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只母狼,似乎被名为秃头鸠的魔物追杀,目标是它的两个孩子,两只狼幼崽。
母狼逃回树洞,恐怕它自己也知道即便如此也无法逃离一死吧。可是,它仍旧回到了这里。
两只狼幼崽没有母亲的照料绝对无法存活,母狼似乎想明白了这一点,选择回到孩子的身边,用最后的生命哺育两个孩子——
即便是死也要让它们饱腹而死!
即便是死也要让它们死在自己的怀里!
即便是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猎杀吞食!
母狼死前的意志似乎挣脱了肉体的虚弱,开始不顾那利爪深入血肉骨髓的痛苦,疯狂地扭曲着、挣扎着。
两只狼幼崽瘦弱无力,刚刚沿着地面被拖出洞口,此时又因咬不住母亲而掉到地面,原本应该是银白色的漂亮绒毛此时血迹斑斑,满是尘土。
它们的嘴仍旧微张,不知是没能吃饱而嗷嗷待哺,还是身体的伤痛让它们无法忍受。只知道,瘦弱的它们连叫喊声都无法发出。
“嘎嘎!就是这俩!你这只普通的狼居然能够生出这么蕴含魔力的变异体,太幸运了!嘎嘎!”
是母狼的幸运,生出了它俩,还是秃头鸠的幸运,遇到了难得的美味食物呢?不知道,只知道秃头鸠难听的叫声宣泄着他的兴奋与残暴。
母狼的挣扎让她原本虚弱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被抓住的背部,不断喷出鲜红的血液,淋在地面,淋在她孩子们的身上,母与子的血融混在一起。
我目睹了母狼眼眸中生机消逝的瞬间。那一抹杂糅着愤怒、悔意、悲伤、爱意以及无奈的气息,就此淹没在秃头鸠难听刺耳的叫声里。
也许是感受到母亲的死亡,也许是母亲的鲜血激发了两只幼崽的本能,努力张着的嘴,此刻,它们终于发出了几声或许不大、却割裂着我的灵魂、让我的心与眼前的母狼一同滴血的哭喊。
那就是所谓命运的召唤吧。
在冷静分析之前,溢满力量的双腿不受控制地爆发出重生以来最大的力量,我这只雪兔幼崽的身体此刻化为弹丸,直奔那两个即将被死神带走的小家伙!
“嘎嘎!嘎?!”
秃头鸠的动态视力似乎也不差,立刻发现了我的身影。但我此刻状态良好,爆发出的速度让我顷刻之间便来到双子幼狼的身边。
是巧合呢,还是说这是身为一名母亲最后送给孩子的、名为“生机”的祝福,母狼身体喷出的血液突然溅到低头看着下方的秃头鸠眼睛里。
伴随着秃头鸠一瞬间视线的遮蔽,我双手各抱起一只幼狼崽,夺路狂奔!
被血溅到眼睛的秃头鸠,两次呼吸间便重新获得了视野,扭过头,一下便将目光定位在我的身上。
浑身白毛炸立!沐浴在冰冷的视线中,我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危险感知”技能一刻不停地在脑海中敲响着巨大的危险警钟。
吵死了!我也明白啊!身后张开翅膀的魔物是多么的危险!可是没办法,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动起来了!就现状来说,如果迟一步冲出去,秃头鸠那锐利的视线一定不会漏掉我,很可能我在接触到幼狼崽之前便被撕成碎片。
我抱着两个已经没有了叫声的小家伙,贴地疾行。根据“精灵之眼”的情报,秃头鸠这种魔物有很强的立体机动性,还具有飞行能力,如果利用树干跳跃式奔跑,必然只能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
我藏身于灌木,利用各种植被作为掩护,全力躲避对方视线进行逃跑。一旦被对方长时间锁定,对方的速度和力量远非我所能及。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命悬一线、拼死逃亡,就此展开。
……
……
呼吸紊乱,身体的疲惫感正从奔跑中的双腿和抱着双子幼崽的两臂中不断传来。肌肉渐渐发出悲鸣,但唯有意识格外清醒。
身后的秃头鸠紧追不舍,然而如果此刻有第三者冷眼旁观的话,不难发现,秃头鸠并没有气喘吁吁或者声嘶力竭。他巧妙地利用自己的叫声对对方施加威吓,有力的翅膀和双腿帮助他在巨木间跳跃,紧跟前方地面上左右乱窜的兔子。
确实,如果秃头鸠纵身跃入灌木里,很可能会被迅速摆脱,而保持距离,他又缺少远距离攻击手段。但身为一名在这片森林中的猎手,具有知性的他拥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猎物虚脱、露出致命破绽的瞬间。
我无暇察觉对方的目的,仅仅拼命奔跑就已经是极限,分不出心神去制定任何计划或者对策。这样下去,等待我的只有虚脱而死和倒地被杀两个选项。
不行!绝不能这样!我绝不接受就这样死在这里!
我的内心在呐喊。前世的我,只能被历史的洪流卷入,不断在战争中失去、战斗、失去、再战斗、再失去、战斗、战斗、战斗……我失去了父母姐姐,失去了同门师兄,失去了队友,目睹了无数生命的消失却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勇者特蕾莎大人带来的光明,我或许早已化身为只懂战斗的杀戮机器,终究会被名为战场的绞肉机撕成碎末吧……
重生之后,我答应上神大人,要在游历过这个世界之后,到达世界的尽头去见她;重生之后,我遇到了那位有着和特蕾莎大人一样如同丰收的麦田般美丽秀发的少女,擅自下定决心要拯救被诅咒的少女,成为她的力量;现在,我见到了那样一位母亲,在绝望之时选择与孩子“死”,却又在冥冥之中洒尽鲜血为了让孩子“生”。
难道重生后的我依旧无法“拯救”么,无法拯救满身病痛的少女,无法拯救刚刚降世的孩子?上神大人,我的重生难道只是悲剧的轮回,而非新的开拓?!
我!不!接!受!
如果说真的有命运之手在操控,那重生后的我绝对要获得打破所谓“命运”的力量!至少,我要拯救并守护住眼前的生命!
“你太过精于计算,赢不过敌人就断然放弃,本能察觉到危险就立即逃开,你要知道,有的情况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有决死一战。你要有为了哪怕一分都不到的胜机赌上一切的觉悟。”
突然,耳畔回响着泰瑞莎的话语,那是在训练之中泰瑞莎给予的教诲。
胜机?别开玩笑了,身后那玩意儿即便不用精灵之眼看,都能够本能地察觉到其实力,怎么可能有胜机?我只能逃……逃……逃?
不对!泰瑞莎想要告诫我的正是现在这种状况!逃避有用但无法解除当下的危机!在这里我要做的,正是泰瑞莎所说的“赌上一切”!
一时间,意识似乎脱离肉体,突然,身前身后,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秃头鸠保持一定距离,跟在身后,既不让身为猎物的我逃脱,也不急于求成。这种余裕或许就是我在死阵之中唯一的“生门”!
来吧,强者!这是弱者的吹响的号角!这是猎物不甘于命运的绝地反击!
我猛地刹住脚步,扭身准备反跑,从零加速!身体中一切零件此刻疯狂转动咬合,维持着最大的输出功率,就在身体停下的一瞬间,我放下手中的两个小家伙,暗自祈祷,如果我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来,特蕾莎大人,也恳请您保佑它们俩还活着~狼妈妈,请您继续守望着您的孩子们。
我的身体表面雪白的毛根根直立,其顶端隐约闪动着电弧的微光,不过我无暇顾忌到这些,首先,我要将那只秃头鸟引诱到地面!
“t、tu、秃……t、to、头!”重生以来第一次拼命发出的音节,没想到会是这两个饱含了无数人辛酸与泪水的字。
刹那间,秃头鸠明白了我的嘲讽,只见他将原本就溜圆的眼睛瞪得似乎要炸开来,目光追着我的身影,脖子探出,利爪抓牢树干,身体前倾,似乎随时都能够加速冲向处在下方的我。
没错,向死而生。如果我就这样被对方抓住时机,以秃头鸠的俯冲力量,我会瞬间被那翅膀外侧钢铁般的羽毛削成两半。所以,我必须更快,更快!
压榨出全部的力量,即便灵魂粉碎也在所不惜。身体表面的电光开始不时闪烁,频率不断加大,我爆发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够,还要更快,更快!不能被对方抓住机会!
灵魂在嘶吼,意识在咆哮,可却唯独听不见肉体的悲鸣。我一定能更快!
此刻,电光一闪!
这不是我平时用出的技能,我只是在想着更快更快,加速再加速!这样的我印刻在现实中,是如同雷光般的一闪即逝,只留下地面的踏痕,掠过身边焦黑的草尖……
疯狂加速冲刺的我,接着与秃头鸠视线中的一棵粗壮巨树,成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我借着高速奔跑,第一次直接沿着树干垂直狂奔!
“秃~~头~~”一下子看不到我的身影,我的声音却传进了秃头鸠的耳中。“嘎嘎!你死定了!兔崽子!”
秃头鸠不说二话,猛地飞身扎向这棵巨树。
这就是“生门”的第一道曙光!即便我的视线被树干遮挡,此刻,树对面的一切却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秃头鸠的翅膀划开树皮,一双利爪牢牢扣紧树干,整个身体垂直探出!他以为会刚好迎头撞上我,锋利的喙想必可以直接凿开我的头骨,吸食我的脑髓吧。
可我并没有出现在秃头鸠的眼前,我判断着秃头鸠扑杀而来的方向,从树干的另一侧,勉强维持着树干制造的视觉盲区,奋力一蹬!飞身越到秃头鸠后方上空,双腿朝着目标的枝干,再次折返!
与刚重生时击杀幽狼如出一辙,配合技能“电光一闪”!我在高速运动中一脚踢向秃头鸠的后脑!
秃头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从天而降的腿法!
秃头鸠此时反应极快,已经意识到我从他身后上方发起的攻击。但他堪堪只能扭转脖子,身体还来不及躲避,便被我一脚踢下树干!
“嘎——!”
坠落吧!接下来,才是你跟我的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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