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昨日往何处去了？”
怀着一种微妙的、复杂的心情，凰鸾仿佛不经意般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不过是随意走了走。怎么？陛下连我的日常行动也想严密把控么？”
“……”
女人眉头一蹙，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汝该知晓，孤非是这个意思。孤……不希望受到欺骗。”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玉沁染颇觉惊奇：
“今日的你，未免有些反常了。身为帝皇，喜怒不形于色不是你早已养成的习惯么？为何此刻……竟教我也能看出你这糟糕的情绪了？”
那双黛青色的眸子紧盯着面前人的容颜表情，像是想要瞅出点什么猫腻来。
虽然当初一怒之下说好的不想再见，可当友人真的找上门来，她玉沁染即使可以冷脸以对，却也终究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漠不关心。
只可惜，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女帝在想些什么了。
“莫要转移话题！孤……要的是明确的答案。”
“呵……这不依不饶的模样，可真不像你。”
黛衣的女子摇了摇头，似叹息：
“我想，你会出现在此问我这个问题，约莫是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才对。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我回答呢？对付那个人不是你默许的吗？还是说，昨日我的存在对你的计划造成了甚么影响……如今，欲问责于我？”
“玉无瑕！”
女皇陛下再伪装不出淡定的模样，声调骤然拔高：
“汝一定要将孤想得如此不堪么？！孤来见汝，一定要有这么多缘由么？！”
凰鸾整个人瞬间靠了过来，一双手猛地按住了玉沁染双肩，灼热的眼神刺得那黛色的人儿不由得偏过了头去。
“反常？没错！孤现在是很不对劲！从知道你为了那个小丫头出手的时候就很不对劲了！”
“什么……意思？”
“意思……哈！孤的得力助手战死，而孤最在意的你为一个认识不过三年的外人涉险……汝要孤如何冷静？！还是说……如今孤连为你醋上一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
一番话下来，直教玉沁染呆滞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见那人将脑袋凑得更近了些，白皙脸颜上浮现一抹激动所致的潮红，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如何？孤的意思，汝可明白了？”
扑面而来的，属于凰鸾的气息，让玉沁染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明白……都这样说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只是，完全没想到罢了。
玉沁染一直以为当年凰鸾不过是错爱了她女扮男装的“玉无瑕”，觉着那不过是一段尴尬往事，理当随着时日过去而逐渐淡化。而后两人偶尔相见虽是不太自然，倒也维持着友人关系。并且她始终都有刻意地不去触及那条线……
再加上三年前叛乱事毕后她同她那一场争执更是往本就脆弱的关系上狠狠斩裂了一刀……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现在看来……竟然……贵为女皇的人还是恋慕着她这个女人吗？
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些。
“怎么，不敢回答孤么？汝既招惹了孤，又岂是区区性别之分可以摆脱！还是说，这些年孤予汝的余地被汝当做逃避成功的证明了？”
“……”
玉沁染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委实没想到她还有被人用感情问题逼到哑口无言的一天。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名她一直视之为友的……女人。
面对这般令她困扰的难题，她也只能默默推开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
眼见着玉沁染这样的应对，女皇陛下那炽热的眸子也顷刻冷却了下来，甚至主动退开了两步距离。
“算了。”
她负手而立，敛了神情，又复万乘之尊的从容气势：
“明知结果的事，孤早已不再奢望。只不过……”
那双凤眸里映着黛色的身影，平静之下有波涛翻覆未歇：
“不过是见着有人那般得你青睐，略有点不甘心罢了。”
真的只是……‘略有一点’吗？
自己的心情，自己再了解不过了。
“凰鸾……我……”
“若是无意义的道歉，还是免了吧。反正，孤早已习惯了被人随意臆测。”
她打断了玉沁染的话，再一次让人无言以对。
“今日之事，是孤一时郁结，故而失态。汝……便当孤从未来过即可。”
话毕，转身离去。
她是阴月女皇，站在这世间最高位的人之一，即使不愿放手，也绝不会恬着脸纠缠些什么，那样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家，可不是她的风格。
良久。
有琴音幽幽响起。
黛衣女子抬头看着初升的朝日，长出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所以说当年她没事男装个什么劲啊！简直自作自受！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了那只紫毛。
若是那厮的话……那个心里只有仇恨没有温情的家伙，大概压根不会管那么多，只会毫不犹豫地将在意她的人甩在身后吧。
她若有她一半冷酷，就不用烦恼这笔烂账了。
不过……那家伙，又好像也不全然是这样……
这般想着想着，想起自家徒弟对沈轩衣的异常眷恋，联系刚刚发生的事，玉沁染心中忽地一沉
————该不会……
一刹那，指尖在纤细的琴弦上划勾起一线艳红。
于是她低头看着手指，不由得有些发怔。
这是她第一次被自己的琴所伤。
以她的武学修为，这种失误，委实不可思议。
那么，蓦然萦绕于心头的这份压抑烦闷之感又是为何？当真……单单只是为了伊莉丝吗？
她很难得地，感到有点茫然。
同一时刻，远在千万里之遥的某处药庐中，娇小的女孩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然而那里除了一头长发，什么也没有。
“小紫，怎么了？”
身旁，形貌相似的“少女”如此问了。
“无碍，一点错觉罢了。”
［只是突然觉得，似乎有人想给我戴一顶颜色奇怪的帽子的感觉……是错觉没错吧。］
“是这样吗？”
紫璃沉吟着，神情犹带几分肃然。
“好啦……”
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角，分明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透出几分欢快意味：
“璃，不必在意那么多细节。
现在带我出去走走吧，晨间的空气，不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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