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余韵已快平息。
高速行驶的列车在仿佛前后都无穷无尽的山间荒野里穿行。这已经不是荒南的夜了,却依旧是阿施隆德的夜,一弯模模糊糊的暗影月挂在蓝黑色的夜空上,勉强能让人看得见视野里何处是天何处是地,再细就分不清了——厚重车窗外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座形状很是奇怪的巨山剪影,金字塔一样的巨山,不像是自然的东西。烟染知道那就是王城在这片大地上不可思议的轮廓。
现在的时间是午夜稍微往后一点,列车和王城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列车里烟染只看了一眼,就回过了头,继续倒完了手里那本温水,把水杯递给华介。
——男人正在床上坐着,睡袍是披着而不是穿着的,而鱼人姑娘自己连披着的东西都没有。
在火车上行房实在是种自己的语言能力难以形容的奇妙体验……明明外面的大地不停在自己下方飞驰而过,车厢里除了有铁轨的闷响有节奏的传上来一些以外,竟然安静的连桌子上那杯水都不怎么晃动;车厢越小,给人的空间感反而越安全,越踏实,于她而言竟然在某种程度上比荒南城房间里的感觉还舒服很多——而身心都更加放松的情况下,欲望交织的当然也更为纯粹。
而现在鱼和人的欲望都已经倾泻完了。
烟染用华介喝剩下的那半杯水稍微漱漱口,把水和嘴里其他一些刚刚残留的东西都一起咽了下去,就又缩回了华介小小的被窝里;这床是单人床,很小,除了行房的话也没什么必要一人一鱼挤在一起;毯子盖在她的尾巴上,而她的尾巴又卷在华介的腰上腿上,像是第二层厚实的被褥;烟染蹭到华介的枕边耳旁,一边轻轻吹气,一边伸出舌尖仔细的点着他的耳廓四周,另一只手也伸到被窝里,在男人的两腿之间慢慢揉来揉去。
——这是行房之后的例行伺候,之前她学到的是说房事之后的双方需要温存一会,直接睡觉不太健康。华介打了个哈欠,很是不符合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形象:彼此肉帛相见的时候,最真实的一面是很难不表现出来的。烟染在华介耳边轻笑一下。“妾身的药效还有一会,主人还要吃妾身吗?”
“不了,明天事情多。”华介说。“一会就睡了。”
男人揉了揉头发,搂着怀里的烟染,他看着车窗外蓝黑色的天地,像是在怔怔的发呆,又好像在想一些事情。
走到车窗边就能发现火车的铁轨并非在厚重的土地上,而是铺在和地面落差极高的高架铁桥上的——正被火车穿越的这片山谷荒野极美,但越美的大自然反而都高越险恶,这样的特性似乎在哪个世界都差不多,无论哪一处都向人传递着无法企及只能远眺的壮美和宁静下,像现在这样的森林群山峡谷都齐全的自然地貌在全阿施隆德都不剩下多少了——人们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探索完了阿施隆德,而是再也没有能力去探索东国之外的世界了,不仅不可及,就连可望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翠绿空谷的里面,离王城不远了。”华介摸着烟染的头发,看着窗外说。“……东国最后一点人能去却又没人的地方,只剩下这里了。”
“是。”烟染点一下头。“妾身在王城跟人学地理的时候大概也知道这个……东国的外面,好像只剩下什么都没有的荒原和大海了,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不知道外面有多大……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
“外面有神王——在无尽荒野上游荡生存的无数神王。”华介慢慢的说。“外面除了她们还有什么,大概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她们才知道了——神王到底是什么,和东国之间为什么会到今天的境地,你知道吗?”
鱼人姑娘嫣然一笑。“妾身却是有几样学得不好的东西,但地理和历史偏偏不是。”
华介扬一下眉毛。“为什么?”
“因为妾身是鱼,是不会太变通的。体力活都不太需要变通,但管账算钱是万万不行的。”烟染说。“所以妾身算数也很差……但是地理和历史都是写在书上不会变的东西,只要识全了字,妾身死记硬背就可以了。”
华介像是很轻的嗯了一声。“我想听了,你讲讲看吧。”
“‘……距今三百多年前,阿施隆德的伟大先人们寻求到了科技的终极,他们造出了一种看似是人,却拥有无穷无尽的神一样能力的生命存在来。’”烟染流畅的开口,虽然躺在华介怀里,却仿佛面前已经有本摊开的书给她流畅的念读。“她们有着人类的面貌,却能够呼风唤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像所有神话里能穷极想象的神一样……‘天上有神,人间有王’,这种存在就被先人们最终称作神王。”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高深的学识,东国但凡是个念过点书的人都一定知道这一段黑暗晦涩的历史,但此刻从一条身份卑微的鱼人姑娘口中朗朗上口的叙述出来,仿佛自己就亲身经历过似的,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先人们用这些神王征战四方,开垦世界,无所不能……但后来当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他们创造的神王的时候,局势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阿施隆德曾经的大地上存在着很多个繁荣的国家,但现在几乎都被神王覆灭得一干二净。”烟染说。“阿施隆德上一共发生过前后两次性质截然不同的[神王战争]: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各个国家驱动着自己的神王去攻占别的国家。而很多年之后的第二次,却是阿施隆德仅剩的东国和神王们之间的战争了。”
“嗯。”华介说。“那你学到的历史,有没有告诉你两次战争的结果都是谁赢了?”
“没有,因为妾身觉得这部分的历史学的实在迷迷糊糊的。”烟染一笑。“可妾身知道第一次[神王战争]覆灭了阿施隆德除了东国之外的所有国家;第二次东国和所有阿施隆德神王的全面开战,十几年里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卓著的地方……无论怎么看,两次战争里损失的人都比神王多得多。”
鱼人姑娘看着一直在听着的华介,笑着又接了一句。“……但妾身觉得,东国在如此的惨痛的历史下还能繁荣到今天,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第二次[神王战争]的结果,无疾而终。虽然东国成功把几乎所有神王都彻底驱逐到了壁外无穷无尽的荒原上,自己却也再没有任何探索外面的能力了。整个世界都被打的满目疮痍,所以人类就只能死守着阿施隆德这最后一点能够生存的地方;现在这个世界里号称[人神隔绝]的状况,就是这么来的。”华介慢慢的说。“壁外的荒原和大海都是无法想象的宏大,却实在没人有能力再进一步了。”
“但妾身知道主人的职能就是常去那渺无人迹的壁外上,和无数恶魔一样的神王作战的?”烟染问。
“那点距离,连往壁外迈了一小步都不太算。”华介说,低头看了一眼烟染,忽然又问。“……你也算是见过神王的了,你觉得,她们看起来像是恶魔吗。”
“妾身……妾身觉得不像。”烟染犹豫一下,说。“书里说阿施隆德的神王无论男女是面如天使心如恶魔的存在,她们像天堂里的天使一样,头上有光环,背后有十二条羽翼,却啸聚山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是那天荒南烟火祭上妾身跟着主人看到的那两个女神王,好像跟人类……一点区别都没有。”
“神王在不施展能力的时候不会出现光环和翅膀,但还是有区别的。”华介说。“除了部分因为能力特殊所以特意把自己改造的怪物一样的异类之外,男女神王的样子都是超越常人很多的俊美;尤其女神王不仅各个都是绝代佳人,一双脚更加美得像艺术品一样;所以混入东国的女神王都一定会穿双鞋把自己的脚挡住,不然常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妾身知道女神王们以裸足为美,一双脚比同样的人类女孩漂亮性感得多……”烟染吃吃的笑。“……不过妾身还知道,神王们看见[暗质装备]就会掉头就跑,这也算和人类的不同吧。”
“因为绝大部分神王看见[暗质装备]的时候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生死危险,没有谁是想死的。”华介说。“只可惜开发出[暗质装备]的那个女神王,却从来却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人死。”
烟染一怔。“主人说什么?”
“全世界没有比神王自己还了解自己短处的人了。”华介摸着烟染的耳鳍,继续说,像在和烟染聊什么平常的历史一样。“……所以这[暗质装备]的开发者,就是一个神王,一个惊才绝艳的女神王。”
“这个女神王为了赎罪,提出了这[暗质装备]的构想,是希望有东西可以平衡人类和神王之间的力量,让双方都彼此克制;因为她知道仇恨是没有止境的,她想用这东西来停住彼此的仇恨。”华介的讲话里,像是夹着一点叹息。“可惜在后面的几十几百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她的心意……[暗质装备]也彻底变成了人类用来猎杀神王的武器。”
他停了停,又慢慢的说。“人类和神王是世仇,神王们烧杀抢掠的事情,我也见过太多;可这个女神王,是我很少几个佩服的人之一。”
“是……”烟染迟疑着,从华介怀里抬起头,又问。“可……这么秘密的东西,主人为什么要告诉妾身呢?”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秘密。”华介的嘴角小小扬起,算是笑了一下。“并不是说知道的人很少的事情就是秘密了,这东西从来也没保密过,因为根本就没人关心——有时候做出了一些伟大贡献的人,是根本没人在意过的。”
烟染沉默着,欲言又止;鱼人姑娘的内心还是经常把自己摆在任何事情不听不问的卑微位置上,而更该把她这种地位上的人,却好像一个都没这么做过……华介从自己怀里把烟染拉起来,捧起鱼人姑娘紧密合拢着的两瓣下巴,细致的吻了吻她的嘴唇。“回了王城之后,你是要一直跟紧我的;你是我的鱼,我去见的东西你迟早也会见到,所以,我知道的东西多少先告诉你一点,也没什么坏的。”
“是……妾身知道了。”烟染点点头,靠在华介肩上,轻声说。“……所以主人告诉妾身刚刚那件事,就是即将要去见那个女神王了吗?”
“也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东西。”华介搂着烟染,说。“等你跟我到了王城,就慢慢的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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