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你这个大骗子！”
第一声枪响随着这愤怒的叫喊声响起来，打穿了马车的顶棚，擦着免高高竖起的耳朵，蹭去几缕灰白的毛发，砸进脚边上的沙土里。
虽然还憋着对那欺骗了自己的家伙满肚子的火，但身子还是伴着这枪声运动起来。随着子弹“噗嗤”打进大地，溅起一阵沙尘，男孩儿那小小的身躯也一下子压下去……顺手捏起一块溅起的木头碎屑，扭手往等在一旁的马屁股甩上去。
随着一阵嘶鸣，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免压低了身子，几乎贴在了地面上，往那马匹奔跑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枪口，从头顶上凌乱堆砌的岩石后头探出视线。免能感觉到他们正追着自己的身影，仔仔细细地瞄准着，就等着他跨上马背的那一个瞬间。
他也在观察他们。
虽然只是在撑着地面调整姿势的时候，短短地往周围扫了一圈，但敌人大概的配置却已被男孩儿记在了心里头……粗略数了数，有十多枚枪眼儿，靠在岩石的缝隙底下，冷冰冰的瞄着他的脑袋。敌人聚集在左侧的山头上，直溜溜站成一排……他已经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男孩儿的腿脚猛地刹住，重重往沙土上蹬。就保持着这把身子压低的姿势，紧紧攥着刀柄，猛然扭过腰来。
砰砰砰
枪声如雨点儿般打落。
男孩儿的刀摩擦着空气，划着“呼呼呼”地轨迹，在半空里掠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马车的顶棚宛如一块被切开一半的黄油，在刀刃下翻起一道整齐的切口……免扭过身子，狠狠向那上头一撞，这半截马车便一下子翻起来，仿佛一枚敞开的盒盖。雨点儿就这么撞在盖子上，震得啪啪作响。那盖子就在男孩儿的脑袋顶上被子弹撕开，扯得粉碎，稀里哗啦地散落在地上。
免压靠在半截马车下头，左手探进袍子敞开的领口里，由着缝在内侧的口袋里，拽出一枚泛黄的纸张。
那是一张薄薄的草纸……仔仔细细折叠了四次，整整齐齐地贴着口袋的边缝摆着……男孩儿捏着纸张边缘，轻轻抖了抖手腕，那纸张便刷拉拉地铺张开。薄薄的纸面上用朱砂浓浓画着一坨分不清是文字还是图画，仿佛只是小孩子随手做的涂鸦般的图画。迎着风“咔咔咔”打着摆子。
男孩儿盯着那图画，短短地发了会儿愣。
然后马上便用力甩了甩头。
将那纸张捏在指头里，撑直了胳膊举着，让它迎着风摆动。男孩儿深深抽了口气，半张的双唇微微颤动，用细小得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吟唱起咒语来。
“天地伊始，浓雾茫茫，昼无白光，黑夜漫长……”随着这些句子慢慢吐出去，那纸张在指缝间摆动得愈发夸张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念过这些咒语了。
“风起。”男孩儿半眯着眼，望着那在手指尖挣扎的咒符。好一会儿，才慢慢将它松开。于是便乘着一阵风，那纸张“刷拉拉”地打着抖，忽悠一下便直直向天上窜上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天空里。
天变了。
有风从天上降下。
不同于那直直捋过旷野的风……这风不再并排一起，而是抱成了一个硕大的球儿……卷起飞扬的黄沙，重重向着这山峡底下撞下来。直到触在了男孩儿脚尖边上，便低低“砰”地爆炸开来。
一时间，狂风呼啸，整座山峡的泥沙都发了疯似的往天空里窜，尖啸着打起旋儿，互相撕咬着直直攀升。
立在山头上的枪手们正在填充子弹，这突然降下的风生生吓了他们一大跳……自然没有人见到那男孩儿的施法……这群匪徒们只能愣愣的望着这膨胀的沙土，旋转着将他们所有人一口吞进肚子里去。刹那，整个世界便成了一片浑黄，在来复枪的瞄准器下模模糊糊地扭动着。
“老天……”枪手们呆愣愣地望着这怕人的景色， “这风是怎么回事儿？”
“老天爷在帮他！”队伍里有人叫嚷起来。
“怕什么，他还会飞不成？”另一个不屑的笑了，刻意大声的将吹进嘴巴里的泥沙吐出去……他们正站在山头顶上，这山壁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除非他们正在面对一个生着翅膀的怪物，否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男人们放下心来，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空气里有什么“呼呼呼”地在响。
这么说话的男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眼睛上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因为疼痛，高声尖叫起来……一枚短短的漆黑箭失就这么直挺挺在那眼眶子里杵着……男人一把将手里的枪扔掉，痛苦地握着那箭柄号哭，脚下一下没有站稳，由着山崖边缘踏空，直挺挺翻落进那盘旋的黄沙当中，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艹你妈！”匪徒们惊叫着乱作一团，胡乱将枪口往糊成一团的黄沙里头戳，乱糟糟地叫嚷，“噼噼啪啪”地在碎石子儿上瞎踩，“小心！退后！不要让他阴到我们，等这阵风过去！”
“他不会伤到我们了，他又没长……”后半句话被男人们卡在喉咙里，甚至连惊讶的尖叫都能没想起来，只是愣愣的望着……那“呼呼呼”的风声一点点向自个儿眼前贴上来，一团模糊的影子在旋转的黄沙里愈发的清晰……然后便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似乎是一块金属，轻轻在空气里划过。
鼓起的长袍“呼呼呼”地扬着，免那小小的身子在枪手们眼里，一下子膨胀得仿佛要把这天空也遮住了一般。虽呆愣愣举着枪，却一下子连开枪都没能想起来。
是了，他确实是个怪物。
枪声“噼噼啪啪”胡乱响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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