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开玩笑的。
全东国上下,没有人敢拿神王这种存在开玩笑,更何况华介的身份……抚子和烟染有脚的感觉脚发凉,没脚的感觉尾巴发凉——她们两个表情复杂的低下头来,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抚子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华介。“……真的?”
华介波澜不惊的喝一口米酒,烟染小声说。“那妾身要不然和主人先走……”
她话说的有点抖,但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因为没有必要再继续讲下去。
华介如果依旧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的话,那坐在他身边的她们实在没什么可怕的——自己主人的过往生平,烟染简直能倒着背下来。驰骋战场近百年的[破晓部队],对于神王们是怎样的存在?[破晓部队]战无不胜的华介将军对于神王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虽然没见过华介一身戎装的样子,但也知道自己主人这副华贵样子下面所隐藏的力量是她根本无从了解的。
自己主人年轻而辉煌的生平,烟染不知道神王清不清楚,但大半个东国都清楚……低头走神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桌子边上有了阴影。
那两个女神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直接走过来了。
餐馆里人声鼎沸,两个女神王站在这里,看起来一点不和谐的地方都没有:她们漂亮脸庞上笑嘻嘻的轻松样子,就好像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熟人,特意走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烟染怔怔的眼神抬起来,扫在她们的脸上,不知道是该继续看好,还是移开眼睛好。
她的心里并不完全是恐惧,其实还有一点吃惊——因为她这短短的年纪里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神王,而面前的两个神王,看起来竟然就像是两个漂亮而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左边的女神王个子和抚子差不多,圆脸大眼睛,笑起来也有两个酒涡,就连牙齿都白的精致;右边的女神王有斜梳的长长头帘,她稍微矮一点,但一点都不影响年轻曼妙的身材。
她们身上所散发的,那样青春的气息,和人一模一样,一点点的不同都看不出来。
如果说她们是神王的人不是华介,烟染一定就从心底里怀疑了;她心底出现的这些想法其实仅仅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桌子上的气氛在喧闹里寂静了几秒钟,左边的那个女神王竟然就嫣然开口了。“妾身和内人见过华介将军。”
她拉着自己女朋友的手,竟然齐齐的朝华介盈盈一礼,行礼的姿态优雅得没有一点烟火气。右边的女神王也甜甜的笑。“我们本来想悄悄走的……但将军既然已经点了我们名,不过来打声招呼,敬将军一杯酒的话,实在太不礼貌。”
她们的手是互相紧紧牵着的,十指紧扣。另外空着的手上还真拿着有酒的酒杯。
华介只看了一眼,就又斟了一杯酒,但他根本就没伸手去拿杯子。“你们是今早九点趁着大雾从北边境线混进荒南行省的,进来的时候都是裸足,没鞋穿,为了掩饰身份就在边城偷了两双。你们本来想买,但偷是因为身上只的钱只够吃一天的饭。”
两个女神王都很乖巧的低头,轻轻说。“是。”
华介接着说,一点停顿都没有。“你是重力能力的硬核级神王,你女朋友是声波能力的念动级神王,所以她刚刚一直在听我讲话,而且能听的很清楚。”
高个子圆脸的女神王头更低。“是。”
“你们中午十一点吃的午饭,午饭是一屉十个的虾饺和两条烤鱼,你吃了六个虾饺,你女朋友吃了四个。”
“……是。”
高个子女神王的嘴唇轻微抖动着,而她身边的女朋友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笑不出来是有原因的——她们实在想不明白,她们混进来连十二个小时都不到,一点点跟人类不同的地方都没有展现出来,甚至都没和人讲过几句话,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甚至话都不多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就知道了她们的底细了的……她们当然听过这个男人的传闻,却想不到真实竟然比一向夸大的传闻更可怕。
餐馆里还是人声鼎沸的背景,每个桌子的食客都有自己的开心事,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个靠窗桌子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如此沉寂而肃杀,也没有人看见这两个站在桌子前的漂亮女孩的脸色都已经煞白了。
在这样的气氛里,烟染和抚子连大气也不敢喘;烟染情不自禁的屏气,突然感觉她身边这个她自以为已经彻底了解了的主人,完完全全的变了一副样子,甚至连眉宇之间的那副疲惫,都已经变成了一种年轻的,针一样的,鹰一样的锐利杀气。
“我知道你们要来这里喝酒等着看烟花,我也就顺路来喝一杯。”华介看着桌子上的酒杯,接着慢慢的说。“从进荒南省的一刻开始,你们所有的底细我就已经知道了;荒南虽然偏,却也是东国行省,整个东国,神王能随便进出的地方还不多。”
高个子女神王勉强笑了笑,酒涡都没笑出来。“华介将军的神通,我们都是知道的。”
“你还知道一件事。”华介平淡的说。“我一出手,你和你女朋友就死,天上地下,整个东国,整个阿施隆德,没有人来得及救你们两个。”
这句话实在有点吓人,右边的女神王眼睛里像是已经有湿漉漉的东西在打转了。但高个子女神王看起来竟没有刚刚害怕了。她的表情平静了一下,长长袖子下面握着她女朋友的那只手却更加的坚定,更加的有力;她说。“是。”
华介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男人不急不慢的伸出手去。烟染的瞳孔突然收缩——她想起来华介的衣服里好像挂着有几个硬硬的小东西来着。但华介的手没有往怀里伸,却终于拿起了桌上他自己倒的那杯酒。
“但我也还知道一件事。你是带你女朋友来看烟花的。”他说。“看烟花没有错,但不能偷东西。等看完了烟花,把你们偷的鞋送回去,午夜之前离开荒南行省。”
华介停顿一下,补了一句,慢慢抬起酒杯。“下次在荒南看见你们,我手里拿着的就不是酒杯了。”
两个漂亮的女神王的脸色足足又白了好几秒,才算明白过来华介话的意思;高个子女神王还好,她女朋友的眼泪没兜住,这松气一笑,顿时就像断线珠子一样落下来了,手里拿着酒杯又不好伸手去擦,尴尬得很;高个子女神王笑着扳过她的肩,一口一口,轻轻的吻走她脸上的泪滴。
女神王回头展颜一笑,漂亮至极;她举起酒杯,低低的碰了一下华介手里的杯子。
“是,妾身谢谢将军大恩大德。”她笑着说 。“妾身和内人都知道将军仁厚,不然的话,妾身就不敢带内人混进将军的领地,喝酒看烟花了。”
……
“你还真的放她们走了?”
两个漂亮的女神王和华介喝完那杯酒,就自然的结了账,离开了这个小餐馆。但华介和抚子和烟染并没有走;女神王前脚刚刚迈出店门,抚子就这么小声问华介。她的语气里说没有不可置信的感情是假的,也不在乎那个声波能力的女神王到底能不能听见她讲话了。“你疯了?还真的让她们去看烟花?”
华介没有继续喝酒,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着烟染的手,他凝视着那个空了的酒杯。“想看烟花没有错。”
“可她们来这里就是大错特错……”抚子还想说几句,看着华介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算了,刚刚看见你盯着那两个神王的眼神,就知道你不会出手了。”
“我要是真的想动手,就不会带你们来这里喝东西了。”华介说。“她们看起来都不笨,午夜之前会离开荒南的。”
“境外的恶劣环境,哪怕真的是神也不会觉得舒服的;所以这两年经常有神王混进东国来呆着,但绝大部分都是藏在深山老林里,胆子大些的顶多也就在荒南行省这样的边陲,根本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他停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刚刚那一阵小风波之前跟抚子聊到了那里。“她们这样的神王,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但能一路穿过那么多行省进入王城的神王,宫廷当然很重视。”
“但妾身觉得王城也算是边境……”烟染忍不住说。“从另一边混进王城,也并不难的吧?”
东国的地图很奇怪,据说很多年前王国的疆域并没有现在这么小,在阿施隆德大地上的形状勉强算个巨大无比的圆,而王城就是那个圆的中心;但如今这个圆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了,所以暴露在外的圆心王城,竟然也算是边境地区——消失的意思,就是直截了当的消失了,王城的一边连接着东国仅存的十三个行省,另一边则是无穷无尽的死寂大海和荒凉平原——那里曾经是东国的三分之二疆土,现在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荒原。
荒原和大海的尽头到底是什么,现在还活着的这代人从未去过。华介看烟染一眼,缓缓说。“从另一边进王城,比小心翼翼穿越一路几个东国行省更难。”
“但他们的底细你竟然全都知道。”抚子说。“你是靠着某种秘密机制知道她们的情报的,我就不问了……但难道王城连你这点本事都没有?”
“王城确定那种机制已经失效了。”华介说。“从接到情报起,宫廷里的研究团队已经熬死两个研究员了,到现在也不明白神王到底是怎么让机制失效的。”
女人和鱼人姑娘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华介这几句话还是说的很云淡风轻,但她们都已经意识到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想到神王这种令人谈虎色变的存在,刚刚竟然就在身边笑意盈盈的喝酒;如果不是华介开口,她们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而如果华介不在这里的话……她们的手心里都出了一点汗。
神王在她们的认知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悍存在,却又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烟染以为自己也是一辈子不会看得见一个活生生的神王的,她这次终于看见了,却感觉和书上所说的那些几乎毁灭了大半个阿施隆德大陆的恶魔般的东西完全不同。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两个女神王有多么的漂亮……而是因为,在华介说出最吓人的那句话的时候,她看见那个高个子的女神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女朋友的手。
那两只十指紧扣的手那时候是握得多么的紧,多么深情,多么勇敢,多么毫不犹豫,多么无怨无悔……多么像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样。烟染还在托腮沉思,抚子又笑一下,总算把沉默的气氛打破了。“反正她们怕你怕的要死,你为什么不让她们直接把鞋脱下来……我本来就还一直好奇其他女神王的脚有多性感漂亮,这一走岂不是又没机会了。”
这个其他用得很妙,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后烟染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当时的华介并没有回答——因为一声远远的爆炸声,让餐馆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讲话。
食客们都抬起头来,却没有人的脸上有惊讶或者恐惧的表情,因为爆炸并不一定只会带给人恐慌,爆炸也可以是很美好的东西——比如礼炮,再比如烟花。
他们都站起身来,鱼涌了出去。
“八点了。”华介把手上的怀表收回去,他看看窗外,拉起烟染的手。“出去看烟花吧。”
……
天已经黑了,河对岸的夜幕却是亮的。
蓝黑色的天幕被各色各样的,姹紫嫣红的无数火焰结成的花朵所点亮——鱼人姑娘今天是第一次看见神王,也是第一次看见烟花——这两样东西,都比她认知的更加漂亮,更加无数倍的漂亮;餐馆边上看烟花的地方是一条带着栏杆的小河,她们三个像这世界上无数的平凡人一样,挤进小河边的人群,手都紧紧的拉在一起,脸庞染上各色火焰的光芒。
天幕上的星星像镶满了宝石的幕布一样,夜色下的小镇本就张灯结彩,很多条花街穿插来去,点亮这个本该荒凉的边陲。而现在就连这片边陲的天空都盛开着宏大的烟花,倒映在她金色的鱼眸里,那是她从未看过的景象。
无数的来客对着这一片天空欢呼着,吆喝着:他们或许是生活在边城的人们,或许是慕名而来的游子……他们衣着平凡,面貌平凡,但此刻他们眼神里的幸福和喜悦,不仅不平凡,甚至美丽,美丽得令人嫉妒,嫉妒他们所拥有的那份朴实无华却又无价的幸福。
人间美丽,因为人间有美丽的人,无数这样的,美丽的幸福的人。
——烟染抬头看着。她突然觉得,活在这个地方,活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海里的鱼怎么能感受到这样的喜悦和幸福……但她感受得到,像人一样感受的到——她还能感受到,在拥挤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华介那只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又有力又坚定,就像刚刚那个女神王牵着自己的女朋友一样。
烟染在鼎沸的人声和无数烟花的爆炸声里,怔怔的回头看着华介。世界却在她身后陷入宁静。
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女神王的女朋友眼睛里,会有泪水在打转——那不是恐惧的泪水,那是喜悦而幸福的泪水,那是此生无憾的泪水:因为此刻那样的东西,也隐约闪动在她鱼的眼眸里。
“怎么鱼还会哭的呀。”抚子从人群里也终于挤了过来,她后面搂住烟染,笑嘻嘻的轻轻揉她的脸。“烟火有这么漂亮嘛?”
她脸上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摘走了,又美又媚的五官在烟火下更温柔,更宁静——宁静的看着拉着烟染的华介。
“华介笨蛋。”抚子看着华介,在漫天花火下,轻声喊着只有她才能喊的名字。“我想接吻,这个时候不接吻,实在太浪费了。”
华介的眼睛也深深的注视着面前金色和服的女人,她的背后是烟花,她身上也有花,樱花。他说。“好。”
“我怕鱼妹妹嫉妒,还得提前请示一下呢……鱼妹妹要是嫌我抢机会,我就等鱼妹妹吻完了再去。”抚子笑着摸摸怀里烟染的头顶,伸手去逗鱼人姑娘。“但烟花那么短,一会就就放完了……我又喜欢吻很久,所以你可得给我留点时间。”
烟染噗嗤一笑,眼睛里的水滴没有兜住,也流了下来,可是她一点都不难过,微笑着用手擦了擦。“不用了,抚子姐姐去吧。”
抚子嘴角带着笑,松开烟染。
烟花正盛,车水马龙,在宁静夜晚下被照亮的人间是这么明亮而温暖,让人沉浸其中流连忘返……金发的姑娘裸着双足踩着木屐,却根本没有走东瀛女子的小碎步。抚子几乎是一步就扑到了华介怀中,像一颗被抱住的樱花树,又招摇又美丽;两具年轻有力的身躯撞到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唇也碰在了一起。
抚子踮着脚,闭着眼睛,伸出手臂勾住华介的脖子,和他漫长的亲吻着,无比深情,无比漫长。
——就像之前,他们曾吻过的无数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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