由脚底下堆积起来，高高地又摞成了一座塔，几乎顶上了天花板上头……女孩儿就见到那些书籍团团包围着的正中间，一具躲在长长袍子里的瘦小影子，枯槁的四肢蜷缩在长长的袖管子里，干巴巴的皮肤包裹着一枚大得有些夸张的脑袋，上头光秃秃的，因为正扬起脑袋望着她，看上去活脱脱一只刚刚出生的鸟崽儿。
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叫比尔•卡森的老魔法师……那对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珠子瞪得凸出来，几乎就要由框子上滚落下来一般。他见了那姑娘将手上的箱子重重往门槛上头一杵，撑着拉杆站着。目光碰上了那对高高扬起的眼睛。
那淡淡的湛蓝双瞳里，正冷冰冰地燃烧着一股子火焰。一种说不上怎么回事儿的战栗一下子便由老家伙的脊梁上窜爬上来，涌进那枚光秃秃的脑袋瓜里。他几乎是本能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蹦跶起身子，细瘦的胳膊扯着袖管子在半空里“呼呼呼”地扇动，一阵说不出是尖叫，还是嘶鸣的，“嘎啦嘎啦”地声音，由那细细长长的喉咙底下不断地向上涌。那大脑袋激动得胡乱晃动……仿佛马上就会把脖子就这么扯断了似的。
咚！朱莉普特往门框上重重擂了一拳。
卡森的嚎叫一下子便噎住了，“呃”地短短打了个嗝儿。那半凸出来的眼珠子底下，瞳孔因为害怕而大大张开着。这小老头儿耸拉着肩膀，颤抖着嘴唇，望着女孩儿的眼睛，张大了嘴巴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字儿来，“阿巴阿巴”了半天，一步步往房间里头退。
少女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两眼里死死瞪着那法师削瘦的身子，紧紧抿起嘴唇。然后就这么，一语不发地，向房间里跨进一步。
老法师短短打了个抖，摇摇晃晃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张枯槁的皮肤上，细细渗出的汗水，一枚一枚越来越大，直到把那张没有多少毛发的脸庞挂得满满的，在魔石的光芒下透着一阵怪异的色彩。
女孩儿一步步向他逼近，老法师就一步步向后倒退……少女的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老头儿的步子便越来越小，越来越碎……直到女孩儿的脚步几乎要踏上他的鞋尖儿，那对湛蓝的，冷冰冰的眸子就这么贴在他的胸膛底下。
比尔•卡森终于忍受不住，“哎呀！”地一声悲鸣，两手捂着后脑勺，连滚带爬地往一旁逃窜，一头扎进那高高摞起的书堆里头，崛着屁股瑟瑟发抖。
朱莉普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连往那丢人的魔法师身上撇去一道目光也没有……只是直勾勾瞪着书房的最里边，直到离着靠在窗户边的书桌还有一米来远的距离，便故意用力地往地上蹬了一下，刹住脚步。
就在这房间最里头，用砖头封起来的窗户底下，光秃秃的书桌面儿上，除了淡淡散着荧光的魔法石外什么也没有摆。一架老旧，但做工还算精致的摇椅，正挨着那低矮的书桌，嘎吱嘎吱摇晃着。朱莉普特正见着在那摇椅上，面对着灯光坐着一枚高高瘦瘦的影子。影子舒舒服服的在摇椅上伸展起四肢，慢腾腾地摇晃着椅子，侧着身子靠着。左胳膊搭在扶手上，掌心里托着一块朴素的怀表。
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时不时低低呻吟一下的卡森，和怀表齿轮走动时的“咯咔咯咔”轻响在天花板上头盘旋。
少女将散在肩膀上的头发笼起来，撇向身后去，轻轻哼了一声。
“我就说，我印象里比尔•卡森这没用的家伙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女孩儿顿了顿，侧过脑袋向那男人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容窥视，“你是谁？”
“卡森之所以惧怕你，只是因为你比他厉害而已。”男人 “哒”地将怀表合上，慢慢由阴影里转过身子来……于是便由淡淡的荧光里，女孩儿见到了一张削瘦的面庞，满脸上没带有一丝的血色。花白的头发在宽阔的额头上剃得短短的，罩在硬檐帽底下……男人和少女对视，那望着她的眼睛，镶嵌在细小的框子里头，一只是淡淡的茶色，映着魔石的光，浅浅闪烁着一抹怪异的色彩。而男人的另一只眼睛，整个瞳仁却结成了一块，泛着银亮亮的金属色泽，仿佛那眼眶里镶嵌这的不是一枚人类的眼珠，而是一块洁白的银子。
“我叫做天使眼。”男人冲女孩儿笑了起来。
“我听说过你，”朱莉普特瞪着那对眼睛……那只银色的眼眸就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清清楚楚将她的影子倒影在上头。……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眼睛，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毛，“我听说你是个没什么成绩的法师，一直都申请不到政府的研究补贴，最后只能走上用魔法犯罪的道路……哎呀，”
“真可怜呢。”朱莉普特故意将声音提得老高，高高将脑袋扬起来。但视线却小心翼翼地向下撇，窥探着那男人的表情。
那削瘦的脸庞似乎猛地颤抖了一下……但挂在脸庞上的那微笑却没有被抹去……天使眼只是翘着腿，慢慢搓动着手心里的怀表。过了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到底，我会离开协会的原因，也只不过是用魔法夺去了别人的生命……就像你一样，”
“我们现在可都是一类人了，前副会长大人。”
“我才不是！”女孩儿猛地扯起嗓子叫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眉头紧锁着，向前跨了一步，“那不是我做的！”
“是不是你有什么所谓？”男人轻轻砸巴了一下嘴巴。
女孩儿脚下“咔哒”传来了一声轻响……当她将目光往那下头垂过去的时候，便见到一枚橙黄色的符文在脚底下一下子扩散开来，魔法的线条顺着符文的轨迹“噼噼啪啪”跳跃起来……眼见着那些线条在半空里跳跃，高高飞舞，扭动着往身上涌来。
“这里是新世界，小姑娘。”天使眼将身子大大扭转过来，一直搭在腰间的右手夸张地拽着一柄手枪伸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挺挺地指向那正被魔法团团包裹在中心的女孩儿，微微皱起的漂亮眉间，“死在这里的人，永远是‘有罪’的，你也一样。”
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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